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北朝83：力排众议谋迁都

太和十七年（493年）八月，孝文帝突然召集群臣到明堂，宣布了一个大消息：他要亲征南齐。

一听这话，满朝哗然，除了孝文帝的几个铁杆心腹外，大部分人的表情已经表明了态度，反对。

但没有人敢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沉默了半天，有一个人终于站出来了。

孝文帝仔细一看，原来是任城王拓跋澄。

拓跋澄是文成帝异母弟弟任城王拓跋云的长子，算辈分是孝文帝的叔叔，他站出来反对迁都，这令孝文帝很意外。

在开会之前，孝文帝特意让太常卿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是“革”。革卦是《易经》六十四卦里的四十九卦，革卦，和则为吉，变则为凶，似乎有点不太好。孝文帝脸上很不好看，这卦懂和不懂的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好在孝文帝脑子好使，马上做出高兴的样子说：“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真乃大吉也！”

这“汤武革命”说的是商汤和周武王起兵推翻前朝的典故，孝文帝想用这句话证明伐齐的正确性。

但拓跋澄显然不吃这一套，他一听孝文帝明摆着是在胡扯嘛，你以为大伙儿都不懂《易经》吗？

他出班奏道：“陛下且慢！这周易言革为变更之卦，意在强调顺天应人，改变君臣之命，汤武得之为大吉，然陛下已经坐拥天下，今日言革卦，不可称革命，于陛下言，不可称大吉。”

孝文帝气坏了，血压都飙升了，这皇叔太不懂事，竟然当众让他出丑，真是岂有此理！

他马上回怼道：“《象》云大人虎变，何来不吉？”

拓跋澄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反击：“陛下龙兴已久，岂可同于虎变！”

孝文帝大怒：“社稷是朕的社稷，任城王难道是想阻挠朕的南征大计吗！”

拓跋澄也豁出去了：“社稷是陛下的社稷，但臣也是社稷之臣，参与国家大事乃是臣的分内职责。”

这话把孝文帝整无语了，半天没说话，你总不能当众和皇叔发飙吧，你能把他咋样？拖出去砍了？

过了好半天，孝文帝才缓缓地说：“各言其志，但说无妨，今日就到这里，散会吧。”

散会后，孝文帝派人把拓跋澄留住，让他到宫中见驾，两人要开个闭门会议。

拓跋澄匆匆赶到宫中，还没迈上台阶，就听到了孝文帝的声音：

“今日明堂之辩，恐群臣随声附和，阻挠朕之大计，故而对皇叔颇为严厉，还望皇叔体谅。”

拓跋澄也为自己的鲁莽而向孝文帝连连谢罪，叔侄俩独处一室，推心置腹，开诚布公，孝文帝向他亮出了底牌。

孝文帝语重心长地说：“你我名为君臣，实则叔侄，论公为国，论私为家，朕知皇叔之心，皇叔为何却不知朕之意呢？”

拓跋澄感到一丝愧疚，只得拱手拜谢。

孝文帝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打算：“朕知道这次行动非常艰难，但又不得不去做。大魏肇兴于北土，迁居平城已近百年，虽然富有四海，却不能统一天下。平城乃四战用武之地，若要施行文治，移风易俗，却有诸多不便之处。而崤山、函谷关曾是皇帝故居，黄河洛水也是昔日帝王故里，朕非常向往，此次朕欲借南征之名，行迁都中原之实。明堂革卦，岂非正应了朕欲行改革，迁都中原之愿，皇叔意下如何？”

“今日之行，诚知不易。但国家兴自北土，徙居平城，虽富有四海，文轨未一，此间用武之地，非可文治，移风易俗，信为甚难。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兹大举，光宅中原。”——《魏书•任城王传》

听了孝文帝的话，拓跋澄羞愧不已，急忙向孝文帝谢罪。如梦方醒的拓跋澄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洛阳位居天下之中，占尽地利，陛下欲一统四海，平定九州，苍生若知，都应该庆贺呀。”

孝文帝不无忧虑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代人眷恋故土，如果突然宣布迁都，只怕会引发骚乱。”

拓跋澄态度非常坚决：“迁都既是大事，非常人所能理解，陛下圣裁即可，他人何能为也。”

有了拓跋澄的支持，孝文帝彻底放心了，他高兴地说：“皇叔真乃朕之子房呀。”

这子房就是西汉开国功臣张良，当年也是刘邦的第一谋士，在张良的帮助下，刘邦最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如今有了拓跋澄的支持，孝文帝心里就有谱了。

为了感谢拓跋澄的支持，孝文帝擢升他为抚军大将军、太子少保，兼尚书左仆射。

摆平拓跋澄后，孝文帝又陆续做通了弟弟彭城王拓跋勰、叔祖南安王拓跋祯等人的思想工作， 争取到了第一批支持迁都的骨干力量。

消除了后顾之忧的孝文帝很快便决定出兵南征了，一场大戏即将上演。

孝文帝所谓的“南征”，我们今天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场有导演、有编剧、有演员的戏剧性演出，为的只是减少迁都可能遭遇的压力。然而当时的平城朝野却并不知道这个内幕，很多人一听说皇上要亲征南齐，都惊慌失措，瞬间炸锅了。

孝文帝执意亲自南征，这就面临一个难题，他如果走了，平城怎么办？留什么人坐镇朝堂呢？

最佳人选肯定是太子了，可这时候孝文帝还没有册立太子呢，这可如何是好。

于是，宗室里资格最老的东阳王拓跋丕上奏，请求册立皇长子拓跋恂为皇太子。

虽然孝文帝对拓跋恂并不满意，也不放心，但事情紧急，为了安定人心，他最终还是决定册立拓跋恂为太子。

六月，孝文帝下诏册立年仅十岁的拓跋恂为太子，就在两个月前孝文帝才册立冯清为皇后，奇怪的是连续两件大事都没有进行大赦天下的常规操作。

这拓跋恂是被赐死的林贵人之子，出生后便被寄予厚望。太皇太后去世后，孝文帝正式亲政，日理万机没空管教拓跋恂，导致这小子荒废了学业，身体日益肥胖，年纪轻轻便变成了一个小胖子。

此时的孝文帝整日忙着南征大事，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太子的事儿，只能先搁置了。孝文帝派出的先遣队已经奉命在黄河上架设浮桥，为大军渡河做准备。另外，李冲也受命支持武选，选拔大批青壮年充实到军队中去，为南征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