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单干后，他最幸运的事，是他的艳遇轰动了乡里

文/东篱采菊fhx

他是我们家的邻居，高高的个子，瘦瘦的，乱蓬蓬的头发盖着耳朵，衣服脏兮兮的，不修边幅，上衣的扣子，时常错位，趿拉着鞋，但，他有一个大澡盆，经常洗澡，浑身的皮肤总保持的干干净净。

人们叫他二赖子，真实名字村里人都记不起来了。

我们这一带是大平原，土地平展展一望无际。地里几乎没有树，在旷野上偶尔突兀的有棵树，树下必定是坟地。地里为啥没树呢？因为，人们一旦发现农田地边地沿有小树苗，就会果断地立刻连根拔掉！农民的说法是，小树长大了后，四周一丈之内的庄稼，都会受影响，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大树底下不长草！

我们村东的地里，有一棵高大的杜梨树，树下有几座古老的坟墓，坟墓上长满了野草，很茂盛，过路的人看不出草下有坟墓。

这棵杜梨树太大了，很远就能看到它，树干两个人才能合围。

杜梨树下是二赖子经常光顾的地方。闲了，二赖子提着酒壶，来到树下自斟自饮，酒菜嘛，就是地里的东西，什么可以吃了，就吃什么，嫩棒子，黄豆角，嫩麦粒，茄子，辣椒……，都是酒菜，现摘现吃。春天地里没什么吃的，就挖野菜吃，刚开春地里最早的是蒲公英，还有苦荬菜等。

二赖子酒量不大，三两酒就晕晕乎乎了，然后躺在杜梨树下的草窝里，美美地睡一觉。除了喝酒，二赖子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读闲书，村子里各家的书，都被二赖子借来读了。他经常是右手拿着酒瓶子，左手握着一卷书。

二赖子父母过世的早，有一个姐姐也很早就出嫁了。二赖子光棍一条。

自从生产队分开以后，二赖子承包地里的庄稼，是全村最二五眼的，但，也足够他自己吃的，他还养了几只羊和几只鸡。

其实，在生产队的时候，二赖子可是大腕儿级的人物！连邻村都来请他。

当年，村子里有了第一台柴油机，是单缸立式的，全村人围着这个新鲜的东西看，村支书说，加上柴油，它可以自己转。人们听了都摇头不信。

村子里要派一个人去学习开柴油机，派谁呢？村里人先想到的，是村里有名的几个手巧的人，要说村里手最巧的人，非二赖子莫属。

二赖子只上了初中一年级，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就休学回家了，但是，村里不论谁家的钟表坏了，他能修好，谁家的手电筒坏了，他能修好，谁家的“矿石收音”机坏了，他能修好……，二赖子是村里公认的能人，大伙都推荐二赖子去学开柴油机。

于是，村里决定，派二赖子去学开柴油机。

一个月后，二赖子学成归来，他还真把柴油机捣鼓着了，柴油机飞快地旋转着，围观的人们一片欢呼。

柴油机拉动水泵，把河水抽到地里来，柴油机拉动机磨磨面，柴油机拉动碾子碾米。

后来，村子里又有了几台柴油机。

开动柴油机是件简单的事，但，维修的学问可就大了！很多柴油机管理员，柴油机出了毛病，怎么捣鼓就是弄不着，急得满头大汗。只要二赖子来了，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柴油机使用了很长时间后，要进行大修一次。大修要把柴油机全部拆卸开，大小零件摆放一大片，擦洗干净，该换的都换了，然后再组装起来。

四里八乡，能大修柴油机的人，只有二赖子一人！

所以，很多村子都来请二赖子去维修柴油机。

自从生产队分开了，村子里的电动机也普及了，电动机代替了柴油机，二赖子闲了。

二赖子本来就是一个天性懒惰的人，加之没什么事了，就更懒了。

这一天，是清明节的前一天，二赖子到村里小卖部，打了三两酒，并买了一包五香花生米。

清明时节，正是春和景明，百卉萌发，杨柳依依的时候。二赖子提着酒又来到了杜梨树下，杜梨树的枝头，开始抽出来嫩芽。

二赖子铺好了草，准备开始喝酒，几座古墓还没有长草，光秃秃的。二赖子拧开酒瓶子盖，在每个坟头滴了一滴酒，说，俺也不知道您们姓甚名谁，一滴薄酒，聊表寸心，谢谢这多年对我的陪伴。

二赖子盘腿坐下，开始喝酒。拿起瓶子嘴对嘴喝，喝一口酒，并不立马咽下去，酒在嘴里转三圈，让舌苔上的味蕾，品一品酒香，满足一下味觉的贪婪，然后绷紧嘴巴，使劲闭眼，把酒咽下去，接着，伸手捏起一粒花生，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脸上流露出满足惬意的表情。

喝到第五口酒时，二赖子开始兴奋，直起脖子，哼唱古老的歌谣：

杜梨树，结大桃，

老鼠逮了大狸猫，

蠓虫下了个天鹅蛋，

到明天，官来验，

骑着板子拉着纤，

吹镗锣，敲喇叭，

鞍子备在马底下，

东西道，南北走，

十字街上人咬狗，

拾起狗来打砖头，

倒叫砖头咬了手，

一辈子没见过蹊跷事，

口袋驮着驴子走。

就在二赖子要继续喝酒时，有一辆汽车沿着土路，向杜梨树开来。

汽车来到杜梨树下，从车里下来一个女人，她手里拿着一大沓纸钱，哦，是来祭祖的。车里就这一个女人，是她自己开车来的。

这个女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高挑的身材，皮肤白皙，烫着披肩发，穿着时髦，脸上透着高雅的气质。

她瞄了一眼二赖子，然后点燃了纸钱。

杜梨树下的几座坟，村里人一直认为是荒芜的坟，今天怎么突然有人来祭祖？

二赖子站起身来，把剩余的酒和花生米装进口袋里，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女人烧完了纸钱，深深地鞠了几个躬，转身上车，准备离去。

但是，女人上车后，出事了！

只听到汽车呜呜地响了几下，汽车启动不了！

女子在车里折腾了半天，也不行。

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女子急得满脸通红。

功夫不大，女子从车里下来了，她走到二赖子面前，微笑着说，大哥您能帮我推推车吗？我的车发动不着了。

二赖子眨了眨眼，说，这也许是很久不来祭祖的惩罚哟。

女士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我们家改革开放以后才从国外回来，回来后又忙忙碌碌地开办企业，今天才抽空来祭祖，都是我们的不对啊！

二赖子摇着头说，在这土路上，我一个人怎么能推得动汽车呢？

女子叹了口气，一脸的茫然。

二赖子说，你把汽车的前盖打开，我看看里面的机器吧。

啊？您会修车？女子又惊又疑。

二赖子说，您上车坐在驾驶室，我让您干什么您就干什么，您把汽车上的工具箱递给我。

女子打开汽车前盖，然后上了车。

二赖子钻进车盖下，开始修车。

大约用了十多分钟，汽车修好了。

因为汽车在村里是稀罕物，过来了好几个人围观。人们边看边议论。

“咱村的第一巧匠太厉害了！不光会修柴油机，还会修汽车！”

“这样的人打光棍太可惜了！”

“二赖子，你是瞎蒙的吧，你怎么会修汽车呢？”

“瞎猫逮了个死老鼠吧！”

“哈！哈！哈！”

二赖子直起身仰起脸，在旧上衣上抹了抹手上的油，微笑着说，这你们就不懂了，柴油机和汽油机都是一个原理，咱们村的柴油机是用人力摇起来发动，汽车是用蓄电池带动电动机，电动机再带动汽油机，汽车就发动起来了！咱们村的柴油机是单缸，汽车的汽油机是四个缸，别管几个缸，工作原理是一样的。刚才我检查了一下，汽车的电动机没问题，火花塞没问题，那就一定是油路的问题，喷油嘴不喷油，汽车怎么能发动起来呢？喷油嘴喷油了，火花塞打火了，这不就点燃了吗，于是，我拔下油管，狠狠地嘬了两口，你们闻一闻，我嘴里还有汽油味呢，油路通了，喷油嘴喷油了，汽车就修好了。

二赖子口似悬河，像似一个专家在讲课，口词清楚，有条有理。

围观的人都听入了迷，边听边点头，听得最专注的就是那位女子，像一个全神贯注听课的学生。

人们都散去了。

女子一直看着二赖子默默地不作声。

二赖子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女子开口了，大哥，你在村里是干什么的？

二赖子笑了笑，我在村里种地放羊，天天带月荷锄归，汗滴禾下土，摇动着鞭儿，轻轻地打在羊儿的身上。

女子微笑了，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二赖子又笑了笑，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女子的神情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忽然脸上有了红润。

二赖子又说，春秋闲暇了，俺坐在河边，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女子仰起脸来，看了一眼天，缓缓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又摇了摇头。

女子沉思了片刻，对二赖子一本正经地说，大哥，我们公司决定正式录用你为我们的员工，你愿意吗？

二赖子揉了揉耳朵，眨巴眨巴眼，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女子微笑着说，你跟我一起走吧！

二赖子说，好哇，但我还要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呢。

女子说，办完了入职手续，过两三日你再回来一趟。

于是，二人上车，疾驰而去。

第二年清明节，二赖子和女子开车来到杜梨树下祭祖，下车后，女子挽着二赖子的胳膊，二人十指紧扣。女子幸福地依偎在二赖子身边。再看如今的二赖子，西服革履，英俊潇洒。

（东篱采菊fhx原创——2022.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