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影响深远的“马援风波”

建武二十三年十二月,荆州武陵郡(湖南省常德市)蛮夷反叛,攻占郡县,光武帝刘秀派遣武威将军刘尚(刘秀表弟)前去讨伐,刘尚因轻敌在武溪全军覆没。建武二十四年秋七月,武陵蛮夷攻打武陵郡首府临沅,刘秀又派谒者(掌皇家礼仪)李嵩、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太守马成讨平蛮贼,不能取胜。伏波将军马援时年六十二岁,主动请缨。

伏波将军 马援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是战国“四名将”赵奢的后代,从少年时代就非常有志向,说:“丈夫为志,穷且益坚,老当益壮”。建武十九年,因平定交阯郡(今越南河内市东北宁府)徵侧、徵贰叛乱,被光武帝刘秀封为新息侯,食邑三千户。

刘秀因为马援年纪老迈,不允许。马援说:“我还能披甲上马作战”,刘秀让他展示一下,于是马援骑在马上环顾四方,威风凛凛。刘秀笑着说:“真是个有精神的老头啊。”于是派遣马援带领中郎将(皇宫侍卫长)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将军,统率四万多人南征武陵蛮夷。建武二十五年春天,大军抵达临乡(湖南省桃源县),大破蛮夷,杀俘二千多人。在军队行进到下隽(湖北省通城县)时,有两条路可以进军:一条从壶头山(湖南省沅陵县)进发,路程更近但行军不便;另一条从充县出发,大道平稳但补给线太长。副司令官耿舒认为走充县更利于行军,马援认为走充县补给线太长,大军消耗严重,如果直接进军壶头山就能扼住敌人的咽喉,那么蛮贼就会投降。当两份方案同时上报中央时,刘秀批准了马援的方案。

武陵军事图

建武二十五年三月,大军向壶头山进发。但武陵郡蛮贼利用当地多山地形,坚守险要地方,沅水水流湍急,船只不能靠岸。此时正值夏季,酷热难耐,丛林瘴气弥漫,许多士兵因瘟疫病死,马援也不幸身染瘟疫。大军只好在岸边凿出石室,躲避酷热和瘟疫。武陵蛮贼不断出兵挑衅,马援只能强撑身体出来观察敌情,左右都被老将军的毅力所折服,没有不伤心流泪的。

这时,耿舒写信给哥哥好畤侯耿弇,说:“我前面说应当从充县进军,补给线虽然长但行军安全。而今大军被困在壶头山,大家都很害怕。前面在临乡的时候,蛮贼突然杀到,如果大军夜晚攻击,就可以全歼蛮贼。但主帅伏波将军马援就好像一个西域的商人一样,走到一个地方停一下,因此失败。现在果然大军染上瘟疫,跟我预测的一样。”

好畤侯 耿弇

耿弇收到老弟的书信,立马向刘秀上报。于是刘秀派虎贲中郎将(主管皇宫虎贲宿卫)梁松为监军,前去追查马援的责任,梁松娶了刘秀长女舞阴长公主,深得刘秀的宠幸。

援尝有疾,梁松来候之,独拜床下,援不答。松去后,诸子问曰:“梁伯孙帝婿,贵重朝廷,公卿已下莫不惮之,大人奈何独不为礼?”援曰:“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松由是恨之。

马援在交阯征战的时候针对两位侄子好议论人是非、结交轻薄侠客写下的训诫信(附注文章后)作为弹劾梁松、窦固的证据,信里面提及的杜保(时任越骑司马,皇宫骑兵部队副帅)被仇人告发,说杜保“为行浮薄,乱群惑众,伏波将军万里还书以诫兄子,而梁松、窦固以之交结,将扇其轻伪,败乱诸夏。”

刘秀看到弹劾信后,当面责骂梁松、窦固,二人磕头求饶至流血,刘秀才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行。

马援端架子、不尊重后辈的举动,深深刺激了这些皇亲勋贵的那颗自尊心。恰巧此时马援因瘟疫病死军中,于是梁松开始搜集证据,罗织马援的罪状。

当初马援在平定交趾徵侧、徵贰的反叛时,拉回来一车薏米(用来预防瘟疫的土特产),现在也被人告发说是一车明珠和象牙,杨虚侯马武和於陵侯侯昱也向刘秀弹劾马援。刘秀接连看到梁松奏章和弹劾信后非常生气,立即收缴马援新息侯印绶。

马援妻子儿女听到后非常恐惧,不敢把马援葬在祖坟,只得在城西草草埋葬,曾经的老朋友和宾客没有一个敢来吊丧。马援的妻子和马严(马援侄子)用绳索把手捆绑一起,在皇宫前苦苦哀求。刘秀把梁松的奏章给他们看时,他们才知道马援的罪状。婶侄二人又前后六次到宫门请罪。

刘秀为人性情温和,对待功臣每次都能宽容大度,不予计较小失小过,唯独对待马援这件事上,变得的如此不通人情,失去不理智。

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列侯,而太官无余。有功,辄增邑赏,不任以吏职,故皆保其福禄,终无诛谴者。

————《马武传》

汉光武帝 刘秀

马援死后的政治风暴突然又蹊跷,纵观历史所记载的两条罪状:一是行军路线的失策;二是拉回一车明珠和象牙。其实哪一条都不至于让刘秀大发雷霆之怒,首先因为进军壶头山这个决策是经过刘秀批准执行的;其次为五年前的区区一车宝贝(实为薏米)而褫夺功臣封号,即使马援妻子和侄子多次请罪和辩解,刘秀都没有平息怒火,这完全不符合刘秀的性格。

那么梁松这份奏章究竟罗织哪些马援的罪状,触碰到皇帝陛下的逆鳞,导致刘秀失去往常的理智,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而且马援的罪状不止是梁松、窦固罗织的,还有很多京城勋贵像耿弇、马武这样的人都在说马援的坏话。

光武帝二女婿 窦固

初,援征五溪蛮,卒于师,虎贲中郎将梁松、黄门侍郎窦固等因谮之,由是家益失势,又数为权贵所辱。

————《皇后本纪》

满朝中没有一个人为马援说话,只有前任云阳(陕西省淳化县)县长朱勃跪在宫前向光武帝上书为马援求情。

马援在东汉政权如此不招贵戚集团内待见,除了自身个性的缺点外,更重要马援在权利政治圈尴尬的位置,当时的东汉政权牢牢把控在以光武帝为首的南阳派系,形成强大的政治圈。马援既不是刘秀南阳起兵班底,也不属于河北患难战友,与刘秀一直是单线联系,曾经东汉政权唯一的好友来歙于建武十一年被暗杀。因此在马援失势时,竟然没有一个权力阶层的人出来为马援求情,并且像朱勃说的“怨隙并生,孤立群贵之间,旁无一言之佐”。

况且马援既是成家皇帝公孙述的同乡好友,又与陇西霸主隗嚣关系亲密,但马援却在最早的时候(建武六年)背叛隗嚣投奔光武政权,之后马援又多次想劝反公孙述和隗嚣的将领。现在我们不会谴责马援背信弃义,诚如马援初见光武帝说道。

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臣亦择君矣。

——《马援列传》

三足鼎立 隗嚣

若放在儒家礼教大兴的东汉环境下,马援这样的行为确实严重违背道义。虽然公孙述和隗嚣先后被杀,但成汉、陇西的投降势力势必会将马援视为叛徒,当其深陷事端时,这帮人会向鲨鱼闻见血腥味一样扑向马援。

海内不知其过,众庶未闻其毁,卒遇三夫之言,横被诬罔之馋。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为之讼,臣窃伤之。

——《马援列传》

马援死后的政治风暴虽然有他自身性格缺陷的原因,他在面对不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分析特别透彻。曾经马援对他的参谋长吕种说:

建武之元,名为天下重开。自今以往,海内日当安耳。但忧国家诸子并壮,而旧防未立,若多通宾客,则大狱起矣,卿曹戒慎之!

————《马援列传》

建武二十八年,吕种牵扯到光武帝儿子们的宾客事件中,在临死前感叹“马将军诚神人也!”

范晔说马援如果能将这种人生智慧用到自己对待别人身上的话,那么就能避免死后的这些谗言。夫不利于身,以至谋事则智;虑不私己,以至断义必厉。诚能回观物之智而反身之察,若施于人则能恕,自鉴其情亦明矣。

汉伏波将军 马援雕像

但所谓“人无完人,金玉足赤”,马援的性情只是受诬蔑的次要原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马援只是权力中心的孤客时,权贵者的屠刀随时可能落在他的头上,终究他会成为政治倾轧下的祭祀品。

纵观马援一生,为人大度,有气节。终生不为财富所羁绊。凡殖贷财产,贵戚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

即使功名成就,也不满足自己既得的功绩。当他功拜新息侯,声望达到顶峰时对扶风平陵人孟冀说:“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可谓何等的悲壮。

男儿当死于边野 以马革裹尸还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贾子曰:贪夫徇财,烈士徇名。

————《史记·伯夷列传》

马援是中国历史上真正令人敬仰的烈士,他是在人生道路上不断坚持梦想的斗士!


《马援谏兄子严敦书》:

援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援前在交阯,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之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无闻子孙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

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乐,乐人之乐,清浊吾所失,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可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也。迄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子孙不愿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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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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