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风将军率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九旅二十七团在宿北战役中

沙风将军

试看峰山下，埋了戴之奇

——沙风将军率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九旅二十七团在宿北战役中

赵连军

1990年11月，原装甲兵副司令员、国务院原农林部部长沙风将军来到位于江苏省宿迁市市区的宿北大战纪念馆，回忆当年亲身参加的宿北战役历史，深情缅怀那些在战役中牺牲的战友们。

1996年12月，沙风将军携夫人周瑾再次来到宿北战役纪念馆，参加宿北战役50周年纪念活动。

沙风将军与宿迁地区，有着不解之缘。

1937年11月，向往光明、追求进步的革命青年沙风，从老家浙江辗转到达延安，进入延安抗大第三期九队学习。1938年4月，沙风加入中国共产党。抗大学习毕业后，沙风先后任延安抗大四大队军事助理教员，热河第一游击支队参谋，中央组织部训练班学员。1940年1月经组织派遣，时年21岁的沙风到由我党领导的国民党江苏萧县常备队第五营任教导员，不久兼任营长。同年5月，沙风乘敌“扫荡”之机将部队带到皖东北地区，改编为八路军苏皖纵队第一团，使这支有300多人的部队成为一支人民军队，沙风任副团长。此后，至抗战胜利时，沙风将军历任八路军第五纵队三支队七团副团长，新四军三师九旅二十五团副团长，新四军四师九旅作战科长、参谋处长等职。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10月，沙风将军任由新四军第四师九旅改编的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九旅二十七团团长。直到同年12月下旬率领第二十七团参加宿北战役，沙风将军始终战斗生活在宿迁地区，和宿迁地区人民结下了深厚感情。

宿北战役，是在解放战争初期战略防御阶段，我华东人民解放军部队在宿迁地区进行的一次对全国战局产生了重要影响的战役，也是沙风将军作为团级主官率部在宿迁地区参加的最大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战役，给沙风将军留下了永恒的纪念。

1946年6月解放战争开始后，蒋介石即把华东解放区作为重点方向之一，投入重兵进攻。是年11月，蒋介石为“迅速解决苏北战事”，实现其占领全苏北解放区的计划，调原在鲁西南地区的国民党整编第十一师等部增兵华东战场。12月初，由徐州绥靖公署主任薛岳任总指挥，调集25个半旅，分4路对华东解放区发动进攻，实施南北夹击。其中第三路以整编第十一师、整编第六十九师6个半旅兵力，由宿迁向沭阳、新安镇进攻。其具体部署是，敌整编第六十九师沿宿新公路向北进攻新安镇，整编第十一师沿宿沭公路向东北进攻沭阳，尔后两部在高流、潼阳间会合，配合由淮阴、东台出犯之敌，全面占领苏北解放区。按照计划，12月13日，敌整编第六十九师主力3个半旅、整编第十一师由宿迁同时出动，分别向新安镇和沭阳方向出犯。

此时，在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主席指导下，针对国民党军进攻态势，陈毅、粟裕、谭震林等华东野战军首长决定集中山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二纵队、第八师和华中野战军第九纵队、第七师主力共25个团，实行南北对进，相机歼敌。当敌整编第六十九师、整编第十一师分别出动后，陈毅、粟裕等判明敌情，决心对敌第十一师坚决阻击，集中优势兵力歼灭较弱的敌六十九师。具体部署是，华野九纵沿宿新、宿沭公路实施防御，15日前确保五花顶和来龙庵阵地，以掩护主力展开进攻；从鲁南郯城方向赶来的山野一纵和八师向晓店子及其南北地区的敌人实施突击，切断敌归路，由西向东进行攻击，并以一部直插敌人纵深，割断敌六十九师与敌十一师的联系；从郯城方向赶来的华野七师由东向西向嶂山镇方向突击；山野二纵从沭阳南由东向西攻击，与一纵分割敌六十九师与敌十一师联系，准备参加歼灭被包围之敌。

宿北战役前，山东野战军第二纵队的任务是在宿迁以北至涟水以东往返机动，防止徐州之敌突袭沭阳、新安镇，割断山东与华中之间的联系。接到山东野战军司令部敌即将分四路大举进攻通报后，纵队司令员韦国清即转告各旅、各团首长，分析了敌情。宿北战役开始时，二纵正在涟水的茭菱镇地区，阻击国民党军整编第七十四师进攻。12月14日15时，二纵接到华东野战军司令部命令：“向宿北战场韩集与泰山集之间地区开进”，以一个旅移调陆家墩、莫家墩、水庄圩地区，构筑阵地担任沭阳正面的第二线守备；以一个旅控制韩集、保安圩之间地带，以备战斗发展向西南机动。二纵遂于当于3时半，以第九旅、纵直、第四旅顺序西进，15日拂晓前各抵达指定地区。按照命令，第九旅率先出动，于15日拂晓前到达了指定位置，第二十七团在团长沙风、政委王静敏带领下进入水庄圩、蔡庄、徐庄一带，立即构筑阵地。15日全天，第九旅各团原位置未动，继续加修工事，只以一部进至张大庄附近，策应九纵七十五团守备来龙庵战斗。16日中午，野指来电指示：二纵切断与包围高圩、李圩及侍家岭以南地区敌人，以求与一纵在曹家集西北地区会师。当日黄昏时分，第九旅各团运动至来龙庵以西一线，旅首长决定首先肃清高圩外围之敌，再围攻高圩子，得手后再向西向北发展。遂以第二十五团攻击高圩子南之洪家荡，二十六团攻击蔡圩、叶老庄，二十七团位于来龙庵以北侍庄、王庄一带，对侍家岭方向严密戒严。结果，各部展开后均扑空，围攻高圩子计划亦未实施。17日拂晓前，九旅各团就近调整部署休息。与此同时，二纵四旅先后攻占了蔡集、蔡圩等地，给敌十一师以沉重打击，迫敌向南撤退，与一纵在曹家集以东地区会师，切断了敌六十九师退路，使其陷入我四面包围之中。

沙风将军手绘宿北战役战场示意图（部分， 1949年12月15日）

在山野、华野各参战部队的勇猛攻击下，战至17日，敌六十九师各部已经深陷重围：第四十一旅被围于苗庄一带；第六十旅被困于罗庄、李圩；师部机关及直属特务营、野炮营和九十二旅二七六团缩在人和圩，前进不能，后退不得；预三旅当天夜间被山野八师全歼于晓店子。敌第十一师向北增援六十九师，被我击退。

17日下午2时，二纵接到野指命令：“决定九纵统一归二纵指挥，应于今晚集中全力解决人和圩之敌，对敌十一师可以少部钳制监视之。如不易由孙家墩、高圩线攻破缺口，主力可以由高圩以北向西迂回攻敌。”人和圩为当地地主的圩子，四周有高约4米、厚1至2米的圩墙，沿圩墙环绕一条约3米深、七八尺宽的水壕（水有半人深），四周地形开阔。此前，敌六十九师师部及直属队、野炮营、军士团、九十二旅二七六团于14日占领人和圩后，又拼命做工事，经过4天修筑，已经沿圩墙筑起高堡、地堡、掩体，在壕外设置了鹿砦和铁丝网，并利用圩西南角之居民屋、圩东之高庄，作为外壕的支撑点，形成较为完备的野战阵地。据此，二纵司令员韦国清根据野指命令，决定以九旅和九纵集中全力攻歼人和圩之敌，规定九旅第一步先求肃清人和圩以南敌人，断其归路，第二天再攻击人和圩；九纵从北面进行攻击；四旅向西发展至曹家集东北地区，阻击敌第十一师北援，割断其与六十九师的联系，并为九旅斜形之第二梯队。下午3时半，九旅各部开始运动，以第二十五团扫除张桃园、吴庄之敌，二十六团扫除邹庄、王庄、陈庄之敌，二十七团集结于马庄、傅庄、陈庄，以备续进。各部展开后，二十六团之邹庄、王庄无敌，二十五团仅在张桃园碰到敌一个电话班，予以全部解决；完成对人和圩包围后，各部当即在各指定地点构筑阵地。

12月18日零时，二纵司令员韦国清接到野指命令：“九纵配合二纵，务限18日拂晓前坚决攻下人和圩，不然要受处分，旅、团、营首长不执行命令，就地枪决！”二纵司令部立即把命令传达到九旅、九纵，部署九纵负责向人和圩东北、西北方向突击；九旅负责向人和圩东南、正南、西南方向突击，要求各团布置就绪后，于4时开始攻击。攻击时间突然提前，命令又前所未有严厉，但当时各团的后续部队尚未到达，敌人的防御工事、火力配备、兵力具体部署也不了解，因而不少干部情绪有些激动，说这次我要为党牺牲。4时，各部发起攻击。按照规定，九旅二十六团一营和二营从东南、正南两个方向进攻，由于准备不足，地形开阔，仓促发起攻击，遭到敌人火力严重杀伤，4位营长、教导员有3位负伤，1位牺牲，失去攻击能力。二十五团第二营向西南方向进攻，勇猛突击，占领了圩外房屋，与敌形成对峙。激战至6时，韦国清司令员根据战斗情况，认为继续攻击难以奏效，且会招致更大伤亡，遂请求野指下令停止突击。

天亮后，沙风等九旅各团首长在旅长滕海清带领下详细进行了现地勘察，并向附近村庄被敌抓去挖过工事的群众了解敌人设防情况，得知敌人阵地相当坚固。滕海清即向韦国清司令员建议，我主攻部队于白天做好充分准备后，集中全力于夜间发起攻击。鉴于二十六团伤亡较大，韦国清并批准九旅对部队任务作了调整，旅首长上午11时向沙风下达命令，以二十七团接替二十六团担任主攻任务，仍从正南、东南两个方向向人和圩突击，另二十五团仍从西南方向突击。沙风团长带领二十七团接替二十六团阵地时，二十六团团长徐体山想到两个营牺牲了那么多指战员，但攻击未果，当着沙风团长的面不禁痛哭失声。

九旅各团认真吸取攻击失利的教训，在深入进行政治思想动员的基础上，又结合敌情、地形和任务，进行了战斗编组。担任第一梯队攻击的二十五团、二十七团的突击营（连）均组织了爆破队、火力队和突击队，制作了越壕、登圩的木梯，筹集了构筑火力阵地用的麻袋和柳条囤，捆绑了炸药包。沙风团长对二十七团攻击作了周密布置，以一营从正南、三营从东南角并肩突击，二营为预备队；各营组织的爆破队由专人负责，准备一批分别为5斤、30斤的大、小炸药包和手雷，用以爆破敌鹿砦、铁丝网和地堡；挖交通壕，迫近敌人圩壕；各营将轻重机枪组成火力队，将旅、团的山炮、迫击炮集中编成炮群，支援步兵冲锋，并将旅的山炮推到距敌几百米处构筑阵地，实施抵近射击。任务下达后，二十七团和二十五团各攻击分队均采取迫近作业方式，在敌鹿砦外面选定的冲击出发阵地区构筑了横断面的堑壕，45挺轻重机枪的发射阵地和其他火力阵地及各阵地与指挥所相连接的交通壕。

18日16时，韦国清命令九旅和九纵向人和圩实施总攻。攻击发起前，沙风再次对全团指战员进行了战斗动员。攻击部队的炮火猛轰敌军阵地，九旅的山炮用5发炮弹将南面圩墙上的两个高碉堡摧毁，又用一发炮弹将敌六十九师师部电台的天线炸断，使敌难以用无线电同外部联系。此时，敌六十九师师长戴之奇害怕遭到覆灭打击，急忙用报话机向距他不到10公里的敌十一师师长胡琏求援。韦国清司令员坐在二纵指挥所的一角，用在前期朝阳集战斗中缴获的三用报话机（收、发报和通话），监听戴、胡之间的对话。由于情况紧急，他们已顾不上使用密语了。只听戴说：“我的处境，您是明白的，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胡说：“唉呀！老兄，我的处境也很困难哪！前两天出去的部队被打的七零八落，伤亡很大。”戴：“您的部队离我这里不过几公里，你们攻一下，接应我们一下不可能吗？！”胡：“我们攻了几次了，伤亡一大堆，一步也攻不动，怎么办？”这时，韦国清司令员听到报话机里突然传出呱嗒一声，大概是戴之奇气得把报话机话筒撂下了。韦国清司令员断定人和圩守敌指挥官已丧失信心、斗志，立即让参谋把这个情况通报各部队，进一步坚定总攻人和圩的决心和信心。

在九旅和九纵南北攻击部队炮火的轰击下，陷于绝境的人和圩守敌军心动摇，开始突围，先头的为敌六十九师特务营和炮兵一部。二十五团一营和二十七团发现后，立即出击，敌一部被歼灭，余敌又缩回圩内。

18日22时30分，韦国清司令员下令发起最后攻击。突击队员们踏着牺牲战友的血迹，穿过牺牲战友遗体冲击时，悲愤填膺，决心为烈士们报仇雪恨。在炮火支援下，担任主攻任务的一营爆破队迅速进行连续爆破，并以枪托砸断铁丝网，开辟了一段通道，形成突破口。在突破口将要被敌封锁的紧要关头，一连三班班长周发杰大喊一声：“好同志，跟我冲！”带领三班冲上去越过敌人设置的鹿砦、铁丝网，冲过外壕，占领了敌人的前沿阵地，并扩大了突破口。敌人在各种火力的掩护下向三班发起反扑，被三班打退。敌人发现三班人不多，后续部队又没跟上来，很快又以猛烈的机枪火力封锁突破口，再次对三班进行反扑，妄图截断我攻击道路，阻止后续部队跟上来。三班以寡敌众，周发杰把包括伤员在内的全班同志组织起来，等到敌人靠近时高呼杀声，用手榴弹和刺刀，再次打退敌人的反扑，并缴获了敌一门迫击炮和一挺机枪，巩固了突破口。一营机枪排二班长马玉标带领全班担负掩护一连从南面向人和圩突击任务，攻击发起后刚前进了十几米，马玉标右肩即被敌子弹打穿，他强忍疼痛一声不吭，继续带领全班前进。伤口大量出血，加上寒冷侵袭，马玉标浑身颤抖，站立不住，倒在一个坟包旁，对副班长杨胜利说：“我负伤了，你一定要把全班带上去，掩护一连完成突击任务。”杨胜利坚定回答：“班长，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全班带上去，你下去包扎吧！”马玉标镇静一下说：“不！我死也跟大家在一起！”说罢，摇晃着站起来，又跟着全班前进。一直冲到离人和圩几十米的地方，选择有利地形，冒着密集的敌火，带领全班同志构筑起机枪阵地，指挥射手张西明迅速发射，适时掩护一连实施突破。副排长何首勤见到马玉标浑身是血，命令他赶快下去包扎，但他一直坚持战斗到胜利。一营营长杜绍三及时指挥一连沿圩墙向西发展，策应二十五团攻击。三营向纵深发展，去攻占敌六十九师戴之奇的指挥部。三营八连在圩子东南角突击，战斗英雄、连长戴加友亲自组织爆破，用手雷炸开鹿砦；二排立即冲到圩壕边，但受到敌轻重机枪阻击。这时一排在戴加友连长率领下冲过圩壕，夺得敌一挺重机枪，并带着3个俘虏向纵深发展，利用俘虏向守敌喊话。300多名敌军在我军政兼施的攻势下缴械投降。沙风团长见一、二营突击成功，又及时命令预备队二营投入战斗，与敌逐屋争夺，步步进击，夺取了两个炮连阵地，使整个作战进程加快。

在二十七团发起攻击的同时，二十五团也发起攻击。在炮火掩护下，各爆破队连续爆破成功，突击队顺利架起梯子，越壕登墙，不到半小时，就突破敌防御阵地，二梯队也紧随一梯队冲了进去，与守敌展开激烈巷战，将残敌压缩到东北角。激战到19日2时，九旅在九纵部队配合下，将敌六十九师师部及直属队、第二七六团和军士团、野炮营等全部歼灭。

人和圩战斗中，敌六十九师师长戴之奇被迫自杀，少将副师长饶少伟、少将参谋长张东彝等以下3000余人被俘。在此前后，敌六十九师所属的预三旅、六十旅和四十一旅均被我兄弟部队歼灭。战后，陈毅司令员指示对戴之奇厚葬，将其遗体安葬在峰山脚下，坟墓上写着：“为执行反动军令而死的整编第六十九师师长戴之奇之墓。”陈毅在感慨之余，即兴赋诗一首：“敌到运河曲，聚歼夫何疑？试看峰山下，埋了戴之奇。”

1996年12月，沙风将军（前右）在宿北战役战场旧址人和圩。

宿北战役是在解放战争初期战略防御阶段，我人民解放军部队进行的一次较大规模的歼灭战，是我军实现华东战场由前部转入纵深转折胜利的标志，也是山东、华中两个野战军会合后的第一个关键之战，开创了一次战役全歼敌一个整编师的战例，共歼敌21000余人。宿北战役的胜利，沉重打击了蒋介石集团的嚣张气焰，鼓舞了解放军军民的士气，对扭转华东战局，粉碎国民党军队对解放区的重点进攻，争取全国解放都产生了巨大影响。12月18日，毛泽东主席亲自代中央军委起草给陈毅、粟裕等电报：“庆祝宿沭前线大胜利，望对一切有功将士传令嘉奖。”12月24日，延安《解放日报》发表社论，说宿北战役是“苏皖解放区超过以前十一次大捷的空前的大胜利，也是今年七月以来整个爱国自卫战争中空前的大胜利”。

宿北战役胜利结束后，沙风将军率率领二十七团指战员又继续迈上解放战争胜利的新征程。

链接：新四军中走出来的将帅（181）——沙风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