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徒(三个人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黑夜里,一只猫悠闲地玩弄着一只老鼠,直到老鼠精疲力尽,猫才用锋利的牙齿锁住老鼠的喉咙,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地将老鼠食尽。

一条巨蛇吐着信子,向着猫的方向缓缓爬来,忽然一张嘴,将猫整个身体吞了下去……

我从梦中惊醒时,天已大亮。

拂起袖子擦了把汗,平复了一下心绪。

想着洗手间里那包脏东西要及时处理掉才是。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下床去洗手间洗簌。

隔壁那个讨厌的女人,跟你一样罪孽深重。

我应该做点什么,才会让这个游戏显得更加有趣?

巧了,马桶堵了。

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微笑。

瞧准时间,去隔壁敲门。

搞什么鬼,怎么还不来开门?

我扶了下眼镜,努力把嘴角往上扬。

“早啊,张太太。”

“早,王医生。”

“家里马桶堵了,想借用一下你家洗手间。”

她的脸上写着“不乐意”三个字。

我就说嘛,这个女人比她那死鬼老公还讨厌,连基本的表面工作都懒得做。

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开始呢,需要她的加入才有意思。

我始终挂着自己招牌的笑容,站在门口,她应该能看出我脸上的坚持吧。

终于侧过身让出进门的过道。

算她识趣。

我点头致谢,自觉地穿上鞋套。

像我这么规矩又有礼貌的人,她应该很满意才是。

不出意料,我得到张太太赞许的目光。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进门,径直往洗手间走,然后关门。

“麻烦快一点,我赶时间上班。”她说。

放心,我会抓紧时间的……

洗了手出来,张太太已经背着包做好了出门的准备,门口还放着一袋垃圾,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

我依旧微笑,站在走廊里目送她进电梯后,转身回自己家。

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着装,像往常一样的搭配,白色衬衣和西装裤,外加我的黑色尖头皮鞋,配上招牌式的笑容,上班。

差点忘了,那包脏东西得带下楼去扔掉,还得套个黑色的垃圾袋才是。

这个时间,电梯里没什么人,真好。

2

下午在医院值完班,回到小区。

意料之中,小区已经拉了警戒线,一群警务人员正在询访着居民。

平时那些个面生面熟的人都堆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他们应该喜欢凑这种热闹。

我径直往单元楼里走。

一位年轻的女警官走过来,“你是干什么的?”

我微笑:“我是这里的住户,住501。”

“你住501?”一位看着年长些,脸色黝黑的男警察走过来,将年轻的女警官往旁边推了一步。

“这是我们刑侦大队的邓队。”女警官介绍。

“邓队长好。”我礼貌地冲他伸出右手。

邓队长亮了一下他戴着的白色手套。

哦,不方便是吗?

我平静地收回右手,双手交握置于腹部。

“认识住502的张先生吗?”

好家伙,我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当然,也准备了一套应付的措辞。

“隔壁邻居,来往不多,不过偶尔碰见还是会客套的打招呼。”

“张先生和张太太平时关系怎样?”

我笑了一下,“这个……我不好说。”

我该不该把脸上的情绪表现得明显一点?让他们领悟点什么?

“不好说?”

“主要是不熟。”我道。

还是没必要说得那么仔细,让他们自己去查更有趣一点。

“那你有没有听到过他们争吵的声音,或者其它?”

“哪有夫妻不吵架的,我觉得很正常。”

邓队长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了句:“我们还有可能上门打扰,请协助配合警方调查。”

我点了点头。

邓队长侧过身体,让出我前面的道路。

我冲两位警官点头致意,不紧不慢地往单元楼里走去。

晚上7点左右,我正在用餐,隔壁门铃响了。

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声音,不过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晚了那么一点点。

我放下碗筷走到玄关处,从猫眼里看到邓队长和几名年轻的警官在按502的门铃。

另外还有一只史宾格,话说这种警犬对血迹格外灵敏。

看吧,好戏来了。

他们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是那只史宾格,还有黑脸的邓队长。

虽然不是同一个物种,但眼神出奇的像。

看又怎样?还能把我吃了?

502的门开了,邓队长率先进门,史宾格被一名年轻的警官牵着走在最后。

接着,我听见狗的狂吠。

不错,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着。

我轻笑,回到餐桌前继续享用美味的晚餐。

大约一个小时后,张太太的哭声如期而至。

呵,这热闹比看戏精彩。

第二天一早,小区里就有了议论声。

“昨天晚上张太太被警察带走了……”

“张太太杀了张先生。”

“听说作案手法很残忍,头颅扔在小区垃圾桶里,身体剁碎冲进了下水道……”

我走出小区,刚巧,几辆警车经过,我侧身让到了旁边。

3

我在最后那辆警车上看到了邓队长,不由冲他笑了笑。

车子靠边停下,邓队长下车朝我走过来。

“你是501的住户?”他问。

真好,他还记得我。

当然,像我这么有礼貌的人,被记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点头,想着要不要主动告诉他我的名字,让他印象更深刻一些?

还是算了,他一定会知道的。

“昨天早上你借用过叶素玲家的洗手间?”

叶素玲,那位张太太,看来,还不算蠢。

我要不要承认呢?有点犯难。

我发现邓队长看我的眼神跟昨天不太一样,犀利如鹰一般,说实话,我很讨厌这种眼神,有点想挖穿他的冲动。

不过我是个有礼貌的人,哪怕我觉得他很烦,也依然保持着标志的微笑。

“邓队长,您开玩笑了,我没有必要借用别人家的洗手间。”

他点了点头。

应该不是认可我的话,可能只是在斟酌我和那位讨厌的张太太谁的话更可信一点吧。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

我做了个抬腕看表的动作,他应该明白我在赶时间。

“就不耽误你上班了。”

我颔首致谢,平静地迈着步子往公交车站走去。

望着刺眼的阳光,今天可能要早点下班了。

晚上七点左右,照常是我用餐的时间。

1,2,3……

果然,有人按门铃,还有几声犬吠。

他来了,带着那只史宾格。

我放下餐具,起身去开门。

“王医生,抱歉打扰了,我们来例行一下询问,感谢配合。”

“请。”我微笑着,礼貌又不失热情地请他进门。

“你们先在外面等着。”邓队长吩咐随行人员,只带了那位年轻女警走进我家。

“请坐。”

刚好水烧开了,给他们一人泡了杯茶。

“王医生,您今年多大?”

“32。”

我摸了下脸,应该不显老吧?像我这样走在外头,都以为我才20出头。

“4月18号晚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我笑了笑,“您是指隔壁吗?”

邓队长点了下头。

“好像是吵架了吧,不过这是常有的事,我早就不足为奇了。”

“吵了多久?”

“这个我没注意,我这人向来不爱八卦。”

“王医生,你最后一次见张运是什么时候?”

“18号晚上吧,电梯门口。”

“你们说了什么?”

我笑着摇头,怎么,他还想从我嘴里问出点什么?真是可笑。

“王医生的切割技术应该很好。”

邓队长又用那双犀利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很烦,很想抓起桌上的热茶朝他脸上泼去。

不过,我是不会上他的当。

我扶了下眼镜,笑得含蓄谦逊。

“王医生,不介意我们在你屋里四处看看吧?”

我做出请自便的手势。

邓队长开门让那只史宾格进来。

这只狗跟它的主人一样,对我不太友好,动不动就冲我狂叫。

他们好像对我家洗手间很感兴趣,细致到各个角落搜查了遍,甚至连鲁米诺试剂都用上了。

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能搜到什么呢?

他们确实什么也搜不到,连那只狗,也只是茫然地在原地打转。

原来也不过如此。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眼里尽是失望,我忽然有点同情他们。

早知道,就该留点漏洞,让他们兴奋一下。

4

我是不太喜欢接人待客的,主要是卫生不好打扫。

况且这些人不大懂礼貌,把家里弄得脏兮兮的不说,走的时候连句客气的话都不会说。

打扫完卫生,已经晚上10点多,平常这个时间我都躺下了。

因为这件事,我对邓队长的印象又减去了不少分。

临睡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挖去他那双讨厌的眼睛。

一早,门铃响了。

又是那拨人。

这次多加了一只德牧。

我笑了,就算是把整个警队的狗都牵过来,又何妨?

“王医生,不好意思,再次打扰了。”

我已经没有兴趣听他一番假意的客套,不过一次两次的打扰倒不至于让我心理破防。

我仍旧微笑,礼貌地邀请他们进屋。

邓队长还是用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想让我就此屈服在他的凌威之下。

真是可笑,昨天没发现什么,难道还指望今天有所收获?

四五个警察牵着两只狗分别去了主卧室和厨房。

我本想跟上去看热闹,被邓队长一句话拦了下来。

“王医生,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市人?”

“邻市的。”

“巧了,张先生和张太太也是邻市人。”

“是吗,那还真是巧。”

“你和张太太早前就认识?”

“邓队长说笑了,我们不过是搬到这栋楼里做了邻居才偶尔碰见,谈不上认识。”

他把我当猎物了吗,以为自己是雄鹰?企图用眼神吓唬我?

也就这点本事。

我双手环胸,镇定自若。要不要告诉他,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张太太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爱慕她?”

“她放屁。”

我彻底恼了,恼得失了分寸,连脸上一贯保持的微笑都忘了,这应该是他想要的,却不是我。

好在还没失控,这种很小的失误还是可以挽回的。

“怎么,邓队长这是信了那个女人的话,特地向我求证来着?”

我微笑,他也笑了。

看吧,这种笑人人都会,不止我一个。

“那王医生的意思是?”

他走近我,仗着个子比我高就想凌驾我之上吗?

“邓队长是个聪明人,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大10岁的女人。就算是她想,我也不可能答应。”

他伸出右手,就像第一次在楼下,我向他伸出右手时一样。

我以为握上去,结果他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真蠢,使用这种幼稚的招数,指望我生气,然后暴露点什么?

“王医生不是跟他们不熟嘛,怎么知道彼此之间差了10岁?”

他的嘴在我耳朵附近嗡嗡叫,像只烦透的苍蝇。

说完紧盯着我的脸,我冲他笑了一下。

就在此时,那只德牧不安分了。

邓队长也顾不上跟我打心理战术,寻着声音去厨房。

我笑了笑,跟了上去。

德牧冲着厨房刀架乱叫,甚至有种拉不住的趋势。

发现了?

好像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蠢嘛。

“王医生,这些刀具我们可能要带走了。”邓队长说。

“你请便。”我微笑。

怎么,我的表情让他失望了?

也是,我应该表现得紧张一点,才能显出他们的成就来。

史宾格那边好像也有了眉目,随着几声激昂的犬吠,那位年轻的女警抱着一套压缩的充气水池出来。

邓队长和年轻女警官对视一眼,估计两人都在纳闷,怎么就对着这么一堆东西乱叫呢?

忙活了一早上,可算是送走了这帮活菩萨,代价是一套刀具和一个压缩的充气水池。

这下可以清净几天了吧?

5

我泡了壶茶,安静地坐在窗户下享受早晨的阳光。

隔了一天没来,还有点不习惯。

他们一定是失望透了,失望到不敢来找我。

难道游戏就这样结束了?真是可惜了。

正乐得发愁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放下茶杯走向玄关,从猫眼里窥探到那位黑着脸的邓队长,他一抬头,好像也在看我。

我不禁退后两步,身体抵着墙使发软的双腿站稳。

门铃还在使劲作祟,我努力平复心绪,挂上微笑,开门。

“哦,邓队长,早啊。”

我直视邓队长的眼睛,其实看多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这人一点都不像我,鲜少见笑,没礼貌。

不过也是,抱着那堆无用的刀具回去,结果检测到的不过是鸡血而已,能笑得出来算他本事。

“王医生,可能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居然说出让我意料之外的话。

我挑眉低笑:“怎么,杀鸡也犯法?”

邓队长嘴角几不可见的笑了:“杀鸡不犯法,但是如果是杀人的话,可就逃不出法网恢恢了。”

我的双手不由握成拳头,这不可能!

一定是他们使用的烂招,想撬开我的嘴巴,没门!

邓队长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官走上前来,“王医生,请吧。”

临走前看着窗户上那半壶茶,真是可惜了。

警察局的茶一点也不对我胃口,一个小时前女警送进来的,现在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我在审讯室坐了也快一个小时,可算是把那位邓队长盼来了。

“王医生,你的本名是叫?”邓队长没看我,坐下来后张口就问。

“张太太不是说我爱慕她吗?怎么,她没告诉你们我的名字?”

我扶了下眼镜,一如既往地笑着。

“王波。”邓队长锐利的眼神再次盯着我。

“邓队长应该不会仅凭那个疯女人的片面之词就把我抓到这儿来吧?”

邓队长连忙摇头:“这倒不会,王医生放心,我们还不至于这么草率。”

“哦?那我就挺好奇的,邓队长在我家这是搜也搜了,查也查了,到底所谓何事?”

“张运死了。”邓队长看着我,手里的笔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我们在他家洗手间发现被害人的血迹以及一些肉体纤维组织。”

我笑了,他跟我说这些,难道是认为那些东西是我弄的?

可证据呢?

“20号早上,你借用过叶素玲家的洗手间。”

笔尖敲击桌面的声音让我感到很烦,再这么下去,我怕忍不住切断他的手指。

“这个问题我记得回答过你,我没有。”

我就不信,那个讨厌的女人难道在家装了监控不成?

“小赵。”邓队长喊一旁做记录的年轻警官,给了个眼色。

这个叫小赵的警官将笔记本的屏幕对着我。

视频内容正是我走进张太太家洗手间的影像,从拍摄角度来看,应该出自那个讨厌的女人之手。

呵,我以为那个女人很蠢,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

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借用洗手间而已,她倒拍下证据了?

“就算我借用了她家洗手间,应该不违法吧?”

“你还嘴硬。”小赵警官一脸愤懑地瞪着我。

还是年轻的好,有情绪直接表现在脸上,不像这个老的,从头到尾一个表情,没意思。

我看向邓队长,轻轻一笑:“抱歉,之前是我忘了这回事。”

6

“你不是忘了有这回事,而是怕了,不敢承认。”小赵警官气的满脸通红。

相比下来,邓队长倒是不急不躁:

“王波,20号那天早上,张太太家的水龙头坏了,半天下来,家庭用水流失了8吨。”

“哦?是吗。这难道不正好说明张太太确实杀了张先生。”

哎,这些人啊,有疑点的不去怀疑,没疑点的瞎起哄。

邓队长直勾勾地盯着我,说实话,他的这种办案态度我很不喜欢。

我挑眉,“我想邓队长一定也顺便调查了下我家的水表吧。”

邓队长眯眼看我,可能在想,我是怎么做到一滴多余的水不用就把一具肉身冲进了下水道。

哈哈,以他的智商,怎么可能想得通!

我笑得风轻云淡,邓队长身旁的小赵警官却气得脸红脖子粗。

“充气水池的作用不就是为了提前蓄水嘛,你的杀人计划早就开始实施了。还有,张先生的头颅里没有血液含量,一滴也没有。”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事先给尸体做过血液抽出,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张先生颈脖处的切割面很匀称,凶手应该是一个精通解剖学的专业人士。”

我笑了,难道不好笑吗?

这只是他们的推测,他们怀疑我,可惜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20号早上你扔出去的那袋垃圾,应该就是张运的头颅。”小赵警官又忍不住插句嘴。

“怎么就确定是我扔的那袋垃圾?我好像听说,张太太也扔了那么一袋东西呀?”

我眼睛里的得意他应该看得到吧?

如果拿不出证据佐证这些推断,所谓疑罪从无,24小时后,等我从这里走出去,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他们好像被我气坏了,却又拿我没办法。

女警官敲开门,附在邓队长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同小赵警官一起出去了。

真可惜,我看不见他们气得跳脚的画面。

大约两个小时后,出去的那两个人又回来了。

邓队长看着我,神情还是那么让人厌烦。

“15号下午,你利用工作之便从医院开了一盒呋辛酯片。”

“开了,怎么了?”

“叶素玲家洗手间提取的张运血样检测发现里面含有乙醇和β-内酰胺类抗生素成分。”

我故作迷糊状,摊手表示不懂。

“头孢和酒一起服用,会发生双硫仑样反应,严重者致命,王医生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邓队长看着我,几乎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说起那盒呋辛酯片,我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什么。

我冲邓队长勾了勾手指,他双臂撑着桌面,将身体伏低了几分,耳朵凑近我嘴边。

“那盒药是张太太叫我替她开的。”

……

7

当我知道他叫王波的时候,就预料到他迟早有一天会杀了我和张运,亦或是我们其中一个。

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张运,只不过那个臭男人连着几天不着家。

他心里早已没有了我,也没有了这个家。

15号早上,我在等电梯的时候,王波也在。

这个人骨瘦嶙峋,我怀疑他得了什么病。

电梯门开了,他用手挡住门示意我先进,我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我自觉地站在电梯最右侧的角落里,他就站在门口,背对着我。

我看到他映在电梯门上的微笑,也点头回应了下。

电梯到了一楼,他侧身让我先出去。

我忽然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使邻里关系更和谐一些。

于是我主动搭讪:“王医生,能帮我开一盒呋辛酯片吗?”

他微笑着答应了。

下班到家,王波把一盒药送上门来,并再三叮嘱服用这种药后要忌酒。

我觉得这人没有那么坏,或者说他比张运好多了。

17号晚上,张运回来了,并带回一份离婚协议,我们当场大吵了一架。

18号下午,我在电梯里碰到王波,他提着两瓶啤酒,我们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各自回家。

6点钟,张运回来了,我们聊了关于王波的话题,能让我同意离婚的条件就是解决王波那个隐患,张运答应了。

7点左右,我在张运的牛奶里下了大量的呋辛酯片,看着他喝下。我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后又放了回去,然后催促他去找王波谈判。

这一走,张运就再没回来过。

20号早上,我准备上班,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看到王波微笑着站在门外,双手揣在西裤两侧的口袋里,兜里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我定了定心绪,开门。

王波开口:“早啊,张太太。”

“早,王医生。”

“家里马桶堵了,想借用一下你家洗手间。”

我不敢与这样的人走得太近,想拒绝,他却态度坚定,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

思量再三,我让出进门的过道,他自觉地穿上鞋套,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张运自从去了他家后就再没出来过,他在我面前也只字不提张运。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我用手机录下他来过家里的证据。

上午上完两节课我就回来了。

一进小区就听到一群人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我没在意,拿着教学材料往里走。

一位年轻的女警官喊住我:“诶,这里不让随便进你不知道吗?”

我摇了下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我是这里的住户,刚从学校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问为什么不让进?”

“小区发生命案,闲杂人等不得随便进出,既然你是这里的住户,请回家后不要乱跑,到时候我们可能会上门做个调查。”

“好的,警官。”我积极配合地说。

年轻警官侧身让出过道,我走上台阶,站在单元楼门口回头望,在距离我不算太远的垃圾站边,几名警察将一个用黑色垃圾袋装裹的东西装箱带走。

跟我早上扔出去的那袋垃圾有点像……

8

回家发现洗手间的水龙头坏了,细细的流水不断地涌进地下,忙活了半天才修好。

窗外嘈杂的声音还在继续,激昂的犬吠让我坐立不安。

午饭也懒得吃了,直接上床躺着吧。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一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我随便弄了点东西当作晚餐,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门铃响了,伴随着几声狗吠。

是中午在小区里遇见的那几名警察,带头的是一个脸色黝黑,年纪稍大的男人。

“我们是市刑侦大队的,我姓邓,今天上午小区发生一桩命案,请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请进。”我侧身让他们进来。

“你和张运是什么关系?”邓警官开口。

“他是我丈夫。”

我倒上刚刚烧好的热水给他们。

邓警官盯着我的眼睛,眼神锐利得像一只鹰,他告诉我,张运死了,头颅被扔在楼下的垃圾桶里。

我双腿发软,扶着椅子才勉强站稳。

此时,邓警官身后那只警犬冲着洗手间的方向狂叫。

我吓得退后两步。

邓警官说:“张太太,我们荔枝的嗅觉可是最灵敏的,你家一定有什么东西让它这么兴奋。”

我不由看向了那个洗手间的门。

这只叫做荔枝的警犬疯狂地向洗手间奔去,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它就在马桶的盖子上、地板的缝隙里、墙角处以及地漏位置发现了血迹和一些纤维组织。

“张太太,可能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邓警官有点惋惜地说。

“这不可能!”我瘫坐在地大哭起来。

我被带进了刑侦大队的审讯室,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邓警官和一名相较年轻的警察走进来。

年轻警察拿着笔本坐直了身体,邓警官开口:

“姓名?”

“叶素玲。”

“年龄?”

“42。”

“20号早上9点,你提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出门,请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看了邓警官一眼,他的眼神相比之前没有那么可怕。

“一些普通的生活垃圾。”

“你和张运结婚几年了?”

“快20年了。”

“没有孩子?”

“没有。”

“你们准备离婚?”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他们:“邓警官,如果我是杀害丈夫的凶手,我选择碎尸冲进下水道,无非是在掩盖自己的罪行,为什么还要提着头颅招摇过市地丢弃在垃圾桶,生怕别人不知道?这符合一个嫌疑人的作案逻辑吗?”

邓警官陷入沉思。过了一会,他靠着椅背,又用那种犀利的眼神看着我。

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张太太,请解释一下20号上午你家超标的用水量吧。”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我家的水龙头坏了,出门前没注意,到中午从学校回来才发现的。”

“这么巧?”邓警官显然不太相信。

“是挺巧的,巧得不可思议。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我家隔壁邻居。”

“501?”

“他叫王波,早上借用过我家洗手间。”

9

我在审讯室里待了十几个小时了,只见过他们一次。

我越发的焦躁不安,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去找过王波,

下午两点,邓警官再次来到审讯室。

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王波否认借用过你家洗手间的事。”

我轻扯嘴角,处心积虑做的事情,怎么可能轻易承认。

“邓警官,我的手机里有王波借用洗手间的证据。”

邓警官狐疑地看着我,他一定在想,我怎么就刚好拍了视频证据呢?

“你和王波是什么关系?”他问。

我内心苦涩,能是什么关系?总不能把十几年前的恩怨说出来吧?

“他爱我。”我闭着眼睛,此时已顾不上什么羞耻心了,只要我咬住的事情,就算王波极力否认也没有用。

“王波爱我,他想跟我在一起,我不同意,他怀恨在心,杀了我丈夫然后嫁祸给我。”

杀了张运嫁祸给我,这是王波的最终目的,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杀了我和张运。

邓警官没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就算查到那盒头孢又有什么关系?

单凭一盒头孢,是吃不死人的。

3天过去了……

我在这坐也坐了,躺也躺了,他们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终于又来了,时隔这么久应该是查出点头绪了吧。

那是不是该放我回去了?

“王波死了……”

邓队长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我慌张地抬起头,这怎么可能?

“王波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把那盒头孢送给了你。”

“他怎么死的?”我哑声问道。

“中毒。”

“自杀?”

邓警官不置可否。

我笑了笑,感觉自己这种笑容很像王波。

这个游戏不是他在主导嘛,怎么,玩到一半中途退场?

王波的死亡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忽然想起那天张运去找王波前说的话:绝不能留下这个后患。

难道是张运杀了王波?

我呢?我算什么?

我看着邓警官,不由低低一笑。

12年前的那桩事,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了吧?

……

10

王波冲我勾了勾手指,我凑近他,将身体伏低了几分:

“那盒药我给了张太太。”

我僵住,看着从王波口腔、鼻孔溢出的鲜血,他脸上强装的笑意也逐渐扭曲。

知道大事不妙,我连忙让小赵叫救护车。

3个小时的极力抢救,还是没能保住王波的性命。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

是自杀还是被杀?

“邓队,那个女人?”小赵问。

“先晾着。”

我掐灭烟头,带着人再次走进501王波的家,屋子里透着一股阴冷。

窗台上放着半壶茶,茶叶泡的发黑。

我让小赵把茶壶送到技术科化验,然后去了王波的卧室。

我们的人在他卧室的床垫下找到一个日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他的病例单:恶性肿瘤,也就半年的时间。

日记本里只有一页写着字,内容是:给妹妹王云云赎罪。

我合上日记本,回刑侦大队。

看着审讯室里正襟危坐的叶素玲,决定再去会会她。

“王波死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她慌张地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王波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把那盒头孢给了你。”

我以为她会否认,她却出乎意料地问:“他怎么死的?”

“中毒。”

“自杀?”

我摇头,王波不会自杀!

一个处心积虑为死去妹妹复仇的人,怎么可能在心愿未了前自杀?

叶素玲忽然冲我低低一笑。

她在笑什么?

“认识一个叫王云云的女孩吗?”我问她。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看来是认识。

“她是你的学生吧。”

“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28岁了。”

叶素玲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她应该还没想好怎么反驳我。

“12年前,你对那个叫王云云的女孩做了什么?”

王波的日记本里隐隐提及了此事,但并不明了。

这个答案,除了我们自己人去邻市调查,还有这位身为当事人的张太太更是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素玲的回答并不让我感到意外,一口咬定的情杀案,怎么可能轻易改口成复仇呢?

“你和张运结婚快20年,为什么没要孩子?”

她红了眼眶,缓了好一会才哽咽开口:“是我的问题。”

“张运在外面有个孩子,你知道吗?”

她冷笑,看来都知道。

“我记得你有脂肪肝,是不能饮酒的吧。”

叶素玲点头,显然还没意识到我话中之意。

我趁热打铁:“冰箱里那两罐啤酒是为张运准备的?”

她没否认。

“你让王波开了盒头孢,第二天又去买了啤酒回来,根据你的病例来看,你没有吃头孢的需要,所以这些都是为张运准备的?他背叛了你们的婚姻,你早就想杀他。”

11

“那两罐啤酒不是一直都在冰箱里吗?邓警官,你哪里看出来我想杀张运了?”

“18号那天下午,你在电梯遇见王波,看到他手里拿着酒。你也清楚王波的作息,知道他晚上7点左右用餐,于是瞧准时间,让吃了头孢却不自知的张运去找王波谈判。你在赌,你在赌王波会不会邀请张运喝酒,你在赌,当张运体内发生中毒反应的时候,王波会怎么做?”

“这些恐怕只是邓警官的一面之词。”

“张太太,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绝对完美的犯罪。”

在我眼里,现在的叶素玲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王波,恰到好处的礼貌,和嘴角一直挂着的微笑。

初看让人舒服,看久了就感到诡异。

我把审讯室交给小宋,出来透了口气。

点根烟,从监控里看着叶素玲。

这个女人,越来越冷静了。

小赵走过来说:

“邓队,化验结果出来了,那套茶壶里含有微量的双香豆素,跟王波的中毒情况一致。不过,以目前检测出的含量,是不足以致死的。再者,这种药效平缓,没有三五天的时间是不会出现症状。另外,我们调查过张运的情妇,据她交代,张运有购买过一种双香豆素类的灭鼠药,原本是为叶素玲准备的,如果双方达不成离婚协议,张运会选择向妻子投毒这种极端的做法。”

“从王波发病的时间来看,张运在被害前把毒投向王波的可能性很高。”

小赵一脸费解:“这三个人真是奇怪,好像都要置对方于死地。”

话音刚落,小赵的手机响了,是邻市公安局打过来的。

那个出现在王波日记里的王云云,12年前就自杀了。

……

12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他们来了,我已不记得他们这是第几次找我谈话。

原本还抱着回去的打算,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邓警官双手交握,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12年前,那个叫王云云的女孩,被你和张运共同谋害。”

我瞬间想要嘲讽他们,过去了12年的事情,他们有什么证据证明一定发生过,而且一定与我有关呢?况且,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除了我,都死了。

同时,我又有种不详的预感,随着邓警官再次用那种眼神盯上我后,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眼神才会如此坚定。

这次,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王波的日记,以及当年你们塞给他2万封口费的收据都在。”

我笑了,用最后的力气笑道:

“王波有没有在日记里写到,当年为了凑齐出国留学的学费,逼迫他妹妹向我们索要20万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贪婪的哥哥,那个女孩不会选择死。”

邓警官看向我,眼神褪去了锋利。

12年前,我还在邻市某校当老师。

和张运结婚七年没有孩子,张运一家对此颇有怨言。

后来检查发现,是我输卵管堵塞不能怀孕,我想成全张运当父亲的心,提出离婚,张运没同意,反而对我越来越好。

那天,张运来学校接我下班,途中遇到几个漂亮的女学生向我打招呼,从此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旁敲侧击打听女学生的情况,我知道他的心思。

为了弥补自己不能为张运生儿育女的亏欠,我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

那年,王云云16岁,虽然不是我所有学生中最漂亮的一个,但甜美的长相被张运一眼挑中,重要的是她没有父母,就算发生意外也不会惹出大麻烦。

我以补课为由把王云云叫到家中,偷偷在她的饮料里下了安眠药,等到王云云昏昏欲睡,张运伺机潜入房间……

王云云醒来后,面对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哭闹,我就知道她是个很好说通的孩子,也能理解我的难处。

但就是这样一个让我十分信任的学生,放她回家后的第三天居然自杀了。

她的哥哥叫王波,跑到家里来大闹一场,并警告我和张运,这件事他不会善罢甘休。

12年过去了,他从未出现过。

我差点都要忘了王云云这件事,忘了王波这个人。

直到偶然的一天,我们在电梯里遇见。

如果不是他主动介绍自己,我一定不会想到眼前这个骨瘦嶙峋的斯文男人,就是当年那个指着我和张运鼻子发誓要报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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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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