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秦朝留下痕迹的小吏,今天有机会“露脸”了 - 品书录

邱 林

任何发生过的事情都不应视为历史的弃物,只有被救赎的人才能保有一个完整的,可以援引的过去。其实,不仅是发生过的事情自有其历史意义,曾在历史上划下痕迹的普通人,也可以构成一部自洽自足的“编年史”。著名历史学家、武汉大学教授鲁西奇撰写的《喜:一个秦吏和他的世界》就验证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1975年11月湖北云梦睡虎地秦简出土,《喜》是无法问世的。喜,睡虎地十一号秦墓的主人,生在秦始皇时代,比秦始皇嬴政大三岁,死于始皇帝完成统一中国大业之后四年,比秦始皇早死七年。他和秦始皇是同代人,从人到民,继而成为楚国故地的基层小吏。

然而,秦简出土已近四十年,直到今天,才由鲁西奇讲述“喜”这个人物的故事,可见关键并不在于对秦简的解读,而是视角的切换。在史料极其匮乏的情况下,如何再现秦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的生活,这是巨大的挑战。换句话说,曾在秦朝留下痕迹的小吏——喜,今天终于有机会“露脸”了。

鲁西奇为喜的撰写“编年史”,无论从哪一个意义上来说都是极有价值的尝试。不过,《喜》一度曾因引用材料出现与事实不符,以及时间跨度的差异等“硬伤”引起激烈争议。有一位名叫“司马少”的读者,写了3万多字的文章,认为《喜》表面上看起来考证详细,实际只是在毫无必要地堆砌资料,且硬伤频出。

然而在我看来,虽然《喜》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引用的部分材料甚至在学术上存在争议,但不可否认是,《喜》是第一次复原了秦朝喜这样的小吏的完整人生图景。对于理解当时一个小吏的生存环境,这可以说鲁西奇已做了最大限度的挖掘,可见作者对普通人所抱有的温情。

正是有了“喜”这个人物的人生记录,才让我们有机会窥见那个距离我们两千多年前的秦朝时代。喜当然曾经真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正如我们每一个人都真实地生活在自己所处时代一样。喜就像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确实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没有普通人的历史将是不完整的、不真实的。普通人对文明和历史走到今天,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实际又是被忽略的。

鲁西奇在《喜》一书中写道:“在这个意义上,公元前三世纪下半叶的世界,不是秦始皇一个人的世界,而是无数人的世界。那个走向统一的中国历史进程,也只是历史进程的一个部分而已。既然有成千上万的人,那就有成千上万的世界。要将历史的‘世界’‘还原’为无数的人的世界,而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些人的世界。”

作者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在漫漫历史长河中,纵使是那些左右时局的帝王将相或者叱咤一时的英雄豪杰,终究隐入历史的尘烟,幻灭为刹那的光彩,更何况是一个普通的秦吏呢?秦朝时中国人口约为二千五百万人,可是留下名字的有几个?我们只有平等看待过去的人、去描述过去的人,才有可能平等看待我们自己身边的人,以及要求别人平等地看我们。

当然,鲁西奇并不是第一个涉足微观史写作的历史学家。之前,历史学家王笛撰写的《碌碌有为:微观历史下的中国社会与民众》、罗新撰写的《漫长的余生:一个北魏宫女和她的时代》、王明珂撰写的《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等非虚构著作,均倡导一种着眼于普通人生活的史观,致力于打捞“历史的微声”。

王笛说他之所以涉足微观史研究与写作,是受到意大利历史学家卡洛·金茨堡的影响。金茨堡撰写的《奶酪与蛆虫:一个16世纪磨坊主的宇宙观》,被称作是微观史最早和最有影响的著作之一,作者致力于研究普通人,它让我们看到普通人的内心世界,并以此解读当时社会、宗教和文化。王笛认为,让没有声音的普通人发声,就是对他们的最大善意。

但是,作为读者来说,什么是微观史许多人并不是很清楚,毕竟这是一个新的历史书写形式,特别是在我们已习惯于历史写作要有重大意义和宏大叙事的情况下,对这种研究普通人的历史,还有许多不习惯和不理解。这就对历史学家们赋予了新的使命,在历史研究和书写历史的过程中,应致力在历史中发现普通人,为普通人撰写“编年史”。

想象我自己站在两千多年前一个小吏——喜的位置上,凭借他的眼睛去看他所处的世界,并描述那个世界的图像,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认为,无论如何,从微观史的角度来讲,我们认识到,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在中华文明的进程中是不可缺少的。虽然我们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但我们不渴望做惊天动地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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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2

标签:小吏   秦朝   编年史   历史学家   微观   普通人   平等   痕迹   时代   历史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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