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北朝133：尔朱荣篡位受阻，挟持孝庄帝进京

建义元年（528年）四月十三日，尔朱荣于黄河之滨的陶渚制造了震惊天下的大屠杀，北魏洛阳朝廷的文武百官被一网打尽，举国哗然！

这场大屠杀史称“河阴之变”，其后果非常严重，它彻底摧毁了南迁后的北魏朝廷，将汉化的鲜卑贵族和汉族高官世家一网打尽。

洛阳经孝文帝迁都以来四十年的苦心经营，已成为北方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河阴之变后，朝廷瘫痪，衙门空虚，洛阳一片恐怖凄凉景象，市民纷纷逃亡，京城昔日的繁华荡然无存，成为绝响。

大屠杀进行的同时，尔朱荣的军队又闯进了孝庄帝的行在，捕杀皇帝的亲信。当时孝庄帝正和两个兄弟元劭、元子正往帐外走，突然看到一大帮武士举刀冲了进来，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把孝庄帝架走，随后当场砍死了元劭、元子正。

兄弟俩的惨叫声吓坏了孝庄帝，他急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看管他的士兵根本不搭理他，孝庄帝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孤家寡人了。

死于这场大屠杀的北魏高官阵容极其豪华，史书上提到名字的有丞相高阳王元雍、司空公元钦、仪同三司元恆芝、仪同三司东平王元略、广平王元悌、常山王元邵、北平王元超、任城王元彝、赵郡王元毓、中山王元叔仁、齐郡王元温......

《魏书》人物传记中比比皆是遇害于河阴的记载，几乎所有的南迁家族都有人死于这场屠杀。到底死了多少人，各种史书说法不一。

《魏书·孝庄纪》说是2000余人，《魏书·尔朱荣传》说是1300人，《洛阳伽蓝记》说是3000多人。

《北史》和《资治通鉴》都采纳了2000人一说，但据《通典》记载，北魏洛阳的京官编制为2371人，尔朱荣显然不大可能杀光所有官员，显然3000人这个数据有所夸大。

不管是两千，还是三千，亦或是一千多，有一点是确定的，北魏朝廷经此一番折腾，几乎一扫而空了。

河阴之变后，昔日繁华富庶的洛阳城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一座座豪门大宅人去楼空，朝廷官员的府邸几乎都在办丧事。北魏当时有舍宅为寺的风气，大宦官刘腾死后，他的宅子就改成了佛寺。

大屠杀后，死难的官员住宅很多都改成了佛寺，以此超度那些永远留在河阴的亡魂。

河阴之变对北魏的伤害极其严重，可以说造成了无法恢复的内伤，各种史书都留下了触目惊心地记载：

“河阴之下，衣冠涂地，其所以得罪人神者焉。”——《北史》

“迭相惊恐，人情骇震，京邑士子不一存，率皆逃窜，无敢出者。直卫空虚，官守废旷。”——《魏书·尔朱荣传》

“富者弃宅，贫者襁负，率皆逃窜，十不存一二。”——《资治通鉴·卷152》

“荣军于邙山之北，河阴之野……人物歼尽。”——《洛阳伽蓝记·永宁寺》

尔朱荣起初是听信了费穆的谄媚之言，才决心大肆屠戮。如今看到死了这么多人，整个朝堂都空了，洛阳官民对尔朱荣怨声载道，民心丧尽。尔朱荣几乎是一夜间从镇压叛乱的功臣变成杀害帝后，屠戮朝臣的罪人，人设彻底崩塌。

走到这一步，尔朱荣的野心极度膨胀，反正他离篡位只剩最后的一步了。御史赵元则写了一道禅位诏书，拿去见孝庄帝，希望孝庄帝顺天应人，禅位给尔朱荣。

孝庄帝非常悲愤，派人去见尔朱荣：自古以来帝王更迭，盛衰无常，现在天下大乱，将军你力挽狂澜，所向无敌，建立功勋，这都是天意，人无法改变。

我投奔你只是为了保全性命，怎么敢贪图皇位！将军极力劝说，才不得不为之。如果天时地利人和，天下归心，将军就自己登基吧。

如果你不想称帝，保全大魏江山，那就选一个更贤德的皇帝辅佐吧。

“帝王迭袭，盛衰无常，既属屯运，四方瓦解。将军仗义而起，前无横陈，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规存性命，帝王重位，岂敢妄希？直是将军见逼，权顺所请耳。今玺运已移，天命有在，宜时即尊号。将军必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任更择亲贤，共相辅戴。”——《魏书•尔朱荣传》

孝庄帝这番话流露出来的悲愤之情令人唏嘘不已，一把辛酸泪，不得不令人感叹奈何生于帝王家的悲哀。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尔朱荣那大老粗怦然心动，你还甭吓俺，俺不是吓大的，你以为俺不敢废你么？

这个时候，部下大将高欢（日后的北齐神武帝出场！）也劝他登基称帝。

另一个大将贺拔岳反对，劝道：

将军首举义兵，志在铲除奸逆，再造社稷，如今大功未成，贸然称帝，树大招风，会惹来无尽的麻烦，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首举义兵，共除奸逆，功勤未立，逆有此谋，可谓速祸，未见其福。”——《周书•贺拔岳传》

尔朱荣这大老粗一时有点迷糊，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这厮又很迷信，既然人话太杂，无所适从，那就听听鬼话……呃，神话吧。

北魏由于是鲜卑人建立的国家，保留了一些鲜卑族的落后风俗，比如鬼神崇拜，迷信盛行。上层贵族做什么事都喜欢先算上一卦，甚至连选皇后这样的大事也得求助于鬼神，具体办法就是铸造金人占卜吉凶。

尔朱荣拥立孝庄帝时就用过铸铜人这一招，这会儿他故技重施，铸了自己的铜像，结果连铸四次都没有成功。尔朱荣宠信的一个术士刘灵助也劝他不可冲动，时机不成熟。

尔朱荣非常迷信，追问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之时？刘灵助神秘兮兮地蹦出一句话：

天机不可泄露。

尔朱荣毕竟只是一个部落小酋长，一下子干了这么大一票，杀戮过重，天怒人怨，天下沸腾，讨伐尔朱荣的义军遍布大河上下。这厮估计是脑袋受了刺激，加上迷信作祟，精神恍惚，不能自持，呆立了半晌才缓过神儿来，眨眨小眼睛自言自语：

俺犯下如此大错，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自杀向朝廷谢罪。

贺拔岳劝尔朱荣杀掉建议他称帝的高欢，给天下一个交待，尔朱荣没有同意，两人一直讨论到深夜，才决定暂时不提称帝之事。随后，外兵参军司马子如和高欢都劝尔朱荣先安抚人心为上策，不如暂且拥戴孝庄帝渡过难关再说。

尔朱荣接受了他们的建议，放弃自己称帝的念头，率大军护送孝庄帝于十四日前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