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戎畋松 古泉文库特约撰稿

“亳百涅”大型锐角布

战国时期韩铸币，属大型锐角布，俗称异形布或有耳布。其面文“亳”，古地名，地望有南、北、西三处，为商之三亳。《史记·殷本纪》载：“成汤，自契至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诰。”《尚书·立政》：“三亳、阪尹。”孔颖达疏引皇甫谧曰：“三处之地，皆名为亳，蒙为北亳，谷熟为南亳，偃师为西亳。”根据诠释，后人多从其说，三亳者，蒙县之亳曰北亳，在今河南商丘北，为成汤始居之所在；谷熟之亳曰南亳，在今河南商丘东南，汤曾在此建都邑；偃师之亳为西亳，在今河南偃师西，汤所迁徙之地也。现根据锐角布多为韩铸币来判断，此面文带有“亳”字的大型锐角布，似为战国时期属于韩地的西亳所铸。

韩在战国七雄中是个弱小的国家，其疆域甚为狭小，且夹在秦、魏、楚三大强国之间。公元前376年，韩哀侯与赵敬侯、魏武侯一起灭晋，分其食邑，废晋静公为庶民。公元前375年，韩哀侯趁着楚、魏在榆关（今河南中牟西南）酣战之际，出兵攻打郑国，灭郑后又将国都由阳翟（今河南禹县）迁于新郑（今河南新郑）。公元前351年，韩昭侯任用郑国人申不害为相，实施变法。申不害采取一系列改革措施，推行法家术治，使韩“修术行道，国内以治”。（《史记·韩世家》）政局安定，国势大增，民生渐趋富庶，商品经济亦随之得到发展。

公元前337年，申不害卒于韩都新郑。史称申不害相韩，“内修政教，外应诸侯，十五年，终申子之身，国治兵强，无侵韩者。”（《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同年，秦惠文王嬴驷初立，六国中只有楚、韩、赵派使臣去朝贺。次年（前336年），“天子贺。行钱。”（《史记·六国年表》）两年后，秦惠文王年满二十，行冠礼，遂发兵拔韩宜阳（今河南宜阳西北），打开通往中原门户。韩昭侯死后，形势发生变化，其子韩康立，君号韩威侯，没过几年，始改称君号为宣惠王，但韩国势日衰，每况愈下。公元前319年，秦又来攻取韩地鄢（今河南鄢陵西北）。韩无力单独抗衡强秦，遂于次年联合赵、魏、燕、齐及匈奴共同伐秦；结果在修鱼（今河南获嘉东南）一战，秦虏韩将申差，打败韩太子奂、赵公子渴率领的军队，斩首八万余众，五国联军大败而归。

公元前293年，韩厘王使公孙喜会同西周、魏国兵马一道攻秦，秦名将白起故布疑阵，采用正面牵制和迂回包抄战法，在伊阙（今河南洛阳东南）大败联军，斩首二十余万，俘虏主帅公孙喜，连拔五城。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伊阙之战”，白起也因之一战成名。由此，韩国元气大伤，没两年又相继失去宛（今河南阳）城等重要城邑。韩桓惠王十一年（前262年），秦再遣白起攻韩，取野王（今河南沁阳），韩迫于无奈，只得献上党郡以求和。从此以后，国势更是日渐式微，变得愈发不可收拾，而且连年不断地丢城失地。

战国时期，韩所铸行的货币中，有一种“亳百涅”大型锐角布，对于钱文上的“亳”字，又有学者根据出土陶文，释其为“京”字，或为“亭”字，认为只是写法有所不同而已。亦有泉家释其为“皋”字者，因证据不足，此论可备一说。皋即成皋，古邑名，在今河南荥阳汜水镇西。春秋时为郑国之虎牢，战国时属韩地，其地形险峻，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公元前249年，秦派大将蒙骜伐韩夺其地。公元前230年，秦虏韩王安，尽并其地，设颍川郡。至此，韩成为六国中第一个被秦灭亡的国家。

战国时期，韩铸行货币的城邑较多，其货币形态主要表现在平首方足布方面，从币文地名上看，许多重要的城邑都有铸造，如屯留（今山西长治西北）、宜阳（今河南洛阳西南）、阳城（今河南登封东南）、纶氏（今河南登封西南）、宅阳（今河南荥阳东北）等。此外，韩铸币中尚有平首锐角布存在，其共同点亦为平首、平肩、方足，只是布首两端各有一突出锐角，故以形名之。锐角布又分为大小两种，形制上也存有小差异，大型布裆部平直，小型布为尖裆，常见者有公、垂两种。“公”字布近有学者提出应释为“允”，即浚，地望在今河南浚县，认为这种小型锐角布是战国时期魏或卫铸币。

其“公”字布正背两侧有从首至足的竖线，币文“公”字上部两条竖折犹如竖线至首，背面中间有一条竖线至裆。“垂”字布正面两侧无竖线，背面中间无竖线，惟两侧有从首至足的竖线。大型锐角布的品种主要有百涅、卢氏百涅、洮百涅以及近年来新发现的亳百涅。除亳百涅外，其正面均有一条从首及裆的竖线，背面两侧和中间各有竖线至足裆。从韩铸币形态的多样化体现来看，说明韩在当时的商品经济比较繁荣。

在战国时期流行的方足布系列中，有同为“涅”字的小方足布存在，此币名为古地名，涅水流经于此，地望在今山西武乡，战国时先韩后赵。“百涅”旧释“涅金”，涅字在此不作地名，作转化之义解。其布文用之，取货币流通之义。今又有学者释其为“百浧”，读为“百盈”。《集韵》：“浧，通流也。”其义与盈、赢同，似与后世“百宝大盈库”有关，应是货币流通的吉语。（黄锡全《先秦货币研究》）

图8 “亳百涅”大型锐角布图、拓（正、背）

长71.5 毫米，肩宽42 毫米，重17 克，原西安金泉钱币博物馆藏

是品大型锐角布“亳百涅”（见图8），通长71.5毫米，肩宽42毫米，重17克。其形制硕大厚重，铸工精湛，符合规范。钱文自右至左排列，字体古拙朴茂，苍劲有力。其正背有外廓，首部双耳对称，中间短竖筋线不通底，裆部平直。背面中间有竖筋线贯通至布裆，两侧则有斜筋线自肩颈部至足。其品相上乘，锈色甚佳。其早年出自河南新郑一带，时为首见出谱品，极为珍贵。是钱先为河南安阳大泉家周氏所获，视为至宝，后经陈林林与余之手将其入藏原西安金泉钱币博物馆，被列为“金泉百珍”之一。余曾手拓若干分送好友留存，以期共同探讨，并为此钱写过专题考述文章，《金泉钱币》馆刊2002年第3期予以首次披露，有些泉家闻讯后专为此来馆参观，不免感叹先秦货币文化的博大精深。余所写拙文在《收藏》杂志2006年第5期“珍泉集萃”专栏亦节选刊发，因此广为人知，得到众多泉家的认可，被誉为先秦货币之大珍。

是品“亳百涅”大型锐角布原为创见新品，近年来已陆续出土发现了3枚。其存在意义十分重大，可增补先秦货币中新品种、新地名以及古文字之考证，当忝列先秦货币名誉珍品之中。及至2010年，在中国嘉德春拍“古钱”专场中，是钱编号为6473号，估价30万至60万元；拍卖图录中选用余早年所写拙文作为介绍资料，条目评述为“极美品”；其成交价高达人民币117.6万元。据传，是钱最终为山东烟台张立俊所斩获，可谓慧眼识珠，物有所值。其钱币馆弆藏甚富，历代珍泉琳琅满目，多有前谱所未及之品，尤以先秦为最，令人钦佩。

本文选自戎畋松先生新著《读史谭泉文存—— 历代古货币精品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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