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心属深山

一级军士长孟淼，入伍30年的老兵，在我眼中，他不仅是前辈、战友，也是我的“师傅”。

那会儿我刚下连，先在新兵班集训。我们经常讨论会被分配到哪个专业，到谁的班。提及最多的，就是孟班长。在连里乃至全营，他的专业技术是出了名的过硬，对待工作也相当严格。

有人说：“孟班长从来不会笑。”也有人说：“要是在他跟前犯错，他会骂人。”虽然未曾见过他，可三人成虎，新兵之中传多了，我们不免担忧起来，祈祷着“分到哪都好，千万别分到孟班长的班”。

当时连里有供配电、给排水和通风空调三个专业，孟班长担任供电班班长。分配那天，我还在想“这么多人，分到孟班长名下概率很低，应该不太可能是我。”或许是墨菲定律使然，听到分配结果“李留凯——供电班”时，我脑袋蒙了。想到孟班长的严厉，高中未毕业的我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基本的电路图都看不懂，更何况学理论。如果学不好、学得慢，被班长“教训”可怎么办？

初见孟班长时，他手里拎着一个“富光”牌水杯，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使用年头了。见到我们，他略微点了点头，脸上并无一丝笑容。我心想，果然如传言一般，不太好相处啊。

第一次专业集训，实操课目是配电箱连接，就是将配电箱里各个仪器对照电路图进行连接。孟班长教了半天，我还是一知半解。实操练习时，孟班长站在我身后，本就心虚的我更加紧张了。看着眼前各色线头，我大脑乱成了糨糊，索性心一横，胡乱连接一通。眼睛瞟到孟班长，他脱下鞋，作势要吓唬我一番。我急中生智，连忙接下孟班长手中的鞋，旁边有战友插科打诨：“孟班长让你帮他看下鞋子是多大的。”我低头看了眼鞋底，顺势喊出：“报告班长，39码！”周围的人捧腹大笑，孟班长也哭笑不得。

他将我拉到一旁，严肃地说道：“军人生来为打仗。配电箱就是你的武器，既然你分到了供电班，就要认真学，学懂学透。”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真正理解了班长的良苦用心。

后来，我经常找孟班长请教问题，我们也逐渐熟络起来。许是被我求知的热忱态度打动，他时不时给我“开小灶”，讲解一些专业的难点和重点，还把个人对专业技术的独到见解和方法细节与我分享。虽然我仍然称他为“班长”，可心里俨然已经将他视为“师父”。

为了让我在实践中得到更多锻炼和成长，遇到阵地施工、设备检修，孟班长会带着我去现场见习。遇到不太复杂的故障问题，他还会让我上手解决。一次施工场地的热水器损坏，孟班长带我前去查看。他先检查了设备，然后说：“这次问题不大，小李你来试试。”哪知在我维修过程中，线路连接出了差错，热水器非但没修好，反而烧坏了一条线。一旁的人有些无奈：“你不是孟班长带出来的吗，怎么这水平？”当时我真是羞愧难当，还是孟班长重新接手，修理好了设备。

回去之后，我当面跟他说：“对不起班长，我今天没处理好，给您丢脸了。”孟班长手一摆，毫不在乎：“谈不上给谁丢脸，尽管我带了你一段时间，但咱们都是军人，彼此间还是战友，一起为部队服务。”他顿了顿继续说，“虽然你实操经验尚浅，可今天的失误确实不应该，因为类似的问题我曾经讲过。这暴露出来你对知识理论的理解掌握还有欠缺、不够扎实……”孟班长的一番话，让我对问题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的指导帮带下，我的专业理论和技能水平不断提高，终于考取了电工高级证，还在一系列比武考核中，取得了优异成绩。

后来，我和孟班长分别转到了不同单位，他的新单位还是在大山沟里。

前段时间我休假，便去山沟看望他。一位班长将我带到专业教室。门半开着，我探了探身子，看到孟班长正带着三个新兵学习电路图，他身旁仍放着那个“富光”水杯，只是比以前更老旧了些。

我将行李放在门口，只身溜了进去，找了个空位悄悄坐下。三个新兵的神情，让我回想起曾经跟着孟班长学习的日子。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到我，“你小子，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笑道：“孟班长讲课还是那么投入，我怎么敢打扰啊”。

一同回宿舍的路上，我问他：“今年都快退休了，怎么还在带新兵。”他感慨道：“这一行我干了几十年，单位里数我经验最丰富，现在供配电专业骨干不足，我怎么能不发挥余热，把队伍带起来。”

扎根大山30年，孟班长将心血浇筑在育兵育才和单位建设上。如今，师傅即将脱下不舍的军装，可那份对年轻战士的关爱之心依旧滚烫，对强军事业的执着信念矢志不渝。

作者：李留凯

播音：张育铭

文稿来源：火箭兵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