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少的朋友,更多的妥协

(小尘4x/图)

社交堪称人类天性,围绕怎么交朋友世界各地有一系列的说法。孟母三迁的故事流传已久,俗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更是用颜色形象地阐述了交朋友的两种后果,红与黑,好与坏。特别是对于基本观念和习惯都尚未形成的儿童和青少年,来自朋友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又会如何塑造他们,这些问题历来为心理和教育学家所关注。

基于大量科学证据,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来自朋友的影响不仅广泛存在,而且影响深远。但两个朋友之间的影响具体是怎么实现的,假设一个偏“红”,一个偏“黑”,是“红”影响“黑”更多,还是“黑”影响“红”更多,这些问题还没有特别清晰的答案。

最近,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和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等机构的研究人员通过跟踪观察当地数百名中学生的变化,发现一个比较容易识别的规律,即在两个朋友之间相互影响的过程中,朋友相对更少的人更容易受到对方的影响。

迎合使人易于受影响

综合多方面的分析和验证,从众和害怕被孤立的想法在这套逻辑背后起着支撑作用。在朋友间“人以群分”的基本格局下,朋友更少的一些人在和自己的朋友出现分歧、矛盾和不一致的点时,为了维系这段难得的友谊,避免自己被孤立,更可能会努力去通过改变自己的方式寻求一致性及和睦相处,从而变得跟朋友更相似。相关研究2023年3月发表在《青年与青春期杂志》(Journal of Youth and Adolescence),这些迎合的过程所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们也更容易被自己的朋友所影响。

最新研究观察测量了学生们在社交焦虑、学习表现、亲社会行为以及躯体症状等方面的具体变化情况,发现在这些指标上,朋友更少的人都更容易被朋友更多的同伴所影响。其中,学习表现方面有独特之处,不仅朋友多的会影响少的,朋友少的也有可能影响朋友多的。

亲社会行为是指做一些对他人有好处的行为,在这些中学生第一年的学习生活中,研究人员在两个不同的时间点分别测量了相应指标,从而识别出了变化所在。亲社会行为方面主要测量学生是否经常善待、体谅他人,是否经常会为帮助他人挺身而出,具体由老师来评价。对于同样由老师来评价的学习表现,则包括了是否经常专心写作业等维度。

社交焦虑、躯体症状是两个需学生自我评价的指标,在两个不同的时间点,学生们都要填写调查表,以了解个人主观感受方面的变化。比如是否担心其他人会怎么说自己,是否很难请别人和自己一起做一些事情,这些问题就可以帮助了解一个学生在社交方面的焦虑程度。而学生自诉的头疼、胃口差等躯体症状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们的精神健康状态。

此外,为了全面了解这些平均年龄近12岁的学生们的社交关系网,调查研究中的这近七百名学生还分别列出了自己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的同性好友名单,只有两个人互相认定对方是自己的好友,这样一组关系才会被认定为朋友关系,并且一组朋友关系只有在两个不同的时间点调查时持续存在,才会被列入分析对象,了解二人之间的相互影响。不出所料的是,当数百名学生背后的社交关系网被全部揭开后,研究人员发现了关系网与影响力方向之间的密切关联。

朋友间的影响是双刃剑

参与这项研究的佛罗里达大西洋大学心理学教授布雷特·劳森(Brett Laursen)等人在研究中强调,朋友更少的人更容易被其他人影响,这里的更少并不是指绝对值少,而是相对值少。换言之,哪怕一个人只有一个朋友,在他的朋友圈中,他也会比有两个以上朋友的人更易受到影响,但同时又比朋友更少的人有更大的影响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朋友最多的人不一定是最有影响力的人,朋友最少的人也不一定是影响力最小的人,朋友数量相同的人影响力也不一定一致,关键还要看相对值的比较。

因为在研究所揭示的关系网中,朋友更少的人在抵抗影响力方面的脆弱程度并不会因朋友具体数量的多寡而有差异。虽然朋友圈的大小、朋友数量的多少确实可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特征,但研究数据表明最新发现所揭示的这种影响力模式并非性格因素所驱使,而是朋友间相对可替代性的产物。

就在2022年,有研究人员就评估过不良行为在朋友间是怎么传导的,是施加影响的一方影响力特别大,还是受影响的一方特别脆弱导致其更容易受影响。他们以青少年酗酒为案例分析了相关问题,结果发现在同伴群体中被接受程度更高的朋友会影响被接受度更低的朋友,后者酗酒这一不良行为的出现更多是因为其易受影响。

个人被接受度类似于朋友数量的多少,指的是在一群同伴中一个人被这个社交圈所接受的程度。与最新研究发现所类似的是,被接受程度较低的年轻人因为害怕跟别人不一致、不合群的后果,因而主动调整他们的行为去适应同伴,哪怕是去接受酗酒这样的行为。

不过,被朋友影响不一定就是坏事。诸如最新研究中测量的社交焦虑、学习表现、亲社会行为以及躯体症状等指标,如果朋友的表现很好,那么被其影响显然是对自己有帮助的事情。在这方面,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社会科学研究人员曾专门在小学生中开展过一项实证研究,以观察稳定的同性间友谊是否会影响学生们的学习表现。

结果同样很明显,在对三百多名学生的数学推理能力进行测量观察后,研究表明在一组朋友关系中,如果其中一个人一开始的数学推理能力就比较强的话,一年后另一个的能力通常也能明显增加。这些证据是在充分考虑了学习兴趣、家庭教育、友谊持续时间等因素的基础上发现的,说明另一个学生能力的提高主要是因为这个能力本身就更强的朋友。

易受影响的原因不只朋友少

而最新研究不仅进一步证实了友谊对学习的这种辅助作用,而且还发现影响力的方向可能是双向的。在学习这件事上,不论朋友是多是少,不太影响一个人的能力在人群中的分布位置。由此在学业表现上,朋友多的可能影响朋友少的,反之,朋友更少的人也可能影响朋友更多者的表现。当然,在影响力和易受影响的程度方面,不仅朋友多寡等社交因素会影响一个人,还有其他大量因素可能在其中起作用。

从以往的证据来看,易受他人影响至少反映出一个人在社会目标、资源获取策略、成熟程度等方面的个性特征。如果一个人本身具有顺从他人的习惯倾向,不论是为了获取他人的肯定,还是获取他人的实际支持,都可能会将自己置于更易受影响的境地。而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顺从可能更是大部分人适应环境状态的一种自然表现,比如面对不确定性的环境,自身很难有明确的倾向,主要依靠从众或参考周围人来帮助自己做判断,再或者对印象管理的好处深有体会,已习惯为了维护自身形象而主动按照周围人的预期来行事,等等。

对于青少年和儿童来说,校园生活的环境和成长初期强烈的社会化需求使得社交网络成了一个重要的环境因素。正如最新研究所揭示的,当社交需求未满足,特别是本身朋友就少的人面临失去好友的风险时,一个人就必须在是否让步的问题上做抉择,而通常朋友较少的人更害怕失去朋友,从而更容易让步以顺从对方。

而另一方面,过去的研究已经表明,哪怕是老师在教室内调一下座位也可能帮助学生建立起新的友谊关系,满足一个学生的社交需求。这些说明针对学生们在社交中的现状,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者其实可以采取一定行动改善青少年学生的朋友圈,帮助他们在同伴影响中更多得到正向激励,减少负面影响。

更有韧性的朋友圈

结合最新研究,现实中有许多行动或许都可以尝试。例如,对于朋友较少且主要受到负面影响的学生,老师和家长可以多引导学生认识适合的新朋友,减少相应的负面影响。也可以教育学生正确认识朋友关系,把握朋友交往的尺度,使他们在面对“绝交”威胁时也能够有正常的是非观念。当然,家长在这些行动策略中起着兜底的作用,如果外面的朋友不足以给孩子带来正向的影响,父母可以通过良好的亲子关系和温暖的家庭教育来帮助孩子抵御失去朋友的威胁,以减少应对他人影响时的脆弱程度。

2018年,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心理学研究人员大卫·耶格尔(David S. Yeager)曾专门研究过一个相关的教育心理问题,为什么有些青少年行为干预的措施失败了,而有些却可能会成功,比如针对不同年龄段的人产生不同的结果。在梳理了诸如吃零食、校园暴力等相关的干预措施后,他发现地位和尊重非常重要。如果一个干预措施能够适应学生对地位和尊重的渴望,在效果上就更有希望。相关研究发表在《心理科学展望》(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强调了真正理解学生对于教育工作的重要性。

正如最新研究所再次揭示的现象,对于青少年儿童来说,稳定而知心的朋友能够在社交焦虑、学习表现、亲社会行为以及精神健康等多方面对一个人产生明显的影响,甚至是负面影响。虽然受数据本身的局限,还无法进一步对好朋友亲密的程度进行排序,以解开朋友间相互影响的更多秘密,但基于大量科学证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师和家长如果可以更多地了解学生的朋友圈情况,甚至成为学生的朋友,就有可能引导他们更好地成长。

南方周末记者 王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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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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