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里的她：春秋第一“虎妈”芮姜，执掌王权后击败了秦国

说起古代最有权势的女人，你可能会首先想到武则天、吕雉、萧绰、芈八子等这些人。其实她们成就虽然不凡，却不是我国历史上最早掌权的女性。

梁带村芮国遗址博物馆芮姜夫人雕像

芮国的历史

据左丘明的《左传》记载，第一个成功执掌王权的女性叫“芮姜”。“芮（ruì)”指的是西周春秋前期的一个诸侯小国。周武王伐商成功后，将姬姓同族的芮伯良夫封在芮邑，芮邑大体在陕西大荔县朝邑镇南方芮城的古魏镇。大约在周成王在位的时期（公元前1021年以前）芮国正式成立，国君被称为芮伯。“芮姜”指的是嫁到芮国的齐国王室女子。周武王统一天下后，将齐地封分给最大的功臣姜子牙，双方约定，姬姓和姜姓世代通婚，所以春秋时期，许多诸侯国的王后都姓姜，她们的名字都大多叫“某姜”，比如武姜、仲姜、齐姜、庄姜等。

梁带村芮国遗址博物馆芮姜夫人画像

芮国建国后一直在镐(hào)京的东面帮助周王朝把守京畿东部门户。公元前771年，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终于招来犬戎入侵，身死国灭，西周灭亡。太子宜臼被拥立为周王，是为周平王。公元前770年，周平王在秦襄公以及晋国、郑国的护送下迁都洛邑（洛阳），东周开启。周平王给功劳最大的秦襄公开了个空头支票，赐给他岐山以西的土地，但是这些土地都被犬戎、义渠等民族占领，必须要秦国自己去夺取。顽强的秦国人愣是从羌戎手中夺回了许多土地，一举成为和晋国争雄的强国，于是小小的芮国就夹在秦、晋、羌戎等大势力之间努力挣扎求生存。芮姜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嫁到芮国的。

春秋前期芮国的所在地，篮圈标注的区域

春秋第一“虎妈”芮姜，历史上第一位成功掌握王权的女人

芮姜的夫君是芮桓公，对于他的事迹，史书中没有然后记载。芮伯桓公去世后，他们的儿子“万”继承国君，被称“芮伯万”。但是芮伯万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他接任国君后，不思怎样振兴国力，却一味沉迷于享受，收纳多名美貌女子为妃，夜夜笙歌，不理朝政。芮姜实在看不下去了，怕长此以往，芮国会被其他国家吞并，于是在公元前709年将儿子赶下台，亲自来治理芮国。《左传·桓公三年》记载了这件事：“芮伯万之母芮姜恶芮伯之多宠人也，故逐之，出居于魏。”芮姜厌恶儿子的宠妃太多，将他驱逐到魏城（山西芮城县）。

芮姜芮国夫人佩戴的梯形牌串饰

在查资料时，看到许多人将“出居于魏”，理解成在魏国生活，其实这是不对的，此时魏国不存在，直到公元前453年才有魏、韩、赵三家分晋的事，到公元前403年，魏、韩、赵三国才被周王朝正式承认。西周末年，毕国（咸阳一带）被西戎灭亡，毕万投奔晋国，晋献公将他封在魏地，此处的“魏”指的就是毕万的魏城。毕万的后代建立了魏国。

芮姜自己掌握王权后，勤勉执政，努力发展生产，使芮国的国力提升了不少。芮国发生政变，必定引起其他国家的关注，当时秦国的国君秦宪公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从一个女人手中抢夺这块肥肉，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于是秦宪公在公元前708年秋天，以主持公道为幌子入侵芮国，没想到在西戎称霸的秦军居然阴沟里翻船，被芮姜领导的芮国击败。这使西部霸主很没面子，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冬天秦宪公给周桓王打招呼，他要到魏地捉拿芮伯万，以此逼迫芮姜就范。周桓王也很给面子，派兵协助秦宪公将魏城团团包围，毕万只好交出了芮伯万。

影视剧中的秦宪公

秦宪公兴高采烈的给芮姜写了一份要挟的信“你儿子就在我手中，只要你答应将芮国的土地割让给秦国，我就放了芮伯万。”这要是一般的女人或许早就答应了，毕竟母子连心，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苦。但是芮姜的意志不是一般的坚定，她早就看出秦国不会伤芮伯万一根毫毛，于是芮姜给秦宪公带话，“这个儿子反正不成器，你们爱咋样就咋样”。这下秦宪公没辙了，打又打不过，威胁又不上当，只得将芮伯万软禁起来，直到六七年后芮伯万才回到了芮国。此时可能芮姜已经去世了，也可能是她原谅了儿子，总之，后面发生的事在史书中没有记载。芮国最终在公元前640年或公元前658年被秦穆公所灭，不过那已经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韩城梁带村芮国遗址M26出土的玛瑙串饰

考古发现让神秘的芮国重见天日

2004年，陕西韩城梁带村陆续发现了大片春秋早期的墓葬，有1300多座，这片墓地保存较好，没有被盗掘过。到2008年已发掘了8座大墓，十几座小墓，清理车马坑、马坑各1座、祭祀坑3个，出土文物2万多件。8座大墓大多有斜坡墓道一至两条，平面呈“甲”字形或“中”字形，是典型的春秋时期中、低等级诸侯的墓葬形制。其中的M27、M19、M26号墓出土的青铜礼器铭文中有“芮公”、“芮太子”等铭文。考古专家和历史学家认为，这就是2700多年前的芮国王族的墓地。

M27是梁带村芮国墓地中最大的一座墓葬，平面呈“中”字形，深13米。墓主人是一位中年男性。随葬品有青铜器、金器、玉器、铁器、漆器等，青铜簋（guǐ）的铭文中有“芮公”等字样，出土的青铜礼器中有铜鼎7个、簋6个，还有一套完整的编钟以及铜兵器、车马器等随葬品。这说明墓主人是芮国早期或者中期的一位国君。

韩城梁带村芮国遗址博物馆

芮姜墓葬的猜想

在挖掘邻近的M26时，出现了奇怪的一幕。这座墓平面呈“甲”字形，规模比M27略小。墓主人同样被成殓在精美的棺木中，棺外也有木板搭建的椁室保护。由于年代久远，棺椁早已腐朽，只有一堆堆脱落的棕、红、黑三色的漆皮诉说着墓主人下葬时的风光。这座墓葬中同样有鼎、簋、壶、甗（yǎn）、盉（hé）等青铜礼器，其中一件青铜簋的内侧赫然有“中（仲）姜作为桓公尊簋”的铭文。意思是这件簋是仲姜为桓公做的！“仲姜”很明显是女性的名字。

仲姜作为桓公尊簋

在古代只有丈夫为妻子或者儿子为母亲铸造青铜礼器，从来没有听说过女人为男人铸造青铜礼器。这说明这个仲姜有芮国祭祀的权力，而一般祭祀权只掌握在诸侯手中，所以专家们认为“仲姜”就是《左传·桓公三年》中记载的芮姜，此处自称“仲姜”应该是娘家时的名字，排行老二，所以称“仲姜”。

韩城梁带村芮国遗址墓葬中出土的鼎（上）和簋（下）

另外M26中出土了5座青铜鼎和4件青铜簋。《周礼》中对丧葬规制有严格的规定：“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而国君夫人一般随葬三鼎二簋（或四簋）。这座墓葬中却有“五鼎四簋”，说明仲姜的地位远高于一般的国君夫人。墓葬中的3000多件随葬品也印证了这一点，M26中出土了许多精美的玉器，有新石器时代红山文化的玉猪龙，有商代的玉璜、玉珏，还有两条西周时代，由玉璜和玛瑙珠组成的梯形牌串饰和“七璜连珠”玉组佩。这些玉器做工精美，设计新颖，构思巧妙，种类繁多，其豪华程度令人咂舌，简直就是上古时代玉器的宝库。

韩城梁带村芮国墓地26号墓出土的玉立人

另外还有金器、海贝串饰、卜骨、木俑等随葬品。随葬品规格比M27还高级，这说明M26的女墓主人和M27的男墓主人地位相当，也是芮国的掌权者。所以专家认为M26的墓主人是芮姜的可能性极大。M27、M26、M19三座墓相距的非常近，应该是三座异穴合葬墓。M27的墓主人应该就是芮姜的丈夫芮桓公。M19规格和随葬品都远不及M26，墓主人也是一位女性，应该是芮桓公的另一位夫人。

芮国韩城梁带村芮国遗址出土的青铜壶

梁带村芮国墓地的发现，让我们见识了芮国的繁荣与发达，出土的青铜器、玉器做工精美，铭文清晰可辨，和周王朝的礼器、玉器相比毫不逊色，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撑是做不出和收藏不到这样精美的礼器。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芮国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弱小，难怪秦宪公用六七年时间都没能拿下芮国。如果M26真是芮姜的墓葬，从墓葬诸侯级别的待遇也能看出，芮国人民是认可芮姜的功绩。老百姓并不关心做君主的是男还是女，只要能够让他们有饱饭吃，有安定的生活就足够了，这样的国君就是老百姓最爱戴的国君。芮姜虽无国君之名，却做了一个国君应该做的事，所以死后和丈夫一样享受到国君的待遇，而史书中也为她记载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