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孤岛”千钧一发,斋堂水库推迟大流量泄洪守住下游安全

斋堂水库位于北京市门头沟区斋堂镇,坐落在永定河支流清水河上。7月31日8时至8月2日8时,斋堂水库3日入库洪水总量接近100年一遇。强降雨引发的洪水使斋堂水库水位达到461.56米,超历史最高水位。

8月11日,斋堂水库。新京报记者 吴婷婷 摄

这场历史罕见的强降雨让斋堂水库长时间水流大流量入库,断电、断水、通讯中断,“前哨水文站”失联……一个个突发情况给斋堂水库管理所带来严峻挑战。从7月29日8时至8月7日8时,斋堂水库管理所历经192小时奋战与坚守,实施水库错峰调度、推迟大洪量泄洪,分级降低下泄洪水流量,为官厅山峡区间受困列车旅客和下游群众转移、洪水错峰创造条件。在入库洪峰935立方米/秒的情况下,出库仅300立方米/秒,削峰率达到67.9%。

8月11日,斋堂水库溢洪道。在本次行洪过程中,泄洪洞、溢洪道均全部开启。新京报记者 吴婷婷 摄

前哨水文站失联了

清水水文站位于斋堂水库上游10公里处,是水库的“前哨水文站”。水文站监测的水文资料是斋堂水库确定上游来水入库流量的关键数据。否则,水库只能通过测量水位变化的方式反推入库流量。

7月30日,斋堂水库管理所接到上游巡视人员的汇报,上游大西沟、田寺沟出现洪水,水务人员立刻着手测流、“抓”洪峰。当天16时30分左右,洪水流经清水水文站断面,清水水文站站长任国飞回忆说:“为了‘抓’洪峰,我们每10分钟观测一次水位和流量,每半小时向斋堂水库管理所汇报一次数据。”7月31日10时许,清水水文站缆道房观测断面的最大洪峰流量约为200立方米/秒。

洪峰的出现,也意味着水害即将来临。“测完洪峰后,老乡冲我们喊‘快走吧,你们前面的公路已经冲毁了’。”任国飞说,为了保证人员安全,同事们立刻撤离到距缆道房40米的办公楼上。短短10分钟后,洪水已经漫过路面,7月31日10时40分许,清水镇断水、断电、断通讯,道路也严重损毁,水文站工作人员只能用防汛电台和管理所保持联系,汇报观测结果。

当日下午,洪水水位有所回落,任国飞和同事们返回缆道房,抢回观测仪器和珍贵的观测资料。当他们怀抱着这些珍贵资料、仪器返回办公楼不到10分钟,一股更大的洪水冲向缆道房,这个曾经陪伴着水文工作者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小房间突然消失在无情的洪水中。

当日晚上9时,清水水文站接到清水镇政府的通知,要求人员全部撤离。“我们撤离到了一个临时安置点,听着外面洪水的声音和房屋被冲毁的声音,真是心惊胆战。后来,我们得知清水水文站缆道房、办公楼等所有房屋在这次洪水中被全部冲毁。”任国飞说。

险象环生数次调闸

在任国飞和水文站同事们冒险测洪峰并紧急撤离时,斋堂水库管理所所长刘波的心一直悬着,他担心同事的安危,“我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当时跟他们已经完全失去联系。后来清水镇政府通过电台向我们反馈,同事们已全部撤离到安全位置,我们的心才放下来。”

失去了“前哨水文站”的关键数据,斋堂水库的防洪调度面临更加严峻的困难,更让刘波焦心的是,降雨来得太猛,上游洪水急速灌入斋堂水库,而此时,下游还有尚待转移的村民和官厅山峡段受困列车旅客。

当时险象环生,千钧一发。

刘波回忆说,第一次凶险发生在7月31日中午,第一次洪峰入库,水位接近历史最高,水位上涨速度达每小时近90厘米,这是什么概念?刘波解释说,斋堂水库水位上涨1厘米,入库水量大概有1万立方米。

7月31日,斋堂水库开启溢洪道泄洪。手机视频截图

水流源源不断涌向水库。为了给下游群众留出转移时间,面对来势汹汹的洪水,即使水库最高水位已经达到461.56米,超过历史最高水位37厘米,但顶住了压力,下泄流量依然牢牢控制在150立方米/秒以内。

随着下游人员安全转移,水库准备提闸加大下泄流量。此时,斋堂镇断网、断电,管理所无法与北京市水务局、永定河管理处等上级部门取得联系。

按照常规流程,水库的行洪调度指令由上级部门下达,水库管理所依据指令提闸,下泄流量。但没有了上级的指令,面对迅速上涨的水位,水库的防洪调度如何进行?

永定河管理处主任陶海军在回忆起这一紧要关头时数次哽咽,她表示,面对随时可能中断的通讯和斋堂水库刻不容缓的防洪调度,她向刘波下了三点要求:保坝、保人员安全,一旦通讯中断,防洪调度指挥权交给刘波。

斋堂水库建成于1974年9月,为土石坝,这种坝最大的风险是水位上涨过快会导致漫顶,漫顶则有可能造成水库的垮坝,给下游群众造成巨大损失。刘波说:“当时水位上涨得太快了,我们真是心惊胆战。”

“水位涨得很快,又没有了‘前哨水文站’的数据,我们就只能时时盯着水位,水位涨得最快的时候大概5分钟涨了10厘米。”刘波说,提高闸门开度可增加下泄流量,但操作起来必须逐级提闸、逐级增大流量。

举例来说,刘波向提闸组下达指令,提闸下达10厘米,增大下泄流量,同时观察水位上涨速度,“如果5分钟水位上涨了4厘米,那说明下泄流量基本上相当于入库流量,水位上涨就不会那么快了;如果水位上涨得依然很快,那么我们再增加提闸开度,增加下泄流量。就这样一点点调闸门,逐级增大流量。”

8月1日凌晨,第二次洪峰突袭斋堂水库,洪峰流量达到935立方米/秒,需要再次调闸。但此时市政用电突然断电,刘波紧急通知提闸组赶紧启动发电机,同时通过电台呼叫属地政府,寻求人力支援。“如果有电,我们通过按键操作即可提闸,但是如果发电机用不了,就得人工提闸,然而闸门非常重,一两个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完成提闸。闸提不起来,水库瞬间漫顶。我们紧急寻求支援。但因为道路塌方,支援人员无法及时赶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刘波说,身处“孤岛”,真的非常紧张,但必须冷静、再冷静,他和同事们必须拼尽全力保住大坝。幸运的是,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发电机正常运行,闸门顺利开启。刘波和同事们又一次携手度过千钧一发的时刻。

8月11日,刘波(左)和孙雪峰(右)演示人工提闸。马岳 摄

从7月31日到8月1日中午,一天多的时间里,刘波牢牢记住陶海军的指令,保坝、保人员安全,他冷静调度,和同事们一起顶住了洪峰的肆虐,确保了下游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记者从北京市水务局了解到,7月29日8时至8月3日8时,斋堂水库入库最大流量935立方米/秒,7月31日8时至8月2日8时,入库洪水总量7400万立方米,接近100年一遇。斋堂水库通过错峰调度,推迟大洪量泄洪,分级降低下泄洪水流量,为官厅山峡区间受困列车旅客和下游群众转移、洪水错峰创造条件。在入库洪峰935立方米/秒的情况下,出库仅300立方米/秒,削峰率达到67.9%。

睡在闸室守护大坝

斋堂水库主要建筑物有主坝、溢洪道、泄洪洞、输水洞等工程,其中溢洪道和泄洪洞是两大泄洪建筑物。由于洪水来得迅猛,行洪调度指令时刻在调整,因此提闸组工作人员分两组24小时驻守溢洪道和泄洪洞。

斋堂水库管理所机闸维护组工作人员孙雪峰告诉记者,在本次行洪过程中,泄洪洞、溢洪道均全部开启,“最频繁的时候10多分钟就得调一次闸,其中8月1日零点多到凌晨4点左右,提闸了10多次,我们的对讲机一直在响,所长给我们下达调闸指令,我们时刻汇报情况。”那一夜,孙雪峰一晚上没敢合眼,这也是他从业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夜。

在防洪调度的那段时间里,孙雪峰和机闸维护的同事们守在闸室,闸室空间狭小,全是机器设备,一张椅子都没有,大家席地而坐,“后来我拿个瑜伽垫,得空的时候在垫子上躺一躺,后来,我们又找了把椅子,这样能坐得舒服一些。”

闸室没有空调,前些日子天气非常炎热且潮湿,即使将窗户打开,也很难感受到凉意。但在孙雪峰看来,热一些、潮一点没关系,“我们干水务的,看着安全泄洪,守住水库、守住下游群众的安全,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新京报记者 吴婷婷

编辑 刘茜贤 校对 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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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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