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本位下的厌男情绪:草东《瓦合》

2016年,草东随首张专辑《丑奴儿》横空出世。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在以完整专辑示人之前,草东和《大风吹》已经在台湾乃至华人独立摇滚圈猛挂了好一阵,敏锐的地下乐迷早就在各种现场live视频里把哭呀喊呀唱得烂熟。
没有意外地,草东拿下了翌年的金曲奖乐团奖,成功地开启了“鲁蛇世代”,最好玩的是,草东当时对着空气开枪,大家纷纷跑到弹轨上接子弹。何谓《丑奴儿》,为赋新词强说愁耳。但这只是草东的自嘲,只是他们代入大人视角,把自己歌里的“愁”矮化劣化罢。没想到,《丑奴儿》之后,我们看到了什么?独立乐队圈里,草东模仿大赛的长盛不衰,尤其是中国内地的乐团对“草东化”趋之若鹜;主流娱乐工业中,《山海》变成了综艺舞台上的热歌之一,看到王心凌唱完“多一点心甘情愿,爱你”再唱“转身向大海走去”,我表示一整个ORZ。
这已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所能一句话总结的情景。这是博尔赫斯、卡夫卡再世才能描摹的荒诞剧情。
2023年,时隔7年之后,草东终于带着他们第二张专辑《瓦合》姗姗来迟。
从制作手法而言,《瓦合》算不上太多创新。《苦难精算师》以合成器音色拉开序幕,并辅以后摇式的鼓点和吉他处理,这是我当制作人都能想到的点子;《人洞山》更往金属乐靠拢,甚至带着华丽摇滚的气味,这种讽刺的嘴脸,也是草东特有;以《白日梦》为代表的,往当代indie rock靠拢、对合成器有节制的使用方式,这都是在草东“Nirvana+Foals”大框下的合理延展;像《芽》里面的木吉他作为主标志音色,多少会让人想到万能青年旅店的《郊眠寺》。总之,在制作的角度去谈论该张专辑多少有点脱靶。《瓦合》这张专辑的价值在于:帮助我们再一次理解草东,理解《丑奴儿》,以及草东《丑奴儿》所代表的鲁蛇世代。
是的,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瓦合》都是《丑奴儿》延续。对于草东而言,这种延续并非是乐队偷懒,不思进取;而是在这些年里,“瓦合”二字是他们、乃至我们每个人的真实写照。瓦合在中文语义里从来不是一个褒义词,毁方而瓦合,瓦工用烧制后的瓦片来拼凑出想要的样子,这不是君子高风亮节的所为。但是,此时此刻,谁不都是凑合着呢?尤其是这些年,各位都把“活下去”当作是第一要义,目之所及全是生活之下生存之上,“瓦合”已成为了常态化的中性。
尽管“在草东模仿大赛里,草东凭借着《瓦合》拔得头筹”这种话是戏语,但这依然表明了草东和“类草东乐队”的区别——草东之所以这样唱,是因为他们只能这样唱;“类草东乐队”这么唱,是因为这样唱好蹦、情绪感染力像模像样,这样做歌曲点击量高,乐队上升得快。听《瓦合》最大的感觉便是,有的人是真的病了,有的人只是病娇,拍自己穿病号服、打着石膏拿着滑板的样子,只是为了发朋友圈。
若再要从《瓦合》中进一步深挖草东的精神内核,吾友剑烧有一句看似莫名其妙但又颇具玩味的话:“草东的真正魅力来自身为男性身份的厌男心理。”当我们追溯草东最早在《丑奴儿》的礼崩乐坏,也许可以追溯到TizzyBac的满腹牢骚,然后是透明杂志所塑造的“性的地狱”,再是那我懂你的意思了的“行行行好好好”,似乎是整个年轻人在社会上的无话可说和无路可进。这很容易让我们想到日本的“私小说”,无论是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抑或是太宰治,他们在自暴自弃式的写作中,一边承认高高在上之父权,一边将其妖魔化,在此基础上大肆渲染男性角色身上的各式破灭型人格。以大家都熟悉的太宰治《人间失格》为例,大庭叶藏的敏感、无能、懦弱、鲁蛇,和太宰治本人的贵族出身、对父亲的极致反抗(基本上是小说里叶藏的原型),对男性本位的家族式带着天然的敌意,因此也才会在《人间失格》里刻画了这么多令人厌恶的男性嘴脸。我无从去推测草东巫堵的成长,但从草东吉他手筑筑所展现的和我们通常认为的“女吉他手”所要展现的元素来看,确实能侧面地印证出巫堵以及其所代表的草东之声音的厌男心态,和大庭叶藏要毁灭一切却不能、最后只能自我毁灭的结局有一致性。尤其是这首《老张》:
抹上了一身的泥巴
以為能消失在山上
卻像個智障一樣
醉倒在柏油路上

還差一點 還差一點就把它抹上
還差一點 還差一點就不致於絕望
還差一點 就能跟他們都站在一起
還差一點 就能跟他們一起取笑我自己

可以看作是大庭叶藏结社不成那一下的内心OS。这一刻,草东的“他们”是狭义的“他们”,是以男性身份为代表的父权系统,而非第三人称复数指代。这也是草东的模仿者从根本上无法接近草东的原因。只要模仿者们是奔着名声、金钱、资源这种带着极强的男性主义色彩之社会标的物去的,必然跟草东的初衷背道而驰。
《瓦合》里的草东除了根源上的自毁型,还带着一种对抗的恶趣味。在《八》里,就是那首明摆着要重新把《大风吹》再唱一次,但“能不能也分我點說剩的話”。在《八》里,草东唱,“可惜啊,我不是你想找的那個藝術家,從來沒瀟灑”,结合乐队这些年的经历,无论是鼓手蔡忆凡的离世、贝斯手世暄的离队,你无法不去联想他们在台上表演、我们在台下欢呼时,乐队是否能完成饥饿艺术家的自恰?姚中仁还可以用“当艺术家,把泥巴丢在我身上,变脏艺术家”以此来对自己的处境合理化,但同样是泥巴,草东只能像个智障一样,哪怕跳进缸里,也是要本着把一切砸烂的觉悟。这种根源性的拧巴也造就了草东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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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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