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胡适：孝顺和自由、婚姻和爱情、旧道德和新思想的矛盾综合体

胡适是民国少有的终身仍与包办婚姻原配一起生活的人，张爱玲认为“他们是旧式婚姻罕有的幸福的例子”。这位帅气多才的文人，难道从未有过旁的想法吗？不，文人自古多情，胡适一直以来就是孝顺和自由、婚姻和爱情、旧道德和新思想的矛盾综合体，徘徊挣扎后最终顺势而为罢了！

1904年，13岁的胡适随同父异母的哥哥胡振之到上海读书，临行前母亲冯顺弟为他订了婚。姑娘名叫江冬秀，是安徽旌德县江村人，生于望族世家，这一年，她14岁。后来，人们说民国史上有七大奇事，其一便是“胡适的小脚夫人”。这小脚夫人就是江冬秀。

婚事是由胡家和江家的两位老太太定下的。胡适是孝子，不违母命，他默认了。到了上海，胡适接受新潮思想，对封建礼教和包办婚姻有了进一步认识，心生厌恶，以笔为刀，撰写文章，抨击封建陋习，呼吁女性解放。胡适写信给母亲，拒绝回家完婚，语气悲愤。但是，母亲的决定无法更改，守寡多年的母亲一直严厉教导他长大，他爱他的母亲。在孝顺和自由之间，胡适挣扎徘徊，最终，孝顺占了上风。

1910年，胡适凭着优异成绩考取“庚子赔款”第二期官费生，远赴美国康奈尔大学求学。儿行千里母担忧。胡母担忧的是，胡适在国外会否结识其他姑娘，弃了江冬秀。每次给胡适写信，胡母必再三叮嘱，男女交际尤须留心。胡适答应，胡适深深懂得旧式婚姻中女性的地位，他也请母亲转告江冬秀，扯掉裹脚布，读书识字。

江家担心遭遇退婚，胡适所有要求江家一概应允，于是请了塾师教江冬秀读书识字，江冬秀倒也用心，从订婚到结婚的15年间，胡适与江冬秀从未见过面， 现在终于能亲自提笔给胡适写信了。尽管遣词用句常有不通，随着阅人历事，胡适感到女子能读书识字，固然是好事；但即使不能，可无伤大雅，不必一定要求自己的妻子博学多才。对于江冬秀拙朴的家书，他仍持鼓励态度。

母亲多次写信催促胡适，回国完婚。虽为孝子，但胡适回信说：“儿决不以儿女婚姻之私，而误我学问之大。”他推脱了。等到1917年夏，25岁的胡适学成归国。这年冬天，最终，他在家乡迎娶江冬秀。

因为此时，已是不能不娶！乡间早有谣传，胡适在美国娶了妻子。事实上，留学期间，23岁这年，胡适应邀参加一个婚礼派对。他遇见了韦莲司。两人身上都具有着优雅的文化气质，他们在艺术、天下国家大事方面颇有共同语言，在胡适的心目中，韦莲司是新女性的理想典范。双方都深深地欣赏，爱慕对方。但是，他爱得清醒，冷静。他有对韦莲司讲过，他那个不甚识字的小脚未婚妻：“她对我的思想全然一无所知，因为她连写封短短问候的信都有困难……我早已放弃让她来做我知识上的伴侣了。这当然不是没有遗憾的。”

然而，他是个孝子，在他心中，母命大过天。他曾说过：“此身非吾有，一半属父母，一半属朋友。”这就是胡适，他被自由的女性和文化吸引，但是又拗不过母命和在乡间的面子，在旧式婚姻和新式爱情之间，被道德束缚，矛盾着矛盾着，他妥协了。

早在未回国前，因传言影响颇广。1915年8月28日，胡母曾致信儿子，要他澄明此事非真。同年10月3日，胡适写了一封长达8页的书信给母亲： “儿久已认江氏之婚约为不可毁，为不必毁，为不当毁。儿久已自认为已聘未婚之人。儿久已认冬秀为儿未婚之妻。故儿在此邦与女子交际往来，无论其为华人、美人皆先令彼等知儿为已聘未婚之男子。儿既不存择偶之心，人亦不疑我有觊觎之意。故有时竟以所交女友姓名事实告知吾母。正以此心无愧无怍，故能坦白如此。” 胡适在“不可毁”、“不必毁”、“不当毁”的旁边密圈加点，以示其言之诚。

胡适虽然回国结婚，但是和韦莲司一直保持着联系。从此，韦莲司成为与他交往四十八年的知己。如果说精神上的伴侣是胡适的寄托，大家尚可理解。然而，在他们的婚礼上，江冬秀的伴娘、胡适三嫂的妹妹—曹诚英出现了。曹诚英的出现，开启了胡适另外一段矛盾的徘徊之路。

胡适当时任教于北京大学，婚后携妻江冬秀定居北京。江冬秀喜爱热闹，经常约人在家里打麻将而闹哄哄，胡适无法做学问深感烦恼。曹诚英喜爱种植花草，常写信给这位亲戚胡适，要他寄花籽给她。也写一些小诗，请胡适评阅。胡适对这个小他11岁的亲戚越来越有好感。

1923年春天，曹诚英和丈夫离婚，两人再次相遇。胡适到上海参加研究新学制课程起草委员会的会议。休会期间，胡适到杭州游玩，顺便看望已经离婚的曹诚英。互诉烦恼，越走越近，两人被爱情袭击了。从此，两人书信不断，胡适也缠绵于曹诚英的绵绵情意之中。于是在会议结束后，便利用北大教授五年一次的休假，再度来到杭州，在烟霞洞的和尚庙租了房住下。当时杭州女师也放暑假，曹诚英就以陪伴胡适养病为名，到烟霞洞与胡适同居一室。在这里，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

这一次，胡适决定为自己活一次，为爱情勇敢一次。1924年春天，胡适向江冬秀提出离婚。江冬秀勃然大怒，从厨房中拿了菜刀，冲胡适大吼：“你要离婚可以，我先把两个儿子杀掉！我同你生的儿子不要了！”

江冬秀虽是一个身受封建旧礼教毒害较深的小脚女人，但颇有魄力，遇事决断。她更深知丈夫的弱点是什么。他不是文化人爱惜名声好面子吗？那就不给他面子，大吵大闹，寸步不让，看他如何。

胡适怕了。到底离不离婚，得或失，一番权衡，他选择面对现实。与其如此闹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不如悄然舍弃自己的爱情。

除了远方的知己韦莲司和爱的痴狂的曹诚英，胡适还和学生徐芳有过一段恋情，他居然与来自美国的著名记者史沫特莱也有过一段情，甚至对于朋友徐志摩的妻子陆小曼也极为欣赏和喜欢（相传陆小曼和徐志摩正是因为胡适的介绍而认识）。而这一些恋情，都被江冬秀发现并扼杀在摇篮中。

看，这就是胡适。永远在矛盾的选择中懂得取舍。甚至到了晚年，胡适曾风趣地说，男人应对太太奉行“三从四得（德）”。所谓三从，是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错了要盲从。所谓四得，是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 他这“三从四得”只当然是指他的妻子江冬秀。这位他带来了极好的名声和好评。

也或者说，胡适的取舍，也许就在于江冬秀的强势，让他在孝顺和自由、婚姻和爱情、旧道德和新思想的矛盾中顺势而为。而胡适自己，“爱情之于他，只是人生中的一件事，而不是唯一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