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大徐的“馒头”哲学

临近中午浓雾还未散去，群山被流动的云雾裹挟着，像浮动的山水画。沿着山谷向高处看去，两边是陡峭的山坡，灌木丛茂密而葱茏。半山腰一块平地上建着几座白色的铁皮板房，腾腾热气从最里面一间屋子里翻滚着冒出来。

下士徐勤翔两眼直勾勾盯着要出锅的几屉馒头，像新郎在等待即将揭开面纱的新娘子。

“你小子上辈子是不是没吃过馒头！”炊事班长贺朝手里大勺翻飞，嘴上不忘调侃这位小徒弟。

“俺可喜欢吃馒头了。在家的时候，俺娘见天就蒸馒头。她说，吃馒头才扛饿，做人也得这样，能顶事儿！她还说，在部队俺也得有眼力见儿，多干活、多扛事儿！”

贺朝回过头看着徐勤翔认真专注的神情，不禁想起两年前徐勤翔退出炊事班时的情景，这个山东徒弟的当兵哲学就是“馒头”哲学：顶事儿。

半年前的一个下午，暴雨不期而至。徐勤翔手里的面“啪啪”摔在面板上。往常他喜欢哼着军歌，就着节拍和面，用他的话说，有劲儿！而此时，徐勤翔却显得有些深沉，“班长，下着大雨施工，你说兄弟们冷不冷？”

“那给大伙儿煮点热姜汤。”贺朝正忙着配菜，没多想。

“听说施工队那边缺人手。”徐勤翔压低了声音。

“哦？”贺朝好像突然明白了徐勤翔的用意，但还是略感诧异，“施工队可正是最辛苦的时候，过来帮厨的都算放假了。”

“我不怕苦，班长。”徐勤翔瞪着大眼睛，透着坚毅和倔强。“当兵不顶事儿有啥用，咱炊事班又暂时不缺人。”

“这小子心里咋想的。”贺朝心里盘算，“别人都嫌累，挤着往炊事班跑，他却要去施工队。”

“你可以去试试。”贺朝打赌，这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小徒弟在施工队待不过一星期，“累了就回来。”

第二天，徐勤翔把施工的装具早早收拾利索，拿着油彩笔在一把崭新的铁镐柄上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说勤翔，转行啦？”战友们看到后纳闷。

“我跟着你们挥镐去！”徐勤翔抬头笑笑。

“你腰杆这么细，蒸蒸馒头还行，到了施工队怕是要断成三截啊！”战友们哈哈大笑，都在说这瘦弱的身子哪受得住施工队的苦。

果然，施工第一天徐勤翔就有些吃不消。他看到战友扛着一百多斤的水管来回跑，自己也挽起袖子，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可结果——水管使了个千斤坠，就是抬不上脚面。一百来斤的水管上不了肩膀，他只能勉强扛着七八十斤的，踉跄着挪动。

战友们开起了玩笑：“勤翔，得多吃点馒头呀！”“山东大汉不顶事啊！”有的老班长也为他心疼：“不要勉强，慢慢来。”徐勤翔只是苦涩地笑笑，又转身扛起下一根管子。

自打去了施工队，徐勤翔逼着自己多吃，两个馒头，三个馒头，四个馒头，吃完还要往挎包里再塞一个。扛水管的重量也跟着涨了起来，八十斤，九十斤，一百斤……

一个月过去，贺朝没有等到小徒弟要回炊事班的消息。他跑到工地，看到徐勤翔正铆足了劲儿拧着胳膊一般粗细的法兰盘。贺朝把几个煮熟的鸡蛋悄悄放进徐勤翔的挎包里，心里开始敬重起这个倔强的小徒弟。

半年后任务结束，徐勤翔整整重了二十斤，身体壮了一圈。一场重大演习接踵而至，炊事班成了最缺人手的地方，班长贺朝急得团团转，上哪去找这么多炊事兵？

某天吃晚饭时徐勤翔啃着馒头坐到了贺朝身边：“班长，我想蒸馒头，你看我顶事儿不！”

“你这是打算重操旧业啦。”看到徒弟赶来助阵，贺朝乐开了花，作势给了徐勤翔胸口一拳，“罚你蒸馒头，必须要顶事儿！”

炊事班“闲时忙，忙时闲”。演习过程中，除了白天繁重的保障任务，炊事班还要时刻有人留守保障换班的官兵。

“打赢后勤仗，吃出战斗力！”徐勤翔建议连队制作了一条鲜红色的大横幅挂在了食堂的墙上。玉米馒头、南瓜馒头、杂粮馒头……在演习最紧张的时刻，五彩缤纷的馒头成了餐桌上的一道彩虹。

“啥时候再‘辞职’啊？”贺朝拍着小徒弟的肩膀。

“等哪里不顶事儿的时候。”徐勤翔看着班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褚迎冬

播音：刘敬一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