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宴：北宋是怎样最终完成南方统一的，简直动动小拇指就办到了

作者｜刘路

编者｜陈露

编者按：随着南唐的灭亡，江南依旧与北宋对抗的政权仅剩吴越与清源。前者由钱氏家族经营三代八十余年，颇得当地民望。后者地处民风彪悍的福建地区，且易守难攻。北宋若试图攻略这两个政权，似乎将会颇费工夫。然而，在北宋连灭数国的威势下，统一却来得出乎意料的简单。

吴越献土

钱俶的无奈

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正月，吴越国主钱俶再度派儿子钱惟演进贡修好，并祝贺赵炅登基。

巅峰期的吴越疆域

不久，吴越王妃孙氏去世。赵炅命程羽前去吊祭。临行前，赵炅对程羽说：“这次去吴越，顺便看看那里的动静。”

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三月，钱俶入朝。赵炅在长春殿赐宴。和当年的赵匡胤一样，赵炅也是一脸笑容，跟钱俶叙叙旧，看起来很亲近。

可是“尽我一世”的赵匡胤已经驾崩了，眼前这个赵炅，大家都说他把亲哥哥杀了，那我还留得下吗？

钱俶害怕。

更令他害怕的事接踵而至。

就在钱俶入朝一个月后，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也来了，而且干脆献土归降。

这意味着，整个南方，就只剩下他吴越一家了。

卧榻之侧，就只剩下他钱俶，和北方那个半死不活的刘继元还在酣睡！

这哪里还睡得着！

本来在入朝前，钱俶曾把府库里的金银珠宝全装上车，想通过这些贡品取悦朝廷，请求返回吴越。

宰相卢多逊劝赵炅把钱椒扣下，赵炅当时并没有批准。

眼见陈洪进献出土地，钱俶哪还指望回去继续做王？

钱俶

钱俶急忙把带来的兵器全部献上，接着又上表，请求免去封号，解除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并且收回诏书不题名字的诏令。

钱俶情愿解甲归田，只要能回去。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当年李煜的心境。

可是李煜不在了，江南不在了，吴越没有了屏障，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那时候李煜讲“唇亡齿寒”，钱俶只想着怎样才能不得罪大宋。没想到，自己和那个同样不想得罪大宋的李煜，终究殊途同归。

对于钱俶的请求，赵炅置之不理。

跟着钱俶一起来的吴越丞相崔仁冀，无奈地说道：“朝廷不批准您的请求，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封号、职务和赏赐都是虚的，朝廷无所谓。朝廷想要的，是我们的土地。吴越早就成是人家嘴里的肉了，只不过还没取。大王您再不献出国土，恐怕要有杀身之祸了！”

类似的话，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的幕僚也说过。但是吴越远非割据两州的陈洪进可比。

钱镠

从唐乾宁三年（896）钱镠统一杭州、越州算起，吴越已在江浙统治了83年。它经历了整个五代的历史，寿命超过任何一个割据政权，眼睁睁看着天下如何从分崩离析重新走向统一和平。

吴越国历经三代五王，在江浙深得民心。让钱俶献土，别说远在江浙的老百姓，就是眼前这几个跟随的官员，心理上也接受不了，纷纷反对。

崔仁冀急了，厉声说道：“现在，我们就在人家手心里，离吴越几千里。如果不献土，除非长出翅膀才能飞回去！”

放眼四野，全是大宋的国土。就算是长出翅膀，恐怕也飞不回去了。而且飞回去又能这样呢？等待吴越国的，只有宋军的摧枯拉朽。

钱俶认命了，给赵炅写了献土的奏表。

退朝后，吴越的官员们才知道这件事，大家悲痛欲绝，一齐大声恸哭说：“我们大王回不去了！”

是的，就像西南那个颇得民心的孟昶一样，东南的钱俶也回不去了。

献土后，钱俶一度被封为淮海国王、汉南国王、南阳国王。

“国王”与“王”的区别，本来是仍然有领土，有相对的独立性。可在混元一统的大宋，这只是名义上的。

国都没了，还要国王的虚名有什么用？

钱俶辞掉了国号，于是又被封为许王，后来进封邓王。端拱元年（988年）八月，钱俶六十大寿，赵炅遣使祝贺。

当夜，钱俶暴毙。

漳泉归降

陈洪进的选择

漳泉政权的前身是福建地区的闽国。

唐朝末年，王潮、王审知兄弟割据闽地，占有福、建、汀、泉、漳五州。后梁开平三年（909年），朱温封王审知为闽王，闽国正式建立。

王审知统治福建期间，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建立学校，奖励通商，原本是蛮荒之地的福建地区，逐渐成为远离战火的世外桃源。王审知在后世，也赢得了“开闽第一”的美名。

可惜，王审知的子孙们很不争气，一个个称王称帝，为了争夺统治权，打得不亦乐乎。南唐保大三年（945年），李璟乘机出兵，灭了闽国，占领了福州之外的其余四州。

然而李璟用人不当，在闽地根本立不住脚。最后，不但福州被吴越夺去，已经吞掉的漳州和泉州也实质上独立。

这个“独立”的政权，就是漳泉政权。

保大四年（946年），闽国旧将留从效夺取泉州，驱逐南唐驻军；后来又拿下了漳州。名义上，留从效仍然对南唐称臣，但实际就是个独立政权。李璟也很无奈，只好以留从效为清源军节度使。

南唐被后周打残后，留从效便开始向后周进贡；北宋建立，又向北宋称藩。南唐虽然不愿意，但也拿留从效没办法。

宋建隆三年（962年），留从效去世，其子留绍镃继位为清源军节度留后。只是这留绍镃年龄太小，于是清源军的武将们蠢蠢欲动。

这日，吴越国的使臣来到泉州，留绍镃就为使臣举行晚宴。结果，牙将陈洪进乘机诬陷留绍镃阴谋附属吴越，竟然把留绍镃给抓了，押给了南唐主李煜。

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陈洪进想自己来，又怕不能服众，于是把副节度使张汉思推出来当留后，自己只当副节度使。

可张汉思也不是吃素的。这陈洪进连上任节度使的儿子都废了，自己这位子哪儿坐得稳。张汉思不想到南唐去蹲监狱，于是摆了一出鸿门宴，埋伏下刀斧手，就等着陈洪进来喝酒，喝多了就动手。

然而项庄的剑虽然舞得够狠，奈何出了个项伯。

跟张汉思一起摆宴的人，害怕一旦失手，会连累身家性命，于是，可耻地向陈洪进告了密。陈洪进就像刘邦一样，麻利儿地撒丫子走人了。

从此，张汉思与陈洪进两人相互防备。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二虎相争，总得争出个结果来。

宋建隆四年（963年）四月的一天，陈洪进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大锁，向平常一样来到了军府，喝退了执勤的卫兵，说：“我有要事与留后商议，你们都退下。”

张汉思这时还在屋里坐着，只听“哐啷”一声，大门突然被陈洪进给锁了，锁得死死的。

这时，门外传来陈洪进的声音：“军中都说您太老了，让我来管理留后的事务。众人的请求不可违背，请立即交出节度使的大印。”

一脸懵逼的张汉思不知所措，想来想去，还是活命要紧，最后只好把大印从门缝里，递给了陈洪进。

就这样，陈洪进执掌了漳泉的大权，并获得了南唐的承认，被正式任命为第二任清源军节度使。

说起来，陈洪进还算厚道。张汉思虽然被软禁，但也没受虐待。几年之后，寿终正寝。

这一年，赵匡胤已经开动统一的战争机器，进军荆南和湖南。

别看漳泉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但陈洪进的格局可大多了。南唐这个所谓的宗主国，其实早已自身难保。横竖都是称臣，干吗不找个靠谱的？

于是，陈洪进自称清源军节度副使，权知泉南州军事，因张汉思昏老无知，自己暂时管理节度使事宜，请求朝廷下诏承认。

可笑的是，同样向赵匡胤称臣的南唐国主李煜，无法忍受向自己称臣的陈洪进，也去向赵匡胤称臣。于是，李煜给赵匡胤上表，说陈洪进首鼠两端，别搭理他。

赵匡胤对李煜安抚了一下，便在第二年，改清源军为平海军，仍然任命陈洪进为节度使。

清源军是南唐的，平海军是大宋的，从现在开始，陈洪进是我大宋的臣。

这臣一称就是11年。在这11年里，漳泉地区始终不与大宋接壤，优哉游哉。

直到开宝八年（975年），大宋收了江南。

陈洪进慌了。和大宋比，自己的体量太小了。下一步，这个中原王朝要干什么，他实在吃不准。

于是，陈洪进派出了陈文灏到宋朝进贡，并且探听朝廷的动向。得到的消息是：赵匡胤诏令陈洪进入朝。

有李煜抗旨不入朝，结果被灭国在前，他一个两州的节度使，哪还有胆子拒绝。

可当陈洪进走到南剑州时，发生了一件意外：赵匡胤驾崩了！

这个消息更恐怖了！

先前入朝的吴越王钱俶被放回国，陈洪进心里多少还算踏实。现在皇帝挂了，天知道继位的是个什么人。

陈洪进转身就往回跑，回到泉州，为赵匡胤发丧。

赵匡胤

荆南高继冲，湖南周保权，后蜀孟昶，南汉刘鋹，江南李煜，吴越钱俶。这些割据一方的王侯将相，都曾亲眼目睹过赵匡胤的英雄风姿；甚至北汉刘继元，与赵匡胤也不过一墙之隔。

在所有活到最后的豪杰里，除了辽国的耶律贤，可能只有陈洪进，始终距宋太祖赵匡胤千里之遥。

为了安抚陈洪进，刚刚继位的太宗皇帝赵炅，加封他为检校太师。到了太平兴国三年（978年）四月，陈洪进终于来到开封。当时，正吴越王钱俶也在开封。

放眼南方，除了边远地区的交趾和大理，就只剩下吴越和漳泉两个政权了。陈洪进知道，割据的日子，到头儿了。

还是幕僚刘昌言挑破了这层窗户纸：“大宋已经收了江南，现在南方只剩下吴越和我们了。大宋不会就此止步，咱们又实在不是对手。与其等着被灭，还不如主动献出土地，又能封个一官半职的。请您三思！”

至此，漳泉政权灭亡的命运，已经无法挽回。

陈洪进献土后，受封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留在了京城开封，活到72岁。他的两个儿子留在当地，成为大宋在泉州、漳州的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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