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解读-文公十五年

文公十五年

季文子两次如晋求助

孟献子一招杀人无形

【经】十有五年春,季孙行父如晋。三月,宋司马华孙来盟。

【传】十五年春,季文子如晋,为单伯与子叔姬故也。

  三月,宋华耦来盟,其官皆从之。书曰「宋司马华孙」,贵之也。

  公与之宴,辞曰:「君之先臣督,得罪于宋殇公,名在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请承命于亚旅。」鲁人以为敏。

鲁文公十五年春,经中记载两件事。一件是鲁国大夫季孙行父去了一趟晋国。一件是宋国的司马华孙来鲁国结盟。此二事传中均有解释。

关于第一件,传中说此次季孙行父去晋国,主要是因为单伯和子叔姬被齐国拘捕之事,想求霸主晋国来把此事摆平。

关于第二件,传中说此次宋国司马华耦来鲁国结盟,他的属下都跟随他来到了鲁国。可谓陈容强大。所以经中记载“宋司马华孙”,这是表示尊重他。鲁文公宴请华耦,华耦辞谢说:“君王的先臣华督,得罪了宋殇公,名字记载在诸侯的简册上。臣下承继他的祭祀,怎敢让君王您蒙受耻辱?请在上大夫那里接受命令。”鲁国人认为华耦对答敏捷。

华耦是华督的曾孙。早在鲁桓公元年时,这个华督迷上了孔父嘉的夫人,当时孔父嘉是宋国司马,于是这个华叔便派人在京城散布谣言说:“宋殇公继位不过十年,却发生十一次战事,百姓苦不堪言,都是这个孔父嘉导致的结果,我要杀死孔父嘉来让百姓安宁。” 第二年,华督父攻杀了孔父嘉,抢夺他的妻子。 宋殇公得知后大怒,华督害怕遭到宋殇公的诛杀,干脆连宋殇公也杀害了。 这就是华耦所说的他的先祖得罪宋殇公的事。而在春秋时期,一国的臣子到别的国家要对所去的国家的君主称臣,这叫外臣,所以他说“君之先臣督”。这里因自己的祖上是有罪之人,如果自己和鲁君共进晚餐,那是让鲁文公受耻之行为,所以他辞谢了鲁文公的宴请,请求听从上大夫的安排就可以了。鲁国人认为华耦做得非常的得体。

【经】夏,曹伯来朝。齐人归公孙敖之丧。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单伯至自齐。晋郤缺帅师伐蔡。戊申,入蔡。

【传】 夏,曹伯来朝,礼也。诸侯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古之制也。

  齐人或为孟氏谋,曰:「鲁,尔亲也。饰棺置诸堂阜,鲁必取之。」从之。卞人以告。惠叔犹毁以为请。立于朝以待命。许之,取而殡之。齐人送之。书曰:「齐人归公孙敖之丧。」为孟氏,且国故也。葬视共仲。

  声己不视,帷堂而哭。襄仲欲勿哭,惠伯曰:「丧,亲之终也。虽不能始,善终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乏、贺善、吊灾、祭敬、丧哀,情虽不同,毋绝其爱,亲之道也。子无失道,何怨于人?」襄仲说,帅兄弟以哭之。他年,其二子来,孟献子爱之,闻于国。或谮之曰:「将杀子。」献子以告季文子。二子曰:「夫子以爱我闻,我以将杀子闻,不亦远于礼乎?远礼不如死。」一人门于句鼆,一人门于戾丘,皆死。

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非礼也。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以昭事神、训民、事君,示有等威。古之道也。

  齐人许单伯请而赦之,使来致命。书曰:「单伯至自齐。」贵之也。

新城之盟,蔡人不与。晋郤缺以上军、下军伐蔡,曰:「君弱,不可以怠。」戊申,入蔡,以城下之盟而还。凡胜国,曰灭之;获大城焉,曰入之。

鲁文公十五年夏,经中记载了五件事。

第一件,四月时,曹国国君曹文公来鲁国朝见。

第二件,四月时,齐国把公孙敖的尸体归还给了鲁国。

第三件,六月初一,辛丑日这一天,发生了日食。鲁国国君击鼓,并在土地庙用牺牲祭祀。

第四件,六月份单伯从齐国回到了鲁国。

第五件,晋国大夫郤缺率领军队讨伐蔡,并在六月戊申这一日攻入蔡了蔡国的都城。

这五件事传中均有解释,我们一件件分析。

关于第一件,曹文公来朝,传中说这是符合礼的。传中接着说了“朝”的规矩,古制规定,诸侯每五年一次相互朝见,而曹文公是在鲁文公十一年来朝的,现在正好五年,所以传中说这是符合礼的。

关于第二件,传中记载较为详细。

因为公孙敖在去年九月死在了齐国,齐国人向鲁国报丧,请求归葬,但鲁国没有答应。这实际上是一次重大的外交事件,我们的人死在了你的国家,你没有任何解释就要把尸体让我们运回来,那是说不通的,所以鲁国没有答应。此事一直拖到现在。这也不是个办法。但公孙敖在莒国也生了儿子,那也算孟孙氏。他们当然不愿意让父亲一直停留在齐国而不能回鲁国安葬,于是就有齐国人给他们出主意说:“鲁国,那是你们的亲人。你们把穆伯的棺材停在两国交界的堂阜,鲁国一定会派人来取的。”

孟家人一听有道理,于是就按此人的主意把棺椁停在了两国的边界。鲁国靠近堂阜的卞邑官员马上把此事向都城作了汇报。惠叔(文伯之弟难,现在孟孙氏的掌门)当然面容悲哀面色憔悴地请求取回饰棺,他立在朝廷之上等候命令。最后鲁君答应了,从堂阜取回了饰棺入殓停放着。齐国人总算把穆伯的饰棺送还了鲁国。经中记载“齐人归公孙敖之丧”,这是为了孟氏,同时也是为了国家的缘故。所以才这样记载的。一则长时间等下去不是个事,这对孟氏无益,二则这样记载也不丢面子,是齐人送回来的,不是我们自己去取的。

鲁国人按照安葬共仲也就是庆父的规格来安葬穆伯。因为公孙敖纵情弃命,不再是鲁国的大夫,当然也就不能按大夫之礼安葬他。穆伯的夫人声己不肯去看棺材,只是在帷堂里哭泣。襄仲(鲁庄公之后)也不想去哭丧,惠伯(子牙之后)说:“丧事,是亲人的终结。虽不能有个好的开始,有个好的终结也是可以的。史佚曾经有言:‘兄弟之间要尽力做到完美。救济困乏、祝贺喜庆、吊唁灾祸、祭祀恭敬、丧事悲哀,感情虽然不同,不要断绝他们的友爱,这是对待亲人的道义。’您千万不要丧失道义,怨恨他又能怎样呢?”襄仲听了惠伯的话很是高兴,于是领着兄弟们去哭丧。

后来某一年,穆伯在莒国生的两个儿子回来了。文伯的儿子孟献子非常喜爱他们,这在全国闻名。但有人诬陷这哥俩,于是和孟献子说:“他俩要害您。”孟献子把这话告诉了季文子。这两个人知道后说:“孟夫子以爱我们而闻名,我们俩以要杀害他而闻名,这不也是远离了礼吗?远离了礼还不如去死!”于是一个人在句鼆(měng)守门,一个人在戾丘守门,最后都战死了。

这个事有点蹊跷,这两个孩子是孟献子的叔叔辈,传中说是“爱之”而非“敬之”,而且爱之还闻名全国,是不是有点奇怪。而且孟献之把此事告诉季文子,而不是季文子听说此事,这里有文章。最后他们哥俩怎么知道了自己要害孟献子的事,这不是季文子去问的?从这些事情上我们可以推断这哥俩压根没有害孟献子之心,但现在季文子来问此事,那说明自己被人陷害已成事实。于是这哥俩只有死路一条,但他们的死法确也悲壮。

这事有可能是孟献子的一个阴谋。孟献子的父亲文伯是因为他的这个跑媳妇的爷爷造成的,现在他们回来,而且辈份还是自己的长辈,那就无形中对自己形成了威胁。好在他们年纪还不大,所以他先“爱”之,让这个名声闻名全国。后再让人散布谣言,进一步故意让人把谣言告诉自己,最后他自己不去核实而是告诉了长辈季文子,而季文子不明真相所以要去核实,结果所有人都被孟献子算计了。这个孟献子是一个阴谋高手,杀人于无形。

曾经内史叔服给公孙敖的儿子们相面说“榖也食子,难也收子,榖也丰下,必有后于鲁国。”此话应验了。榖把公孙敖接了回来养了三年,难把公孙敖的尸体接了回来入敛安葬。现在这个榖的儿子孟献子表现出了惊人的心机和智谋,所以孟孙氏在鲁国也是权臣。

倒是公孙敖在莒国生了两个孩子成了牺牲品,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了,结果被莫名地陷入了一场说不清楚的谋杀之中,最后故意战死,也算没有辱没孟孙氏的名头。

这里我们说一下鲁国现在这些重要人物的关系。鲁桓公生了鲁庄公、庆父、叔牙、季友。

现在的襄仲是庄公之后,公孙敖是庆父之后,惠伯是叔牙之后,季孙行父是季友之后。现在是襄仲执掌鲁国大权。三桓开始掌管重要事务,已对襄仲形成了威逼的趋势。他们实际上都是桓公的孙子辈,所以以兄弟相称。

关于第三件,六月初一发生了日食,鲁君击鼓,在土地庙用牺牲祭祀,传中说这是不合于礼的。发生日食时,天子减膳撤乐,在土地庙里击鼓;诸侯在土地庙里用玉帛祭祀,在朝廷上击鼓,表明事奉神灵、教训百姓、事奉国君。这个古代的制度是用来表示威仪是有一定等级的。现在鲁文公在土地庙击鼓,这本是天子的事情。而在社应用玉帛祭祀,鲁文公却用的是牺牲,这是破坏制度的行为。所以传中说不合礼制,破坏等级的。

关于第四件,齐国人答应了单伯要子叔姬回国的请求并且赦免了他,派他回到鲁国来传送命令。经中记载“单伯至自齐。”这是表示对他的尊重。实际上是因为季孙行父去晋国求助,晋国给了齐国以压力,所以才有了这个结果。

关于第五件,晋国讨伐了蔡国。传中解释说这是因为去年六月之时,因服于楚的国家又重新回到晋国怀抱的事情,晋国组织新城之盟时,蔡国没有参加。于是晋国大夫郤缺率领上军和下军攻打蔡国,他说:“国君年少,我们不能因此而懈怠。”六月戊申日,攻入了蔡国,订立了城下之盟然后回国。传中接着解释说,凡是战胜一个国家,叫做“灭之”;占领一个大城叫做“入之”。从传中的解释可以看出“入蔡”说明占领了大的城市。这实际上是晋国与楚国争霸的一个结果。

【经】秋,齐人侵我西鄙。季孙行父如晋。

【传】秋,齐人侵我西鄙,故季文子告于晋。

鲁文公十五年秋,经中记载了两件事,一件是齐国入侵了鲁国的西部边境,一件是季文子又一次去晋国。实际上这两个事是一个事。这主要是因为齐国扣留了单伯和子叔姬,春天之时鲁国季文子去了一趟晋国,求助于霸主,在晋国的压力下,齐国只能释放了单伯,但因此怀恨在心,所以秋天之时,入侵了鲁国。所以季文子又一次跑到晋国告状去了。

【经】冬十有一月,诸侯盟于扈。十有二月,齐人来归子叔姬。齐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传】冬十一月,晋侯、宋公、卫侯、蔡侯、郑伯、许男、曹伯盟于扈,寻新城之盟,且谋伐齐也。齐人赂晋侯,故不克而还。于是有齐难,是以公不会。书曰:「诸侯盟于扈。」无能为故也。凡诸侯会,公不与,不书,讳君恶也。与而不书,后也。

  齐人来归子叔姬,王故也。

  齐侯侵我西鄙,谓诸侯不能也。遂伐曹,入其郛,讨其来朝也。季文子曰:「齐侯其不免乎。己则无礼,而讨于有礼者,曰:『女何故行礼!』礼以顺天,天之道也,己则反天,而又以讨人,难以免矣。诗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君子之不虐幼贱,畏于天也。在周颂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不畏于天,将何能保?以乱取国,奉礼以守,犹惧不终,多行无礼,弗能在矣!」

鲁文公十五年冬,经中记载了三件事。第一件,十一月份,诸侯在扈会盟。第二件,十二月份,齐人把子叔姬送了回来。第三件,齐国再一次入侵鲁国西部边境,并讨伐了曹国,攻进了曹国的外城。此三事传中均有解释。

关于第一件,传中说这次扈盟参加的国家有晋、宋、卫、蔡、郑、许、曹,此次会盟是重温新城盟会的旧好。此次蔡国参加了,因为刚签定了城下之盟。而且此次是晋侯参加了会盟,不再是赵盾,说明晋灵公有了参加国家大事的意愿。讨伐蔡时郤缺还说他年少,现在晋灵公参加会盟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并且在此次会盟上有个议题,那就是应鲁国请求,商量伐齐的事宜。

但齐国听说诸侯要讨伐,于是贿赂晋国,所以没有开战晋国就撤军回国了。这个时侯鲁国还在齐国的攻打之下,所以鲁文公没有参加扈之盟会。经中记载“诸侯盟于扈”这是由于诸侯没有真正救援鲁国的缘故,所以经中没有详细列出参会诸侯,而是总说“诸侯”。传中接着说凡是诸侯会见,鲁公不参加,经中就不记载,这是为隐讳国君的过失。如果参加了而不记载,这是因为晚到的缘故。现在记载了,但是总说“诸侯”,那就是对此次的会盟严重不满,因为盟会就是要救援鲁国的,但是因为晋国撤兵没有行救援之实。

晋国现在讨伐他国,只要给钱就立马撤兵,只要楚国或秦国亦或齐国出兵相救,也是立马撤兵。所以晋国这个霸主也只会欺侮一下小的国家,比如郑国,比如曹国,比如蔡国。但出兵时打的旗号一定是维护正义的,实是维护自己霸主地位的,一旦自己有可能受损,马上溜之大吉。

关于第二件事,齐国人终于把齐叔姬送了回来,传中说这是周王室出面的缘故。只字不提有晋国的功劳,可见鲁国对晋国伐齐救鲁之事的不满。从心底里对晋国的这个霸主的作为是非常不满。因为周王室单伯被拘,明显是周王室不起作用,所以才有季孙行父如晋之举,但现在却说是周王之功,这不是胡说吗?但文字深意洽洽在此。

关于第三件事,齐侯侵袭鲁国西部边境,齐国国君认为诸侯一定不能来救援。因为现在齐国看透了晋国,只要给钱,他一定撤兵。所以干脆又攻打了曹国,而且攻进了曹国的外城,这是为了惩罚曹国夏天来鲁国朝见的行为。而曹国也是扈之盟的参与国,但是齐国直接入侵了,而晋国却无动于衷。可见晋国得了齐国的好处后,连盟友也不顾不管了。

季文子说:“齐侯恐怕不能免于祸难吧?自己不合礼,反而讨伐合于礼的国家,说:‘你为什么实行礼?’礼用来顺应上天,这是上天的常道,自己违反上天,反而是又来讨伐别人,这就难免有祸难了。《诗经》说:‘为什么不相互畏敬?因为不畏敬上天。’君子不虐待幼小和卑贱,这是由于畏惧上天。在《周颂》里说:‘畏敬上天的威命,于是才保有福禄。’不畏敬上天,那怎么能保住福禄呢?用发动动乱来取得国家政权,就是奉行礼仪来保持国君的地位,还害怕不得善终,现在做这么不合于礼的事情,那一定不能善终了!”

总之鲁国人打不过齐国,那么可以咒死他。虽说是咒,但是季文子的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齐商人通过弑君上位,但讨伐依礼朝鲁的曹国,这就不对了。但我们也可以看出来这个齐商人实际上也开始和晋国明争暗斗地争夺霸主之位了,最起码是区域的霸主非齐莫属。所以先是上来就拿周王室的单伯立威,再是讨伐鲁国和曹国。但他的策略似乎很是秦效。因为这个齐商人是靠散尽家财起家的,所以他遇到困难时不惜重金贿赂就是了,在他的经验里,一切都可以用钱来搞定。当然季文子的话还是作者为后文作背书的。

弹词 蝶恋花 孟献子 成宙评


面善心蝎毒手段,借爱栽桩,内里贼阴暗。私下递刀好计算,彻头彻尾无踪案。

保位弄权操胜券,出人头地,善恶随时变。揭去伪装谁敢看,劝人寡欲无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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