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滑稽戏人物之笑嘻嘻

30年代，在上海，儿童上台唱滑稽的不少，有些还是兄妹搭档、姐弟搭档，几乎形成一种风气。

1930年，一对唱滑稽的兄妹——哥哥12岁、妹妹10岁一同走进了“大世界”老板黄楚九富丽堂皇、摆设考究的公馆。黄楚九躺在烟榻上，旁边有人给他点大烟，还有小姑娘替他敲腿。

兄妹俩有点紧张地演了一段独脚戏。

黄楚九一边抽大烟，一边不出声地看着。烟雾，一圈一圈往上绕着，弥漫着容厅。一会儿，他对旁边的人点点头，表示基本满意。

经过这场“打泡”，兄妹两个从此就进入“大世界”演滑稽了。广告上，流红溢绿，还加了个头衔——“神童滑稽笑嘻嘻、笑奇奇”。

提起“神童滑稽”，先要说说“笑嘻嘻”这个艺名。笑嘻嘻是苏州阙家桥人，原姓阙。父亲叫阙阿水。苏州人是缺啥叫啥：命中缺土，叫阿土；命中缺木，叫阿木；命中缺金缺水;叫阿水金。阙阿水，顾名思义，大概是缺水了。笑嘻嘻对父亲是否“缺水”倒并不关心，而是关心自己是否能取个好艺名，在滑稽界叫得响。

他有个邻居是裁缝，建议说：“唱滑稽的人，名字也要滑稽，要引人笑，让人记得住！你就叫‘笑嘻嘻’好了！”因此，从 1929 年他 11岁起，便改名叫“笑嘻嘻”，妹妹则叫“笑奇奇”。

取了“笑嘻嘻~这个名字，事情就来了。上海用这个名字的不乏其人。有个妓女也叫“笑嘻嘻”。有一次，一不日本人来找妓女。走进了11岁的笑嘻嘻家，一看是个小孩，后脚忙退出门槛，连连打招呼：“对不起！对不起！”后来，有个越剧演员，喝小花脸的，也叫“笑嗲嘻”。观众奇怪了：笑嘻嘻唱滑稽的,怎么转业唱越剧了？后来两人在“大世界”碰头了，笑嘻嘻同她商量：“我叫‘笑嘻嘻’的年数比你长，还是请你改个名吧。”她倒是同意了。

笑嘻嘻9岁登台，最早是客串演出。他的父亲会变古彩戏法，如变两条绢头，一条红的叫“洪福齐天”，一条绿的叫"绿紫放光”。遇到结婚，变一套“和合二仙”；做生日，变寿桃和老寿星。除了变戏法，还要配上讲笑话、讨口彩。起先，姐姐做助手，后来姐姐病故，笑嘻嘻就和妹妹顶场子，唱双簧，妹妹做上手，他在后面唱，终于把父亲和姐姐唱的段子顶了下来。

小孩演双簧，在上海是比较稀奇的。但日子一长，就演这几个，老板就不要他们演了。到 1929年，他们就进“花花世界”。（即“铁小菜场”，也是游乐场）。1929年之前，上海的舞合上，双簧走红，“新新公司”有个叫“老大婆双簧”，还有叫“小金凤”（也是双簧)，“先施游乐场”是费希希双簧，“大世界”是周笑笑双簧。江笑笑、鲍乐乐从杭州到上海，也唱双簧。大家表演双簧的手法差不多，日子一长，观众越来越少，。

到了1929年，独脚戏取代了双簧，笑嘻嘻、笑奇奇兄妹俩适应这个潮流，及时由双簧改演独脚戏，他们的独脚戏被称为“搭头戏”。1930年进“大世界”，1932 年改为“神童滑稽”。

上海的儿童演滑稽，除了笑嘻嘻兄妹外，还有1932年出现的周噱噱(哥哥）、易好气(弟弟）、易好笑(妹妹)一班；以及 1933年出现的汤玉英(姐姐）、汤玉林(弟弟)一班。

笑嘻嘻、笑奇奇“神童滑稽”除了在“大世界”的舞合上露面外，还常常进入各公馆、饭店参加“堂会”。可怜这对“神童”兄妹，历尽了人世炎凉。

1933 年，他俩到西区某个大公馆去唱堂会。这户人家的老太大做生日。进大门,先要抄身、抄箱子，看看有无武器和危险品。走进里面的大客厅，一个人也没有，只见当中墙壁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寿”字，前面燃起一对蜡烛。旁边，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看新鲜。一个佣人跑来说：“老太太关照，现在开始唱！”

人没有，怎么唱？笑嘻嘻、笑奇奇只能对着墙壁，讲了一个独脚戏段子一一《对戏》。讲到一刻钟时，佣人高喊：“太太到-——”。只见一个老太太，蹒跚地从楼上走到客厅，在当中的上手位子上坐下，两旁还站两个佣人。

唱了不满 10 分钟，佣人又伸长头颈喊：“老太太烧香去了！”便簇拥着老太太,一窝蜂地走了。“神童”兄妹就这样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唱到结束。

又如，有一次流氓头子陆连奎做生日，其徒弟陆雨亭叫笑嘻嘻、笑奇奇去唱堂会。进馆后，有个流氓过来说：“喂，今天你们唱得噱一点！顶好是粗一点，黄一点，越粗越好!”

笑嘻嘻兄妹唱了歌曲《劝用国货》、独脚戏《对戏》和《滑稽歌曲》。那个流氓挥挥手，打断他们：“喂喂喂，怎么一点不噱？调一只！调一只！”听了三四分种，又不耐烦了：“不噱不噱！再调只黄一点的！”其余的人则在猜拳、碰杯、吃酒，根本无人去理会 “神童滑稽”。

一个小时后，北京滑稽到了，笑嘻嘻兄妹只得下来,连喜封、车饭钱都不敢去要，白唱了一个小时，还自贴琴师、车饭费用。

笑嘻嘻编过一个《猴子玩把戏》的小段子，自己扮“山东人”，笑奇奇扮猴子。“山东人”先唱几段，猴子接着翻几个跟斗，做几个动作。“山东人”叫猴子再翻，猴子不肯翻，同“山东人”咬耳朵。“山东人”听“懂”了，对合下的观众说：“嗬，猴子在讲话了：‘东北难民’没有饭吃，希望大家‘哗喳哗喳’！”

这是要大家为东三省受日寇蹂躏的同胞兄妹募捐。合下的观众马上响应，向合上丟角票、丢铜板、丟银角子，差一点把台上笑嘻嘻的头打开。

这次募捐，总数有五六百之多，笑嘻嘻全部交给“大世界”帐房间，请他们送到东北，支援难民。

“神童滑稽”兄妹年龄小，流氓常来寻衅敲诈，只能送钱求太平，真是钱不敢不送，还不敢送得少。

这段时期，笑嘻嘻到处去“偷”戏，“偷”了回来就教妹妹。他还演过《王无能活捉丁怪怪》，《活捉东洋人》等段子。他人小，却也能创作，创作时，自己讲，请马路上测字先生记录。后来想想，这样下去总不行，便在 16 岁时去速成班学文化。

“神童滑稽”最“神”的一招，就是在 12 岁时，笑嘻嘻学会了“打莲湘”。“打莲湘”原是城隍庙“出会”时人们所表演的一种花式，拿一根长竹竿在手上挥舞，随着竹竿在身体各部位敲打，嘴上有节奏地唱各种调，一个节奏打一记，竹竿从不会掉在地上。看“出会”的善男信女，纷纷把钱施赠给“打莲湘”的人。

刘春山学会后,用铜棍代替竹竿，在铜棍上装“响铃铃”，把马路上这一套搬上舞合，变为《滑稽莲湘》。笑嘻嘻在学“打莲湘”时，人小，铜棍重，手臂、大腿、背脊，凡被铜棍打到的地方，发青、变肿，但仍坚特下来，没有知难而退。这个绝招使他受用几十年，直至暮年，“神童”早已变成老伯伯,他还是上海滑稽界唯一会“打莲湘”的人，打其起来，腰板灵活，身子轻捷，没有“垂垂老矣”之感。

图为笑嘻嘻在《72家房客》中扮演的炳根爷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