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早“基建狂魔”:周人凭啥热衷修“周道”?原因和马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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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有“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的描述,这样我们对于如矢的周道产生了浓厚兴趣,今天我们就来说说“周道”:


1、周道究竟有多牛?


在周人看来,如砥、如矢的“周道”,并非源于工程技术的突破。


考古发现岐周与丰、镐之间的“周道”遗迹,只运用了基本的建筑技术。

报告指出:

“周道”出土于周原齐家地区,出土40余米,道路的一端向西北指向岐周故邑,另一端笔直地向东南指向丰、镐新都。

其路面结实,中间略高,两边略低,以利排水;宽达10米,路面上有四组车辙,可以双向通车。

学者认为这一条优质的道路就是文献中的“周道”,并誉之为古代“高速公路”。

这一发现证明《天作》载岐山“有夷之行”之不误,且“周道如砥,其直如矢”亦绝非虚誉。

然而,“周道”所涉及的工法只有基础的建筑与测量技术,都是周人所娴熟的工程技艺。

考古报告说:

“周道”的路表结实,这是夯土的结果;其“中间略高,两边略低”,把黄土夯成弧状,或许需要一些技巧,但不致太过困难;“周道”的路基,依《散夨(cè)盘》说“封于周道”,路基也许稍微高出地表,始能作为田界,但从报告书看来并不特别高耸,尚不需要使用版筑的技术;报告书亦未说明“周道”的路表使用特殊的筑路材料,应是就地取材的黄土。

至于文献与考古均证实的笔直路线,事实上只需要基本的三角测量技术,就可以画出笔直的道路。

先周时代,周人的土木工技已能综合操作准绳、版筑与夯土,运用金、木、土、皮等材料,建造宗庙与宫室、城池与战车。“周道”需求的不过是最基础技术,加以劳动力的动员而已,并没有工程或组织上的突破性。

因此,“周道”当有更直接的催生因素。

马车在先周政治、军事与社会中日益重要的同时,文献亦记载周王在岐周开发道路。时间点的巧合殊值得注意。

《诗经》记载,太王迁于岐下之后,在周原开辟道路:

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柞棫拔矣,行道兑矣。混夷脱矣,维其喙矣。

“柞棫”是灌木类植物;“兑”者,“通也”,清除地表盘根错节的灌木植物之后,道路就能通达无碍。


王季的施政为:

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启之辟之,其柽其椐;攘之别之,其檿其柘。

其次段云:

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柏斯兑。帝作邦作对,自太伯王季。

“柞棫斯拔,松柏斯兑”说明王季除了清除灌木,又进一步栽植夹道的松树与柏树,“周道”的行道树之制或始于此。

文王时期,岐邑的道路就更为完备了。

《逸周书·大聚解》载:

周公曰:“闻之文考…辟关修道,五里有郊,十里有井,二十里有舍。”

可见文王时期道路已有井、舍的设施,结合王季栽植的行道树,“周道”的路制已然成形。

自太王至文王,开辟了岐山的大道: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孙保之。

“徂”读为“阻”,“夷”是平坦之意,亦即险阻的岐山有了平坦大道。这一系列高品质道路出现的时机,与马车融入先周政治社会的时间点合致,很可能有关联。

贯西周之世,《诗经》有不少对于马车与大道的歌咏。

车与路的关系,清楚地表现于诗文之中: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啡啡,六辔如琴。觏尔新昬(hūn),以慰我心。

韩侯入觐宗周时,其乘马“四牡奕奕,孔修且张”,《诗》亦记其旅途行走的大道:

奕奕梁山,维禹甸之,有倬其道。


2、周人为何重视修筑“周道”?


车与路是运输的两大要素,而周原兴辟道路的时间,正与马车成为国家战略工具的时间点合致,显示出强烈的相关性。


观之后世,《诗》中“四牡騑騑”与“周道”旅途,始终是一组相伴而生的景致。在古人心目中,路与车,是如形与神般的不可分离。

通过拆解马车的构造,即可发现“周道”的“如砥”“如矢”并非文学笔法,也不是周人的好大喜功,而是配合马车运输的必要设计。

一台马车可以区分为转动构造、乘载构造、曳引装置与系马装置四个主要部分。

转动构造上端直接联系乘载构造。

马车的转动构造由车轮、车轴与其他配件所组成:车轮的圆周称“牙”,“牙”由“辐”所支撑,立足于圆心位置的“毂”;横贯两毂的长木称“轴”,其贯毂的内外两侧各以青铜车器加固,防止轮、轴脱逸。

马车的乘载构造则有车舆与车盖,车盖无关乎我们的讨论,车舆则坐落于车轴与车辕的交叉点上,与转动构造息息相关。

转动构造与乘载构造都是以金属与木材等硬质材料制造,其中,毂、辐、轮牙以及车舆采用檀木,《诗》云“坎坎伐檀兮”,以及“檀车煌煌”,盖取其质坚耐用;而用来固定木质结构的车器“棺”、“軎(wèi)”等是青铜铸器。

这些硬质的材料,质坚易折,且缺少缓冲吸震的效果。古代马车并没有安装弹性避震装置,路面的颠簸经由轮、毂、轴直接传送至车舆内部,不只影响旅途舒适,更容易发生弹跳、翻覆或车轴断裂的意外。

硬质材料带给车体与旅客的危险性,是中外共通的现象。

西方有将车舆与车体分离,悬吊于皮革,以避免震荡的设计。

这是治标不治本,虽能增加舒适度,但并无保护车体、提升安全的功用,直到19世纪中叶发明橡胶充气轮胎才解决这一个问题,也大幅提升行车的安全性。

但在古代,马车要走得安全,旅途要舒适,就非得从道路着手不可。“周道”之所以必须“如砥”,正是因为马车难以行走于颠簸的路面,而不得不强化路表的平坦性。


3、周道与马车的关系


周代曳车的马匹有四,在内的服马悬于车衡上的两轭;在外的骖马则以“靷”系于车轴,再套上“游环”防止其向外脱逸或向内侵入服马的轨道,御者测透过衔、镳、辔、鞭策等控制马匹的行进方向。


因此,骖马、服马分属两套指令系统,御者对马匹发号施令,是一项复杂的技艺。

《左传》载古代要求御者与乘马必须相互熟悉,始能披挂上阵,就是这个缘故:

古者大事,必乘其产。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之,无不如志。

盖操控行进方向的装置复杂而不灵活,驾驭马匹仰赖双方默契,复杂的地形与情境对御者或乘马均是考验。

“周道”之所以“其直如矢”,即是为了便利操控与奔驰,始能够“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驾轻就熟地奔走天下。

除了平坦与笔直,“周道”也相当宽广。

《诗》云“有倬其道”,又云“景行行止”,这也是因应马车的特性。考古所见西周车马葬,多数为一车四马,但也有一车六马的迹象。

《诗经》则有六马拖驾的文句:

子子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这么多的马匹并列而行,自然需求路相当的宽,除非是“车不得方轨”的迫碍之地,“周道”应该相当宽阔。

《左传》载新郑城内有大道名“逵”:

子元以车六百乘伐郑,入于桔秩之门…众车入自纯门,及逵市。

“逵市”又称“大逵”,是指宽阔而四通八达的大道;鲁国城内大道称“逵泉”,可能也是“逵市”一类的交通大道,其宽度据《周礼·考工记》载:

经涂九轨,环涂七轨,野涂五轨,大逵有九组轨道,环城道路为七组轨道,出城之后尚有五组轨道。这并非想象。


考古出土岐、丰间的“周道”有四组轨道,每组宽220厘米,路宽约达10米,可见《考工记》并非无据。

宽阔、多轨提供马车必需的行进空间,否则易生“絓骖”的危险。

春秋时期,有两起著名的“絓骖”事件:

曲沃武公伐翼,次于陉庭,韩万御戎,梁弘为右。逐翼侯于汾隰,絓骖而止。夜获之,及栾共叔。

齐、晋靠之战,齐侯军溃,逃亡途中:

将及华泉,絓骖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耨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

二例皆发生于败亡之际,仓促之间误入狭道,骖马遂阻于路树,致车毁人亡。

宽度,是马车行进的基本要求,更不用说这可以满足会车、超车或回车的需求,这在马车日益普及的周代更是必要的。

因此,“周道”的诸多特征并非空穴之风,亦非夸耀国力富强,而是配合马车行进的设计。

这些特征不会出现在商代,因为商代马车的运输地位尚不显著;它也不是配合牛车的设计,因为老牛拖慢车,对道路品质并没有很高的要求。

“周道”是因马车承载了重要的政治军事与社会功能,始不得不大幅提升品质。刺激道路兴建、提升的原因、目的、时间、族群与地域,都明确地指向周人。

先周时期,周人成功地建立战车组织,从牧野之战至成、康封建,无一不以马车承担军事与交通任务,终能带来三代以来国家领土与行政能力的重大突破。

马车在中国初次崭露头角,就与周人的国家权力与权贵阶级密切结合,成为西周时代首要的交通工具,而正是为了配合马车行进,周人开辟平坦、笔直、宽广的“周道”,俾其达成政治、军事与社会的诸多任务。

因此,我们称西周为“马车时代”,也正是在“马车时代”的推波助澜之下,产生了中国道路史上一个光辉灿烂的跃进——“周道”。


4、周道的“四个据点,三条战线”


钱穆从政治军事力量与地理版图的动态关系,总结西周封建的实质意义:

西周的封建,乃是一种侵略性的武装移民与军事占领。

因此在封建制度的后面,需要一种不断的武力贯彻。

周人立国,是一个坐西朝东的形势。其国力的移动,大势可分两道。

第一道由陕西出潼关,向河洛,达东都,经营黄河下流。此武王伐殷、周公东征之一线。

第二道由陕西出武关,向江、汉,经营南阳、南郡一带,以及淮域。此文王化行南国之一线。

“周道”是配合武装殖民而形成的政治与军事性道路,其路线行经东进与南进的主要封国,故“周道”建设过程具体展现周人东进与南进的动态历史。


东进的道路首先自关中东出的“周道”,是连接宗周与成周之间的道路。其路线经过郑、渭汭、陕、崤山抵达伊、洛。这条道路在克殷战争时发挥功用,营建洛邑之后,则成为联系两都的要道。

周公东征,营建洛邑之后,东土的道路网逐渐成形。广大的东土是殷商故地,周人以成周为基地,向东延伸出齐、鲁、卫三大封国,构成“四个据点,三条战线”,拱卫广大的新附土地。

四个据点非孤立,东征之际即有军事联系。

以成周为基地,一路穿越华北平原,攻击山东半岛诸国,一路渡过黄河,沿着河内进击殷墟。

其中,东路大军以成王与周公为首,第一步先攻取商奄。其后,商奄故地由鲁国镇守。

攻取商奄的下一步是继续向海滨诸国进兵。其后,周军可能继续沿海滨向胶东半岛进兵,统帅是召公。东征大军沿泰山北缘挺进胶东海滨地带。此后,这一带是由齐国镇守。

另一条大军由洛邑渡过黄河,沿太行山东麓向北进发,其第一步是建立卫国,镇守殷墟。康叔镇守商纣故沫都,建立起成周向北拓展的基地,其后继续沿着太行山东麓向北分封邢、燕,建构起北土防线。

《燕召公世家》载燕国于武王克商时初封,参以北京琉璃河周初燕都遗址的发掘,其1193号墓出土《克罍(léi)》、《克盉()》,应为初封燕国的命辞。其时召公奭尚在人间,当以康王初年为下限,而琉璃河又出土大量西周早期器物。

关于邢国的始封有所争议,然东征后居于今河北省邢台市,已为出土资料证实。


东征之后,以新建的成周为顶点,向东土有齐、鲁的封建,向北土有卫、邢、燕的镇守,而“四个据点,三条战线”就逐步形成。

四个据点之间有密切的军事合作关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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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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