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岁月柔情

入伍第三年，我有幸参加了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并第一时间与父母分享了这份喜悦和荣誉。出于保密安全的考虑，我并没有向他们解释过多，这份不得而知却在无形中增加了他们的担忧。父母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历年来跟阅兵相关的故事和资料。一张张流满汗水的照片、一个个不忍直视的伤口、一段段描述艰辛的文字，让他们的担忧与日俱增。

“九三阅兵”结束后，我回到家中，不经意间瞟了眼家里的日历本。

从当年6月5日到9月2日，每个日期上都划了一道黑线，下面还对应着一格数字，90、89、88……3、2、1。9月3日这一天没有被划掉，而是出现了一个代表胜利的“V”，以及一个表达快乐和祝福的笑脸。

90个数字，90道笔画，90个日日夜夜的担忧与期盼，这一切都来源于不善言辞的父亲。

回想过往，高考最后100天、新兵连的三个月、军校第一年的寒假、阅兵集训的四个月……我在不同的日历上描画倒计时，那些小情绪、小期盼在一天天的勾画中渐渐丰盈起来。不承想，父亲注意到我这个小习惯，还学会了。

我和父亲之间的话不多。义务兵离家两年，我们通话寥寥无几，时长加起来不超过30分钟，多半还是跟母亲聊完之后的顺带之举。对话内容也是千篇一律，“干嘛呢？”“吃饭了吗？”“最近怎么样？”有次，我半开玩笑似的问上一句“想没想我啊？”他的回答直截了当，“想你干啥想你！”心中免不了失落和难过，这样的父亲让我无奈，这样的尴尬让我越来越逃避给他打电话。

考上军校后的一天寒假，饭桌上母亲笑着说道：“你爸以前都是早上翻日历的，自从听说你寒假回来，就改成前一天晚上翻了！”

父亲脸上似是挂不住，表情愠怒。我故作惊讶问道：“为什么要提前翻日历呀？”“想啥时候翻就啥时候翻！”他倔强如故。

我又一次深感无奈，但这一次，我懂父亲的柔情！

前不久外地出差，我正好寄住在当地舅舅家。他问起：“有没有你爸照片？好多年没看到我大姐夫了。”

翻看手机，两千多张手机照片，九千多张QQ相册照片，竟然没能找出一张父亲的照片。仔细回想，那年姥爷过生日，我们在火锅店拍了全家福，当时我还发了朋友圈。我找到这张合照，递给舅舅看。

“你爸可不如之前年轻了，脸上都是褶了！”听到舅舅的话，我不禁感慨，这么多年了，我竟只和父亲拍过一次合影。回想入伍几年来，除去义务兵两年没能回家，军校两年寒暑假，我一共回了四次家，和母亲合影、和朋友自拍，甚至拍了家里的日用摆放，拍了母亲烧的每一道菜，却唯独没有拍过父亲，更别说合影了。

我的心里一阵阵泛酸，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可是这辈子却疏离得很。我的脑海里仿佛过电影一般，一遍一遍播放着父亲的样子，因为不写作业罚我的父亲，因为天冷穿得少吼我的父亲，离家求学骑摩托车送我的父亲，我参军时在门口偷偷凝视送别的父亲……这些都是那个不肯将爱说出口的父亲。也许是遗传了父亲的不善言辞，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将爱说出口过，可是，我心里明白，我们对彼此的爱是心照不宣的。

对于一名军人来说，亏欠最多的是父母。这日日思念不得相见的情愫，不只对于军人自身，更暗藏在每一名军人父母的心里。相较于母亲絮絮叨叨的思念，我更看到父亲沉默背后的殷殷期盼。那种情绪，也许只有未来某一天当我也为人父母的时候，才能真正领会。

作者：李玲玲

播音：李 莉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