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是有产权的，来自枪杆子

国家也是有产权的，对于这个概念很多人是不知道或者是不清晰的，这就在看待很多历史事件、甚至遇到很多政策性的问题的时候理解上就会出现很大的偏差。

最早的人类是生活在非洲的众多哺乳动物中的一个种群。有一天人类突然学会了用火，在哺乳动物的战争中，人类取得了碾压优势，人类举着火把从非洲草原走向全球，将适合人类居住的土地全部都占领了，面对凡是敢于跟人类争夺领地的动物，人类就纵火来一场“芭比Q”把他们变成烧烤。后来人类的一个叫做“智人”的亚种再次变异，他们突然获得了可以认知抽象概念的能力，这种能力被《人类简史》的作者赫拉利定义为“认知革命”，智人可以组织起最大150人左右的团体一起战斗。这让他们在面对最十几个人的其他人类部落的时候，获取了碾压的优势，最终智人占据了其他人类的领地，成了地球上唯一的人类。智人就是现代人的祖先，他们将当时地球上适合人类居住的领地瓜分一空。建立了无数个人类聚落。

这些人类聚落最早像狮群一样，由一个年长的老妇人带着一群跟她有相同母系血缘的女性组成，规模相当于一个村。为了标记她们的血脉传承，她们会给自己的家族取一个姓，不错最早的姓来自于母亲。由于亲近结合会引发严重的后果，在华夏地区逐渐流行了一种传统，那就是同姓不婚。而当时的男性的状态也像雄狮一样，长大之后就开始四处流浪，流浪到一个不是同姓的聚落并被该村的某个女性接纳，这个男性就会暂时留在这个村子当中，从事狩猎和为村子提供武力保护。

随着人类的不断繁衍生息，当该村庄的领地养不活多余的人口的时候，该聚落的一部分成员就会迁徙到周围的地方再建一个村落。当遇到天灾该村落领地内的产出不能养活该村落的人口的时候她们也会向周围迁徙寻找食物。上文已经说过了，凡是适合人类居住的领地早就被瓜分殆尽了，在迁徙的过程中，人类聚落就会发生非常残酷的战争。失败的一方只能让出领地向其他地方迁徙，而她们大概率会被饿死，获胜的一方就可以活下来。而随着同姓的村落越来越多，她们逐渐就建立起了部落，每当需要战争的时候，同姓的村落就会协同作战。而随着部落规模的不断壮大，战争规模就越来越大，而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男人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也就越来越大，于是他们的社会地位就越来越高。

直到有一天，人类突然发明了农业和畜牧业，这让人类在有限的土地中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是人类的巨大进步，在《人类简史》中被赫拉利称为“农业革命”，但是不论是种植还是畜牧，都需要高强度劳动，这是女性无法承担的，于是他们不得不更加依赖男性，男性的地位进一步提高，于是他们开始有了更多的要求，而第一个要求就是婚姻制度。你没听错，婚姻制度是男人发明的，而不是女人发明的。生物的第一本能永远是传播基因，女性是不会有这方面焦虑的，她可以非常笃定她生的娃一定带着她的基因，但是男人却无法100%的确定哪个娃是他的（直到基因检测技术出现），于是他们开始要求在制度上确认某个女人只能给他自己生娃，这就是最早的婚姻制度。

随着人类社会的进一步发展，为了组织更大规模的生产和战争，男性成了部落中的主要领导者，他们开始瓜分私有财产，为了把自己的财产传给自己的孩子，于是家庭就出现了。他要尽可能的保证播种成功，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男性直系血脉越来越多，他们聚族而居，村落的逐渐从女性转到了男性，男性为了表示自己的血脉，于是他就以自己居住的地方来命名男性血脉传承，这就是氏的来源。例如姜子牙又被称为吕望，因为他的母系是来自于“姜”这个家族，而他的父系是来自于“吕”。

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是更多的用自己的“姓”来标识自己的亲族关系，原因还是那个时候的人无法百分之百的确认自己称作父亲的人跟自己是否有血缘关系，但是他很笃定自己跟舅舅是一定有血缘关系的，这也导致他们在某段历史时期，人类跟自己的母族的关系更亲近，这段时间人类社会流行舅舅把财产传给外甥的习惯。

正是在这段时间前后，华夏人的祖先炎、黄两个部落就形成了。有一天他们的东方崛起了一个叫蚩尤的强大部落，炎和黄两个部落决定联合起来一致对敌，在黄部落首领轩辕的的带领下，击败蚩尤，蚩尤部落只能让出领地向南迁徙，最终形成了九黎，最终形成了现在的苗、越、黎等民族。而黄部落和炎部落因为各种原因也发生了一系列战争，最终黄部落胜出，但是黄部落对待炎部落没有像对待蚩尤一样进行驱逐，而是选择跟炎融合，互相通婚、划分领地和平共处，最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部落，也就是华夏的前身。而随着不断的繁衍生息，华夏族群在黄河流域建立了无数个部落，为了调节各部落之间的矛盾、仲裁他们之间的纠纷、带领各部落与其他部族进行战争等，于是他们决定推举一个人来做华夏部族的首领，这就是三皇五帝。这时候的三皇五帝仅仅相当于武林盟主，而不是后世的皇帝。

但是生活在黄河流域的华夏各族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喜怒无常的黄河，华夏各部虽然享受黄河带来耕种上的便利，但是也要承担黄河发怒时带来的灾难，以任一部落的力量都无法治理黄河，于是他们请求由部族的首领来统一协调治理黄河，最终在大禹时期，通过疏通河道的办法解决了黄河水患的问题。但是在长期治河的过程中，各部落的人力、物力都统一由首领“帝”调配，帝逐渐建立起了领袖的权威，并掌控了华夏各部资源的调配权力。

大禹在治河成功之后，将北到黄河流域南到长江流域的地区划分成九大块，然后按照血缘的亲疏远近要求这些地区的所有部落都上缴保护费，也就是贡。当然很多部落是不服气的，你大禹凭什么跟我们收保护费啊？大禹告诉他们因为他有信用，是那种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的信用。大禹带着华夏部落联军把这些刺头全都给灭了。其他部落一看，大禹这么狠，于是老老实实的上交保护费。大禹把各地上交来的保护费中的铜按照上缴的地区，铸成九口大锅，这就是九鼎的来历。从此九鼎也象征着九州各部落臣服的标志。从此以后，生活在九州范围的各部落开始每年都要向大禹上交保护费，一直到他过世，在长期收取保护费的过程中，大禹没少中饱私囊，让大禹的家族“夏”积累了非常丰厚的实力。

在大禹死后，华夏各部按照传统重现推举一个叫伯益的人来做各部的武林盟主，但是大禹的儿子直接砍死了伯益，并宣布从此“帝”不用选了，就由我们夏部的首领来出任了，以后的保护费直接交到我们夏部就可以了。由于夏部的武力强横，各部落都不敢有异议，于是从此夏部落获得了向九州以内各部落收取保护费的权力。当然跟所有收取保护费的组织或个人一样，能否收取到保护费主要看你手里的大刀够不够大，终夏一朝，夏的各代首领几乎都在征讨那些不愿意交保护费的部落，让自己保持武力威慑。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商的部落在首领汤的带领下，灭掉了夏部落。这个时候汤站出来跟九州各部说，以后我们商是新的扛把子，从此以后你们的保护费就交给我们商部落了。从此夏朝收保护费的传统被商继承。

直到岐山的周部落的首领姬发干掉了商部落的首领帝辛（也就是纣王）。大家以为周会延续夏、商的统治模式。但是姬发和他的弟弟周公旦一研究，收保护费的模式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模式不稳固，太流氓了，他们决定换一个模式。于是他们首先对外就提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规定周对华夏九州拥有产权，这块土地上的所有领土都是周的，有人会问姬发哥俩这么说就有效了吗，这当然是因为周国的拳头更大，别的部落只能捏着鼻子认。当然姬发和周公旦这哥俩也知道，如果仅凭借周王室的力量是无法长久维持这个秩序的，于是他们还发明了宗法制，即周王室把自己的兄弟子侄功臣全都分封到各地当诸侯，当然这个诸侯也仅仅是周王室的的臣，是给周王室打工的，周王室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势力深入到九州的各地角落，而这些没有机会当一国之主的宗室子弟和周国的功臣们是这套体系的受益方，他们当然举双手双脚支持，而那些原有自己独立产权的各个部落当然不愿意支持，但是周王室以及周王室的亲藩的拳头太大了，他们不敢反抗，于是承人了周王对天下的产权，他们也成了周王室体系下的诸侯。当然也有很多头铁的部落不愿意，于是周王带着华夏诸侯去教他们作人。为了让诸侯安心给周王打工，于是周公旦捣鼓出一套规则，来明确彼此的权力和义务，也就是礼乐制度。

周王室订立的这套规则就被后世称为法统，整个西周时期周王室都能比较好的执行这套礼乐规则，但是随着平王东迁，周天子失去了掌控诸侯的能力，于是诸侯们开始不再听周天子这个董事长的话了，周天子对他们也无可奈何，这也就是礼崩乐坏。华夏进入春秋阶段，春秋时期最著名的就是春秋五霸，其实很多人不理解，周天子已经是菜鸡一只了，五霸为什么还要假惺惺的尊王攘夷。很简单，这个天下的产权还是周天子的，而他们的权力是周天子赋予的，理论上周天子是有权利对诸侯生杀予夺，而五霸都没有对其他诸侯形成压倒式的优势，如果有谁敢公然否认周天子的所有权，就会迎来华夏各国的共同的进攻，楚国就是典型的例子，被晋国带着诸侯打了两百多年。而春秋五霸实质上就周这家公司的CEO，是代替周天子行使管理权，但是产权仍然归周天子个人所有。

很多人都不理解韩赵魏三家分晋之后为什么要找周天子册封，原因很简单，他们原本是晋国的家臣，如果公然灭掉自己的老大，自己就是强盗的行为，是违法的，如果其他诸侯利用这一点讨伐他们，他们就被动了。天下原本就是周天子的，而不是晋侯的，韩赵魏的领地在法理上属于周天子的，周天子有权力对他们进行册封，也就是对他们的领地进行确权。这样一波骚操作之后，韩赵魏的领土就是从周天子那里获得的而不是从晋侯那里抢过来的。至少法理上他们就合法了。战国时期，七雄互相征伐，最后秦国胜出，秦国在灭周的时候，特意把九鼎搬回到咸阳，因为九鼎是天下所有权的一种象征，意味着秦国从周手里继承了对华夏领土的所有权。

项羽在推翻秦朝之后，尊楚怀王熊心为帝，他自称西楚霸王来分封诸侯，宰割天下。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秦国灭亡之后，天下的所有权归楚国所有，他作为楚国的CEO，有权把周公旦的活再干一遍，于是他开始分封诸侯。但是当时天下的诸侯对于天下归楚国这件事并不认同，他们对项羽的分配也不满意，天下再次陷入诸侯混战，最后诸侯联军在刘邦的带领下灭掉了项羽。这个时候诸侯们聚在一起就开始商量，在混战中自己占有的土地都是抢来的，没有合法手续，如果继续这样，别人也有权力来抢，他们需要一个给他们确权的人，而当时刘邦实力最强，于是他们推举刘邦为天子，也就是先把华夏的所有权让给刘邦，然后刘邦在把这些领土分封给诸侯，这样诸侯们对领地的占有就合法了。当然他们不推举刘邦、刘邦分分钟就会教他们重新做人。

原本这种产权归属是非常明确的，就是谁拳头大就归谁，商灭夏天下就归商，周灭商天下就归周，秦灭周天下就归秦，诸侯灭掉秦天下就归诸侯，诸侯让给刘邦，那天下就归刘邦。这个逻辑是清晰明了的，但是汉武帝任用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原本一直没问题的刘家的法统传承就有问题了，儒家以仁义治天下，这种凭借拳头争天下的丛林法则是不符合儒家思想的，于是就展开了一次大辩论，刘家的法统到底来自于哪里。吵来吵去也没吵出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但是这群儒生就搞出了一套不明确、但是玄玄乎乎的理论，也就是天命所归、天人感应巴拉巴拉的。这套理论虽然不靠谱，但是在当时还是非常有市场的，结果就被王莽钻了空子了。王莽按照这套理论，把自己塑造成可以拥有天下的圣人，于是王莽竟然没有通过血腥革命就占有了天下，建立了一个新朝代“新”，他自己也获得了天下的产权。

最神奇的是王莽大概率是相信这套理论的，他就按照儒生们幻想出来的理想国理论施政，这些从来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理论很快就把天下搞乱了，造成了大规模的农民失业。失业从来是动乱之源，群失业的农民揭竿而起，很快就推翻了王莽和他的理想国新朝。天下再次陷入诸侯割据，南阳的刘秀最终重新统一了天下，天下的所有权落入刘秀和他的子孙手里。

从此以后，在华夏大地上，人们明确了天下归属权是靠拳头争来的，而不是其他的玄玄乎乎的原因。天下的所有权一直归属于皇帝一个人，其他人都是给皇帝打工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满清灭亡。当然这期间，帝王们、儒生们、道士们、和尚们，搞出了五花八门的天命说来掩盖这个底层逻辑。

中国古代的统治者对于国家产权归属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从理论上来说，在中国古代一直没有所谓土地私有一说，天下的土地都是归皇帝所有，其他人只是租赁皇帝的土地耕种而已，所以在古代的田税叫赋，又叫租。天下的人是从皇帝那里租土地进行耕种的，所以他们要按时付租子给皇帝。同时皇帝还在统治的领域内向百姓提供武装保护、司法公正、必要的福利制度等公共服务，百姓同样也需要以纳税、服役等形式向皇帝支付报酬。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国家产权。其实教员用很通俗的话把这个道理将的很清楚，那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在古代，皇帝的一加一姓可以通过武力夺取政权，所以天下的产权就归他们所有。当然后来百姓获取国家的产权也是用武力从帝王手里夺回来。

其实在全世界范围来看，中国的这种现象并不是孤例，奥斯曼土耳其、哈布斯堡王朝在某个阶段都是帝国式的国家，该国的产权归帝王一家一姓所有。欧洲中世纪的封建制度也是这个道理。

现代社会的国家产权下移到普通老百姓手里主要是两个国家所影响的，第一个是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第二个是拿破仑帝国的民族国家。

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要从英国的失地王约翰说起，约翰王在法国打了败仗，于是开始向国内贵族征税，把贵族搞毛了，于是他们联合起来把约翰打败，用刀子把约翰按在谈判桌上，双方就开始谈判。最终约翰王出让了一部分国家产权给贵族们用来交换贵族不把他砍了。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历代英王都试图夺回失去的产权，于是跟贵族以及英国的大资产阶级不断的来回拉扯，最终双方的矛盾不可调和，英国的资产阶级在克伦威尔的带领下把英国国王送上了断头台给咔嚓了，从此英国新政权就归资产阶级所有，如何标定哪些人是资产阶级呢？当时的英国人以纳税额来衡量，纳税额越大权力越大，这就是我们看香港电影、电视剧经常会听到纳税人的概念，因为英国的国家产权归英国的纳税人所有。

我们再来说说拿破仑帝国的民族国家。法国经过大革命的洗礼，不同阵营不但互喷还互砍，搞得是人头滚滚，国家彻底乱套，他们都想夺取国家的产权，欧洲的其他国家一看，辱法的机会来了，于是组成反法同盟入侵法国。在亡国灭种的压力下，法国的各阶层不得不妥协媾和，在反复拉扯之后，他们达成一致，所有法兰西民族的人共享法国的产权。在这个框架下，法国各阶层的权力与义务最终以《拿破仑法典》的形式确立下来。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法国老百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战斗力，在拿破仑的带领下，他们横扫欧洲，差一点就统一了欧洲。这里要注意的是，拿破仑虽然是皇帝，但是这个所谓的皇帝跟中国古代皇帝不是一回事，仅仅可以看作是法国人的领袖，他本人不完全拥有法国的产权。后来拿破仑下野之后，波旁王朝复辟，但是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之后的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全世界各国都仿照法国的模式建立的众多的民族国家。直到现在，民族国家仍然是主流。

而我们北方的邻居更加生猛，直接进化到了阶级国家的阶段，他们整合了十几个国家，用镰刀和锤子称霸半个蓝星半个世纪。虽然最终解体，但是他也非常深刻的展现了一种特有的国家所有权的形式。

为什么特意说这么一大通，因为很多人是不清楚这个概念的。产权代表了权力，通俗的说你只对你拥有的东西有处置权，而对于你不拥有的东西是没有处置权的。而各个国家的产权归属通常会被写进他们的宪法。不要整天高呼所谓的天赋人权，也不要相信古代读书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口嗨。国家一般归用武力夺取这片土地的那群人、以及他们身后所代表的阶层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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