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杨 - 玉米地里的梦

彭 杨

乘车路过乡下小院，今年新收获的玉米堆在院子里，阳光下金灿灿的。望着满院子的金色，我不由得想起与玉米难分难舍的童年时光。

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忙，我是跟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外公外婆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寨子在半山坡上，取水不便，因此地里种的大多是玉米这种喜阳耐旱的作物。所以，我从小就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种玉米。

春天，万物复苏，正是播种玉米的最好时节。玉米地离家里比较远，我还是一个小娃娃走不了，于是外婆就用背篓把我背在背上，外公扛着两人的农具，沿着田坎的土路走到地里。到了之后就把我放在旁边，他俩下玉米地干活，一边还要看着我。

我就在玉米地旁边摘花摘草捉蚂蚱，一个人也玩得津津有味，等外公外婆农活忙完，再带上我一起回家。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风中带着木草和露水的气息，农人赶着牛羊慢悠悠地从田坎上走过来，远处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有时候，外公会随手从路边摘下一根草，拨开包裹的叶子，让我吃甜滋滋的嫩芽。暮色四合，山野中仿佛有无数宝藏等待探索。

夏天，万物生长，正是玉米成熟的关键时期。到了玉米抽穗的时节，外公外婆更加上心。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玉米秆子，已经比人还高了，在玉米秆与叶的交界处长出了一个个小小的隆起，这是玉米棒的雏形。外公和外婆穿行在玉米叶的波浪中，将每一株都仔细察看，是否健康？是否缺水？是否缺肥？我想跟着他俩一起，外婆说地里又热又闷，玉米叶子上的绒毛更是刺得人全身发痒，便不准我跟着，只让我在玉米地边的树荫下乘凉等着。

外公外婆每次从玉米地出来休息，都会带着一把新鲜的玉米秆儿，这是我最爱的美味。吃法如同甘蔗，却比甘蔗更柔软，入口更清甜，有着天然的玉米香味。我吃着玉米秆儿，感觉清爽极了，夏天的燥热便瞬间抛去九霄云外，只留下满口的清甜。夏天的阳光灿烂耀眼，穿过茂密的树叶留下碎金般的光芒，于是我的思绪也越飞越远，是不是阳光把玉米给染黄的呢？或者玉米粒就是夏天的阳光变的，秋天就收获了一个个“小太阳”……

秋天，硕果累累，正是玉米丰收的美好时刻。秋天的玉米地是金黄的，外面是金黄的叶子，里面是金黄的粒儿。这时就要把玉米棒子掰了背回去。这是个体力活儿，需要人多。每到这时，外公外婆便会把大家都叫回家来。玉米一背篓一背篓地背回家，剥去壳，露出里面玛瑙般的玉米粒，在屋前的坪院上晒干。我背着外公给我编的小背篓，闹着要和大人们一起去掰玉米。记得我的背篓小，只能放两个玉米棒就满当当的了。

路上两边都是高高的玉米秆，路边的地都用石头整齐地围了起来，像是矮矮的小围墙，万一谁背不动了，就可以把背篓放在石头上，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赶路。外公有时会在路边休息，抽上一杆旱烟，和路过的人说两句闲话。他们看到小小的我背着两根玉米跟在旁边，一时间也忍俊不禁，笑着说到：“伢儿都能帮着干活了呀，真懂事！”

外公欣慰地笑了，那一圈圈的烟雾也在空中荡漾着。我骄傲极了，心满意足地大步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在玉米清香悠长的香气中，幻想着自己拥有神仙的法力，一个眨眼就让所有的玉米搬回家。

时光匆匆而过，外公外婆已不在人世，我也不再是那个在玉米地里幻想未来的孩子。乡下的老屋和土地，早已荒废多年，再也没人种玉米了。可是每当我看到玉米时，总会想起我的童年时光，想起我的外公外婆，想起那个宁静安详的村庄。这一粒粒金黄色的“玛瑙”中，藏着儿时的童真美梦，藏着家庭的温暖守护，藏着一方人的生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