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伊琳娜进宫前的概述,看拜占庭帝国女主统治的权力之路

自古代晚期至拜占庭早期,皇后通过丈夫、弟弟或儿子而对帝国事务产生一定影响的事例不在少数。这表明,帝国皇室女性可实施一定权力的现象已被拜占庭社会所接受,其实施方式仅限于参政或摄政。

直至8世纪末,伊琳娜借子上位,开启了拜占庭帝国女主统治的权力之路,也实现了拜占庭社会所公认的对男性君主权力的“僭越”

摄政前的伊琳娜

关于伊琳娜进宫前的情况,目前现存的史料鲜有描述,几乎都是寥寥数语,一带而过。

学者朱迪斯·赫林甚至用“来自雅典的未知的皇后”来形容她。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从这些概述中梳理出一些基本信息。伊琳娜在雅典出生和成长。

她虽是萨兰达佩家(Sarandapechys)的一位成员,但从伊琳娜的名字——Irene来看,她并不是作为萨兰达佩家族的成员而命名,这表明“她的父亲可能已经去世,或者这个名字不太出名或没有深意,不足以吸引编年史家的注意”。

她是一名孤儿,叔叔是希腊军区的将军。从家族背景看,萨兰达佩家族在希腊中部地区具有比较突出的政治地位,当然若与首都的贵族阶级相比,仍稍显逊色。

769年,皇帝君士坦丁五世选择伊琳娜作为长子利奥四世(LeoIV,775—780年在位)的新娘。尼基福鲁斯在其著作《简史》中,简明扼要地记录了伊琳娜到来的官方声明:“第8则诏示,君士坦丁从希腊为他的儿子利奥带来一位妻子——伊琳娜。12月,他加冕她为奥古斯塔,并在与他的儿子结婚后,庆祝他们的婚礼”。

塞奥法尼斯则介绍得更详细:“11月1日,第8则诏示,伊琳娜出生于雅典。她从耶利娅(Hiereia)来到皇城,由许多官员和装饰着丝绸的舰船护送。在首都,有许多达官显贵及他们的妻子为她领路。

11月3日,主教到皇宫的法罗斯(Pharos)教堂举行皇帝利奥和伊琳娜的订婚仪式。12月17日,伊琳娜在奥古斯忒斯(Augusteus)的大厅被加冕为奥古斯塔。后来她在达芙妮(Daphne)的圣斯蒂芬(StStephen)教堂,和君士坦丁的儿子利奥一起接受婚姻的皇冠”。

学者朱迪斯·赫林如此生动地描述了伊琳娜初到君士坦丁堡的隆重场面:“皇后登陆之时,许多重要人士及大批居民蜂拥而至,都想一睹未来皇后的风采。

马戏团提供乐队,祝福者前来唱歌、跳舞。在去皇宫的路上,马路两侧挤满了居民,都奋力向前,看看她是否真的是一位美人。很明显没有窗帘保护她免受观众的注视。拜占庭官方仪式要求参与者要把她们呈现给观众”。

君士坦丁五世之所以选择伊琳娜作为儿媳——帝国未来的皇后,有如下几点原因。从政治管理上来看,伊琳娜的故土雅典,虽说从帝国军事的角度上看不属于战略要地,但它既是维持海运贸易的重要港口之一,也是希腊军区的主要驻扎地,它所“控制的军事及宗教力量已经扩大到包含君士坦丁堡直接控制的大部分地区”

从宗教控制上来看,希腊地区生活着大批的斯拉夫人,雅典卫城就是斯拉夫人占有的领域。君士坦丁五世若想控制斯拉夫人,甚至让他们接受帝国的宗教信仰,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借助当地东正教势力的协助。

显然,伊琳娜所属的萨兰达佩家族被君士坦丁五世相中,借以开拓基督教的新领域。其时,希腊地区居民多崇拜圣像

出于破坏圣像运动的需要,帝国有必要与希腊贵族联姻,促使帝国的宗教政策落实到位。在加冕伊琳娜为皇后前,君士坦丁五世曾要求伊琳娜宣誓支持破坏圣像,以保证其言行和国策相符。

这说明君士坦丁五世知道伊琳娜来自圣像崇拜地区,甚至知道她是一个圣像崇拜者;也能间接说明他更看重的是伊琳娜背后其家族的力量。从个人情感角度上看,君士坦丁五世的第一任妻子——一位卡扎尔新娘,名字就叫伊琳娜。

政治因素和宗教因素是君士坦丁五世必然考虑的首要因素,但他选择伊琳娜作为儿子利奥四世的新娘,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这既是对先妻的一种缅怀,也是对儿子情感的一种补偿

总而言之,君士坦丁五世选择与萨兰达佩家族联姻,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之前“可能通过帝国的宫廷官员对伊琳娜有一定的了解”。

从君士坦丁五世对这次联姻严肃认真的态度,不难看出,他对长子利奥未来继承帝位所给予的厚望。

这不仅体现在为利奥选择新娘的标准,而且还体现在婚礼前后对伊琳娜的重视。君士坦丁五世用贵重的礼品——丝绸——装饰婚船,以隆重的迎亲仪仗欢迎她来到君士坦丁堡

而且,不容忽视的一个事实是,君士坦丁五世在利奥四世婚前而非婚后加冕伊琳娜为奥古斯塔,更体现了皇帝对这位上位儿媳的重视。

《礼仪指南(TheBookofCeremonies)》第40章描述了769年为伊琳娜举行的加冕礼和婚礼,她“最初穿着‘玛佛利翁’(maphorion)。

这是皇帝授予权力的标志。在主教为他们进行祈祷后,她更换了服装,穿着短斗篷、戴着皇冠,皇冠上缀有‘普琳彭都里亚’(prependulia)(挂在皇冠上的附件)。这标志着她从平凡的女人转变为神圣的皇室人员”。

在加冕典礼之后,不同等级的官员及其女性家属、各派系(如蓝党和绿党)以不同方式为皇后欢呼,称赞皇后是上帝的选民。

仪式中,最重要的一个细节就是这些人亲吻皇帝和皇后的膝盖,它表示对对方的极其尊重。她被称呼为“瓦西里萨(basilissa)”。

自此,她将成为皇帝——‘瓦西里乌斯(basileus)’的辅助者,后宫主宰。加冕仪式明确了伊琳娜的特殊地位和神圣的权力。自此,她将与统治者的帝位紧密联系在一起

伊琳娜的表现也不负君士坦丁五世所望。首先在订婚仪式之前,在短暂的一个月内,她迅速熟悉了宫廷的各种建筑、熟知在未来庆典中的必备知识和必须履行的义务,可见她的聪慧。在订婚仪式后,在她的私人房间内,由女仆和宦官对她进行宫廷礼仪方面的强化训练,为其加冕礼和婚礼做准备

沉重的礼服、繁冗的仪式细节和强迫性的学习过程,对于初来乍到的新娘而言,都是令人望而却步的。但是伊琳娜的坚强、勇敢和刻苦得到了这些宦官和女仆的认可和好评,这为他们日后愿意效忠于她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无论是加冕礼还是婚礼,伊琳娜的端庄秀丽和得体的表现也让她成为关注的焦点。婚后,利奥四世有自己的寝宫,并不经常与伊琳娜在一起

即使伊琳娜感觉孤单,她也未表现出任何焦虑和烦躁。反而,她更专注于宫中的细节事务,譬如经常参加教会仪式和世俗仪式;“尽管她的婆婆——君士坦丁五世的妻子优多西娅(Eudokia)可能不太愿意帮助她,但是她仍像其他儿媳一样,边学边忙于仪式中的一些事务”。

暗地里效仿婆婆在仪式中的举动,为将来某一天自己从事同样的角色做准备。令君士坦丁五世比较放心的是,在此期间,她未表现出任何崇拜圣像的迹象

不过,最令他满意的是,伊琳娜于771年在紫色产房生下了未来帝国皇位的继承人——君士坦丁六世(ConstantineVI,780—797年在位)。皇帝免费为拜占庭人分发饮料以示庆贺。

而伊琳娜也亲自准备了仪式,接受宫廷官员的庆贺。从伊琳娜进宫后的种种表现来看,她是一个心智非常成熟的女人,这与她的年龄有关,也与其出身经历有关。前文所述,伊琳娜在萨兰达佩家族并没有什么地位。

这和伊琳娜的孤儿身份和寄人篱下有直接的关系。伊琳娜缺少朋友、没有疼爱她的亲人,这形成了她性格中冷漠、敏感的一面,也形成了其聪敏、果断和独立的性格特点。

入宫后的伊琳娜所表现出的思想的成熟、性格的果敢,再加上隐忍的态度、细腻的个性、懂得进退的处事方法,这都不是一般女孩子所具备的,甚至也是许多皇后所不具备的优点。

在君士坦丁五世逝世后,伊琳娜性格强势的一面逐渐显露出来。除了成长环境影响外,这和伊琳娜成为拜占庭的皇后也有着密切关系

作为准皇后,当她坐上以丝绸装饰的舰艇,看到君士坦丁堡的宏伟建筑——圣索菲娅大教堂、皇帝查士丁尼的骑马塑像、沿着海岸绵延三英里的坚固海堤等等,再加上君士坦丁堡名流汇聚,和无数的百姓一起以极大的热情欢迎她,对于未经历过大场面的她而言,内心充满了欣喜和震撼。

由于切身感受到了权力所给予的一切,伊琳娜深知权力的力量。利奥四世的突然去逝,愈加助长了伊琳娜执掌政权的野心,也为伊琳娜真正登上帝位提供了机遇。利奥四世去世之前,早已为其子君士坦丁六世举行了加冕称帝仪式,这既是出于皇位继承、帝国统治的需要,也为日后伊琳娜摄政提供了条件。

8世纪以前,帝国的皇位继承制虽倾向于家族继承,但尚未步入正轨。直至利奥三世通过军事政变获取帝位,建立伊苏里亚王朝,才真正推动了家族王朝继承制的发展

曼戈认为,“根据君士坦丁五世确定的惯例,其出生在紫色产房中的孙子君士坦丁六世”是帝国的合法继承人。因为“合法皇帝——生于紫色产房的人(thePorphyrogennetus),即皇后在紫色产房分娩的孩子才被视为享有特权”。

但这仅限于在和平时期的家族皇位继承。7世纪及8世纪初的军事叛乱不断,皇帝随时有可能被废黜。“从某种意义上看,蒙森(Mommsen)在描述君主国时所阐述的君主可变动的思想依旧适用于拜占庭帝国,即皇权就是由革命的合法权利赋予的独裁专制”。

因此,伊苏里亚王朝的统治者再进行军事体制改革的同时,也有意加强对思想意识的控制。其时,宣誓这一行为受到重视,被认为是统治阶层的有力工具

“拜占庭人宣誓的根本问题不是法律的或政治的,而是神学的,起源于基督在《登山宝训》(SermonontheMount)中对他们的禁令。”违背誓言,等同于亵渎神灵,要受到上帝的制裁

利奥三世和君士坦丁五世编纂的《法律选编》也充分强调了誓言的法律性和它在帝国百姓生活中的应用。到8世纪末,宣誓仍是拜占庭法律和政治生活的中心部分。

让臣民宣誓,对统治者来讲,这是为了让臣民始终铭记“只忠诚于皇帝及其继承人”。其中,他们尤为看重的是军队的宣誓。实际上,选举皇帝的三方势力:元老院、军队和民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军队才是最具有影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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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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