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百零八）-娘

娘

文/王清坤

娘是农历1993年12月2日因骨癌去世的，至今已近30年。

清晰记得，那是1993年的1月13日下午，娘给我包的白菜猪肉水饺。我擀皮娘来包，她还时不时地对我说：“现在条件好了，想吃水饺就能吃上了。”从娘的话语里，我第一次感觉到她对生活的满足。我的娘啊，不只是当时，就是现在回想起那情景，儿的心里也是暖暖的，甜甜的，真的是幸福无比。

上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初期，大多数农村家庭平时是不舍得吃顿水饺的，即使是家里来亲戚包水饺，我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等到亲戚吃饱后，娘再把剩下为数不多的水饺，给我和妹妹分尝。有时剩下了水饺馅儿，娘就会用麦子面掺和些玉米面包点饺子给我们吃。我的娘啊，就是这样的饺子您也不舍得下口吃呀，您看着大口小口吃的我们，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那种畅快仿佛是又圆满地完成了一项重大任务一般。

1992年春天，有一次，我从单位回到家里，父亲说娘和婧（我的女儿）上菜园子去了。可能是太想娘和孩子了，我没来得及对父亲多说什么，就马上去接。我刚踏上通往菜园子坑洼不平的小路，很远看见娘弯着腰背着孩子，右臂还携着菜筐子，缓慢地走着。要知道，当时娘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了，且身体状况也不很好。我见此情景，快步跑到娘的跟前，接过女儿抱在自己的怀中，边走边埋怨说：“您携着菜筐子，还背着她。”您笑着说：“孩子累了，一点都不跑，就让我背着，心眼儿可多了。”

后来，娘得病住院，二哥找了在医院上班的同学，第一天就进行了全面细致的检查，检查完后我们在焦急和忐忑中等待结果。大约两个小时后，大夫在县医院南北走廊挂号处拿着片子告诉我们：骨癌。当时我没哭，只是呆呆地站着，脑子里嗡嗡响，一片空白，两臂自然下垂，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用力揉搓着。大夫和大哥、二哥继续述说着病情，我则上牙咬着下嘴唇，拖着两条无力的腿不由自主地走到走廊窗前，两眼呆滞地望着外面花池里枯黄的野草，它们在寒风里不停地摇曳着。我的娘啊，那一瞬，我的世界坍塌了。

娘住院的日子，我们姊妹几个轮流守护。有晚，我一个人坐在娘的病床前，不敢有丝毫懈怠，那种惶恐与酸楚唯有自知。在灰暗的灯光下，您叫着我的乳名：“儿啊，你受累了，我死后，不用哭。”我抑制不住，泪水噙满了我的双眼。

1993年12月2日让我永生难忘。娘离世时，只有大哥和妹妹在跟前，她没有看到她最小的儿子——我，因大哥意识到娘病情严重，派我去二哥家报信儿未归。当我从二哥家返回医院时，我看到了已停止呼吸的娘。我的娘啊，您最放心不下、最挂念的儿子正用双手紧攥着您干枯微温的手嚎啕大哭，您再无回应。过后，我静静地看着您，您的脸黄得像遥远岁月的一张纸，被时光滤掉了所有的水分。此时此刻的我，总觉得您从未走远。

有人说，没有娘的孩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而我，不论何时想起您，都觉得温暖。也许，母子连心，您手中那长长的丝线已把我们紧紧相连。

作者简介：王清坤，男，高级教师，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现就职于无棣县第一初级中学，作品散见于县市报刊和各级文学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