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历史」正面抗战湖南篇之三战长沙（四）

上高会战：罗卓英教薛岳打仗，74军气贯长虹

抗战胜利后，通过缴获的日军档案记录，第一次长沙会战期间，日军战死850人，负伤2700余人，累计伤亡3600人左右。而中国方面，损失就不提了，第九战区共补充40个团，其中仅关麟征的第15集团军就补充了8个，要知道，按照蒋委员长的一贯作风，地方杂牌部队打光后是不给补充的，这都不能算在内，中国军队损失之巨，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第九战区长官部在岳麓山搞了个长沙会战检讨会议，各部队师级以上军官均通知参加，规模很大，但会议内容很片面，碍于各方面的因素，批评也都是隔山打牛，不痛不痒，各部队发言代表只说好的，不说坏的，气氛越开越融洽。

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会战失败责任，主要在罗卓英不服从长官部命令，擅自调用部队，把赣北搞成了法外之地，独立小王国。罗卓英是陈诚的头号马仔，陈任九战区司令长官时，罗即是前敌总指挥，陈长官调任六战区后，按惯例应由罗递补，谁承想半路杀出个薛伯陵，一把截了胡，让罗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九战区的“土木系”将领，心里都憋着一股邪火。罗卓英也不是骄横抗上，就是书生气比较重，做事容易情绪化，何况罗能征惯战，业务能力是足够摆在台面上的。

仅就本次长沙会战的真实战况来说，湘北方面几无斩获，赣北战场却贡献了绝大部分的战果，罗、薛二人，是非对错又该如何论说？

民国二十九年底至三十年初，华北八路军为打破日军封锁，发动大规模交通破袭攻势，中共方面称之为“百团大战”。一时间华北震荡，日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急从各区域抽调部队增援华北作战，赣北第33师团亦在征调之列。33师团调走之前，为缓解南昌军事压力，确保赣北治安，联合南昌驻军向对峙的中国军队第19集团军发动一次快速打击作战。

民国三十年三月十五日，日第33、34师团和独立混成第20旅团共5万余人，分三路向中国军队控制区域发动向心攻势，上高会战正式打响。罗卓英现场给薛长官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争取外线，后退决战”。第19集团军沉着冷静，将中路第34师团诱至上高附近，聚而歼之。若非武汉日军倾力相救，第34师团的番号将永远从日军作战序列中消失。

战后，19集团军总司令部向长官部报告，击毙日34师团步兵指挥官岩永旺少将以下15000余人，薛岳心里酸溜溜的，认为罗卓英虚报战果，派长官部督察处亲临战场实地查验，犹见日军来不及带走的弃尸就有数千具之多，日军向来重视收敛阵亡者遗体，极少出现弃尸行为，如此大规模的弃尸，足见其溃败到何种程度。上高会战日军存档记录为阵亡3000，伤6000余，合计损失上万人，最后薛长官还是给罗卓英的战报打了个八折，按12000人上报军事委员会，罗即因功擢升第九战区副司令长官。

王耀武的74军在会战中表现尤为耀眼，57师余程万部孤军坚守上高城，死死缠住日34师团主力，为友邻部队完成包围，赢得了宝贵时间，是整个会战成败的关键。51师李天霞部率先攻入敌核心阵地，气贯长虹，获“陆海空军一等武功状”，赠代号“前矛”，57师获“陆海空军二等武功状”，赠代号“虎贲”。

是役，第74军关键时候守得住，紧要关头攻得上，晋升甲种攻击军，改由军事委员会直辖，王耀武相当于跻身中管干部行列。同时，也让日军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和这个支那军的番号。

日军在赣北颜面无存，随即就要在湘北找回场子。鄂南日军开始频繁集结调动，先后出现第3、4、6、40共四个野战师团和四个独立混成旅团番号，预计总兵力不少于12万人，新墙河以北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日军此番南下，除相机夺取长沙城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歼第九战区头等主力第74军，不把王耀武一口吃掉，日第11军司令官阿南惟几就睡不着觉。

而九战区方面，刚刚与第六战区进行了调整，分界线划到了常德与汉寿之间，洞庭湖西岸的防务改由六战区负责，原西岸湖防部队第20集团军商震部归入六战区。同时，战区其他部队也进行了较大调整，关麟征第15集团军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遭受重创，番号取消，损失最大的52军调回后方补充整训，此后再未出现在抗日战场，37军陈沛部归入杨森第27集团军建制，79军夏楚中部改由战区直辖。

湘军第70军在上高会战中表现优异，军长李觉升任第25集团军副总司令，划入第三战区战斗序列，73军彭位仁部划归第六战区江防司令部。

赣北方面，因日军攻入越南河内，滇越铁路告急，滇军第60军奉调回云南驻防，第1集团军番号取消，58军孙渡部亦归入27集团军建制。19集团军第32军宋肯堂部调入第六战区江防司令部，第49军刘多荃部在上高会战中遭受日军施放毒气，伤亡惨重，已调后方休整，第74军王耀武部晋升军委会直辖，19集团军俨然成了空壳子，按说罗卓英指挥上高大捷，居功至伟，怎么弄了半天明升暗降，从独立指挥5个军的实权派，搞成了光杆子的战区副司令长官？

这里面的原因不外乎两点，其一，罗卓英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擅权越级，打乱了九战区整体战略部署，导致会战功亏一篑，尽管上高会战扳回一局，但功是功，过是过，功不能诿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作战部队中，抗上是重罪。委员长如果不处置，那又将置薛岳这个战区司令长官于何地？现在你立了大功，明面上不好叫你太难堪，但至少要保证你不能再干涉薛岳的指挥决策。

其二，陈诚已任六战区司令长官，罗卓英再入主第九战区，“土木系”的扩张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必然要遭致其他派系集体抵制，成为众矢之的，这也是陈诚当初弃罗而用薛的深意所在。薛岳是粤系，业务能力又得到国民党高层一致认可，其他派系自然找不到攻讦借口，陈对薛既有旧日交情，又有提携之恩，薛是聪明人，要把位子坐稳，必然与陈通力合作。

从尔后的抗战局势来看，第六、九战区成为中日双方拉锯的核心地带，国家大部分财政、军队以及马上到来的美援，都将用于支撑该两区域作战，如果陈诚只知有进无退，继而威胁到蒋校长的根本利益，那离“土木系”的败亡也就为期不晚了。

闲话不表，薛伯陵第一次长沙会战弄了个灰头土脸，上高会战又被罗卓英教育做人，心里早已暗暗较劲。

履任战区司令长官兼省主席两年多来，他也逐渐将各级人事关系打磨完整，在之前配合上高会战的鄂南攻势行动中，控置幕阜山沿线的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和30集团军总司令王陵基格外卖力，薛长官投桃报李，保举两位川军大佬升任战区副司令长官，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挂牌开府，搞独立小王国，捞了不少油水，两人自然心领神会，四川袍哥最讲义气，薛长官的事从此就是兄弟的事。而扳掉了唱反调的罗卓英，“土木系”诸将自然也不敢再冒尖，第九战区已然成为一架丝滑的战争机器，唯独缺少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决定性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