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农民一旦掌握他人的生杀大权，就变得灭绝人性？

暴力让原本握惯了锄头的农民能够掌握他人的生杀大权，这种权力让他们变得更加暴力，也就更加没有人性——奸淫掳掠、烧杀抢夺全都习以为常。由憨厚、老实的农民组成的起义军为什么会变得比统治者更加灭绝人性？

李自成

举世公认的是，中国农民是世界上最逆来顺受的老百姓，是世界上最能忍耐、最能吃苦、最能承受压迫与剥削的老百姓。在中国历史上，只要有口饭吃，只要不被活活饿死，农民是断然不会起来造反的。

中国自秦朝到清朝末年，农民在每一个王朝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分守己的，心甘情愿忍受来自统治者哪怕是颇为严苛的剥削和压榨。但每一个王朝末期，最终都会爆发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没有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农民被压迫得太厉害，活不下去了。

农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与其饿死，不如起来造反，横竖都是死，造反或许还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于是，他们从抢一袋米开始，就成了整个社会人人喊打的盗贼，稀里糊涂成了整个社会的公敌。

身份已经从农民被定义为盗贼的他们迅速成为整个社会的公敌，成了朝廷官兵围剿的对象，被逼无奈，他们只好随手拿起原本用来干农活的镰刀、菜刀和锄头，抵抗官兵的围剿，就这样，他们被裹挟着走上了造反的不归路，于是，农民起义就这样开始了。

起初，农民起义军是一支怎样的队伍？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也毫不过分：没有番号，没有旗帜，没有纲领，没有武器，没有盔甲，他们穿的是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服装，甚至是衣衫褴褛，手里拿着镰刀、菜刀、锄头、扁担，甚至还牵着一头毛驴，驴上坐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这哪里有半点军队的样子？

这支队伍看上去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但真正有战斗力的人却是极少的。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粮食和财物，这也就让他们更像是一伙强盗而不是一支军队。他们攻下一处庄园，掠夺了粮食和财物之后，被后面追来的官兵撵得只好继续逃往别处。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农民起义军被撵得四处逃，一旦与朝廷官兵交战，败的大多数是他们，他们原本就是只会种地的农民，在打仗方面，他们完全是业余的。但他们在一次次经历了人头被官兵如砍瓜切菜般切掉以后，他们的战斗力奇迹般地提升了，这就是在战斗中学会了打仗。

明末农民起义军攻城

尤其是当农民起义军被逼到了绝路上的时候，困兽犹斗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舍命一搏的凶猛反倒让那些战斗意志并不强烈的官兵们胆战心惊，官兵们开始乱了阵脚、败下阵去。于是，农民起义军的信心与日俱增，作战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于是，他们真正成为一支军队了。

农民起义军虽然开始成为一支真正的军队，但他们相比朝廷的正规军，在组织能力、军事技术、战略战术方面，仍然是非常业余的。哪怕是他们的头领或者说领袖，都是从战斗中自学成才的，在失败中慢慢积累经验、吸取教训，逐渐成长起来的。帮助他们成长的原始教材，往往就是《水浒传》《三国演义》之类的书本。

农民起义军从一开始就打上了强烈的盗贼的烙印，他们最大的特色就是抢掠烧杀，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他们是怎样壮大自己的队伍的呢？比如，明末农民起义的队伍，他们所到之处就把一村一寨的房子全部烧光，逼迫村寨里的青壮年加入队伍。

他们通常会拿着刀一个一个逼问村寨里的青壮年：想回家还是想留下来？如果回答的是想回家，他们就会说，好，那我送你回家，接着刀光一闪，咔嚓一声，青壮年脑袋搬家；如果说愿意留下来，他们又问，家里还有没有老婆孩子？如果说有，他们又接着问，你想不想他们？如果回答，想。那么又是刀光一闪，咔嚓一声，脑袋搬家。

村寨里的青壮年被杀了一些之后，终于让后面的人学乖了，命留下来了，也加入了农民起义军。但如果他们被逼入伙后又伺机逃跑，那么等待他们的，不是被割掉耳朵就是被割去鼻子，这就是对他们的惩罚。

原本出身于农民、握惯了锄头的起义军，等到他们发现自己能够掌握他人的生杀大权之后，他们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感，此前饱受压迫的他们，经此变化，内心久被压抑的兽性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取代了人性，变得残暴、嗜血，灭绝人性。

他们每一天的生活都靠烧杀抢掠的血腥暴力来维持，抢夺粮食和财物，抢衣服、抢女人，抢完之后再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似乎这把火就把他们的罪恶也烧得干干净净了。这种掌握了他人生杀予夺大权的快感，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的暴力，继续奸淫掳掠、烧杀抢夺，他们已经变得比统治者更加灭绝人性了。

张献忠

这种不受任何限制和约束的暴力，让他们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和幸福感，以前他们是在大户财主面前是低声下气的奴仆，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掠夺大户财主家的一切财物甚至是女人，想要什么都有，大户财主在他们面前低贱得还不如一条狗，他们想杀就杀。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他们觉得，自己以前过的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血腥暴力让他们一次次获得了远远大于他们期望的权力和尊严，这就让他们更加死心塌地地追随他们的领袖，四处攻城略地、打家劫舍、烧杀抢掠，在他们看来每一天都是狂欢的节日，哪怕第二天就会死去，他们也心甘情愿、心满意足了！

农民起义军所到之处，首当其冲的是各地的官吏们，因为在他们看来，对他们压迫最深、最重的就是各地的官吏们，官吏们的贪婪、不公和暴虐，让他们苦苦在死亡线上挣扎，如今，他们不需要忍耐了，所以，官吏们通常是他们屠杀的头号目标。

从秦末陈胜吴广起义，到隋末农民起义、唐末黄巢起义、北宋方腊起义，再到明末李自成和张献忠起义，无不如此。比如，明末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军，所到之处，攻破一个城池，必先屠杀皇室宗亲和地方官吏。

官吏的命运如此，其他人的命运同样如此，血腥暴力甚至成了农民起义军的一种手段、一种标志和一种娱乐。比如，张献忠抢得美女之后，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全部被他拉出去砍头。公元1635年，李自成和张献忠合兵攻取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家凤阳，杀了士民数万，其间，残忍至极的是，竟然剖开孕妇肚子，用武器捅死婴儿。

李自成和张献忠在围攻安徽六合时，把抓来的几千名妇女扒光衣服，要她们向城上叫骂，有不从者当场就被碎尸，这就是当时农民起义军惯用的攻城手段。此外，他们还经常用的攻城手段是，把上百个小孩抓来，用草木围起来当众焚烧，听着小孩子凄惨的哀嚎，他们哈哈大笑，以此为乐；或者支起大锅把油烧开，再把婴儿丢进油锅，他们围观取乐。人性在此时，早已荡然无存了。

谁能想到，这些残忍嗜血、烧杀抢掠的灭绝人性的人，前不久还是在田间手握锄头辛苦劳作的人？当初，如果在田间与他们相遇，他们还会脸上露出憨笑，然后局促不安地给人让路。如果有过客去他们家讨碗水喝，他们会很热情地把人请进屋里，倒水给客人喝，甚至还会主动把新摘下来的黄瓜拿给客人尝尝。谁能想到，成为起义军之后，用不了几个月，原本憨厚的农民就变成了灭绝人性的杀人恶魔。

参考文献：

《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张宏杰著 广东人民出版社 2016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