输赢都是百姓苦

陆家嘴毒地纠纷的故事，简直是现成的小说素材。

带点科幻、带点乌托邦、带点深刻的“人的阶层”的隐喻，比如就叫《离地三尺》吧，叙事架构一下子就出来了：以“毒地”为界，“地下之毒”是苏钢集团，这也是故事的起源（注意，不是根源）；“地表之毒”是陆家嘴集团，它把地买过来盖成了房子，然后卖给了买房者；“离地三尺之毒”那当然就是买房的那些人，称为老百姓可能不够准确，因为房子毕竟卖的不便宜嘛，能在2015年之后的那波浪潮里买下国企大盘的人也不是一般炮，但在这个故事里，与地下之毒与地表之毒比起来，他们就是老百姓。

表面看，买到房的人“离地三尺”，处于叙事架构的顶端，但仔细一想就知道，他们才是永远被“毒害”的接盘者。

怎么样？这个架构牛不牛？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灵”，实际上呢，“离地三尺还是毒”，神灵在上面，毒也在上面——根源却在深深的“下面”。

好了，回到现实角度来看待这件事，简单说三点：

第一，苏钢是始作俑者，它不冤，但它有充足的借口。

最新的回应里面，苏钢表达了这些“借口”，咱们就用大白话来说吧：

当初这些“毒”地块可还不叫“毒地”哦，可香着呢哦，我们也明确告知了风险，毕竟以前这些地块上的企业是化工污染类企业。但我们也尽到了责任，并且是响应国家号召主动退出了重污染行业，“忍痛”把这些地块整理出来用作住宅用地，大部分地块都弄干净了，只有少部分地块“可能”还有风险，请开发商自行处理哦，如果不处理，那将来“万一”出了事可别找我哦。

（“毒地”纠纷中被查出致癌物超标50倍的雷丁学校，幸好没投入使用）

这个借口不能不说坚如磐石——你还要它怎么做嘛。人家本来就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进行产业升级，土地风险也进行了足够的预警，地块一挂牌你们疯了一样抢，那能怨我啊……

你陆家嘴当初花了大几十个亿通过收购地块业主的股权，实现了拿地目标，还不是笑嘻嘻的？

咋的，当时叫人家小甜甜，如今回过头来叫我牛夫人啊……

第二，陆家嘴看似是“受害者”，但它也不冤，它只是赶上了一个下行周期。

陆家嘴一听这话估计气得掀桌子——我拿地花了几十亿，开发花了几十亿，卖房挣了……挣个毛，人家业主闹，房钱又退了……里外里的我投入了一百多亿，我市值才500多亿，一年净利润才30多亿，现在这块烂番薯这么辣眼睛，你个浓眉大眼的国企竟然搞这种幺蛾子，你坑我，你赔钱，咱们去最高法评评理去……

看起来，陆家嘴确实挺冤枉的，我看有人说，当初痛痛快快拿地有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出于对“苏钢”这个国企出让者的信任——大家都是国企，都有这个信誉，多余的环评检测啥的我就不做了，信你了，（假如是民企blabla那我肯定要重新做环评）。至于你说有风险的那块地我先不开发，我先开发你说安全的那几块地——结果“安全”的那几块地也不安全——都是国企，我陆家嘴没想到你苏钢这么不讲究……

（“毒地”纠纷中的锦绣澜山小区一期已交房入住三年多）

但我觉得陆家嘴也不冤。任何一个试图“同情”大型国企的人，都是“愚善”，国企哪有“好欺负”的？

真正让陆家嘴反水的原因，绝不仅仅是配建的学校被检测出致癌物超标50倍这一件事，根本原因其实是——这个行业进入下行周期了，或者至少是一个漫长的调整周期吧，比起七八年前，行情不那么确定且美丽了。

假如现在的行情还是那么火爆，大家还会那么在意“毒地”这件事吗？或者说，你还有机会在意吗？压根儿就不会把这事儿捅出来，只会暗地里冷处理，大家还不是住的开开心心……

第三，老百姓才是接盘者，无论国企谁输谁赢，被“毒”的还是老百姓。

米尔斯在《权力精英》里一针见血：权力塑造生活，老百姓适应生活。

在巨大且糊涂的浪潮里面，清醒的呼声只会被当作神经病，非但不会有人听你的，反而会把你撞翻踩几脚再说几句——“你说有毒，那你快让开，让我来接这个毒”……

所以你说这些买房人无辜吗？可怜吗？

我觉得挺可怜，但也好像没那么可怜……面对权力精英塑造的“美好”生活，个人只有“适应”这一条路，这就是现代社会的本质。除非格局大变，比如现在的土地开发建设行业……

客观来讲，行情好的时候，买房的人在离地三尺之地默默忍受“毒”；行情不好的时候，买房的人被退了房款（具体怎么退的，退了多少不知道）失去了美好的房子，还是难受；陆家嘴如果打赢了，索赔的百亿资金也不会赔偿给买房的人；陆家嘴如果输了，毒地上盖起来的这些烂尾楼也还是碍着老百姓的眼……它也不会凭空变得干净，要变干净简直不可能，土壤治理的天价成本与微薄收益就不展开说了，（包括苯并芘-煤焦油分离物，有强烈致癌作用，可诱发肺癌、萘-致癌物，严重超标）。

陆家嘴无论输赢也不可能就这么白白损失百亿，它又不是普通人……

所以，最后不爽的，还是老百姓。不爽还算好的，在那住了好几年被“毒”了好几年，工地上施工5年被毒了5年……找谁好使呢？只能劝你看开点，正能量一点，向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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