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伦敦法庭，今日衣香鬓影

本文转自作者 | 张璐诗

原法庭的所在，工作人员在准备当晚伦敦电影节的映后派对

伦敦市中心曾审判过王尔德的著名法庭，今年夏天改装成精品酒店开门迎客。时间隔了一个多世纪，社会生态如此不同。

在过去的260多年里，伦敦市中心考文特花园街区的Bow Street上有一座举世闻名的民事法庭。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里除了审判一些小偷小摸的罪案之外，还“招待”过各国名人：作家奥斯卡•王尔德、意大利“花花公子”贾科莫•卡萨诺瓦、智利军事独裁者奥古斯托•皮诺切特等人都曾在此受过审判。今年夏天，这座昔日法庭所在的老房子改装成为精品酒店NoMad London后开门迎客。

我入住时走入房间，就发现窗外正对着考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无论日夜，歌剧院内总是灯饰辉煌。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与之呼应，NoMad店内也挂起了一千多盏复古设计的水晶吊灯。大堂一侧的半地下室里，就是原来的法庭。这处王尔德当年因“不当性行为”而接受审判之地，如今四面墙已被刷上了抽象的一抹抹云彩。我到访时刚好碰上了伦敦一年一度的电影节，疫情解封后活动恢复了正常，影人们每晚就在这里举行映后派对。店前香车美人，店内夜夜笙歌。时间不过隔了一个多世纪，社会生态如此不同。遥想之际，低头又多喝了几杯。

酒店外观

与伦敦许多老建筑命运相似，这座大楼里的硬件设施熬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到了非修不可的状态了。然而要将这样一幢国家二级文物保护建筑翻新到符合现代生活的标准，所需花费可不是一座法庭或一间警察局能轻易负担得起的。再者，市政还考虑到大楼对面是已有两三百年历史的皇家歌剧院，出入常见衣香鬓影。为歌剧院这位漂亮的邻居找一个“更合适的东家”，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久之后，这幢楼里的警察局便关上了大门。到了2004年，楼里的民事法庭也开始对外物色买家，一年后卖给了一位地产开发商后，法庭不久也搬走了。但几年之后，还没等来市政批准改建的许可，这幢房子却又转手卖给了一位来自奥地利的开发商。这位开发商成功向市政申请到了将大楼改建成为酒店和警察博物馆的批准，并确保法庭原有的外观将保持不变。然而酒店还没开始动工，就遭遇了经济危机的冲击，破旧失修的老楼就此又空置8年。直到2016年，多哈投资公司BTC购下了房产权，随后精品酒店运营商Sydell Group也一同加入了改建计划，老楼的“活化”工程这才真正启动。今年夏天，NoMad London在此挂牌营业。

趁着入住，我在这幢建筑的墙隙间还注意到了一些历史细节。比如如果从酒店门前顺时针绕着走一圈，你会发现前面的文物建筑还不是酒店的全部面貌。一直绕到楼的后面，才意识到这里原来是旧警局的拘留所所在。改装成酒店时，开发商委托纽约设计师Roman and Williams在原来的平房上加盖了新楼层。因此NoMad酒店的91个房间里，有一部分客房就安排在原拘留所的楼上。当我坐到一楼中庭内的阳光房The NoMad Restaurant里用餐时又注意到，酒店的新旧建筑结构衔接，从这个角度看更加一目了然。

阳光房餐厅令人联想考文特花园市场

这座宽敞透亮的餐厅，与酒店其他空间之间有一道鲜明的风格分割线。当我在午后明晃晃的太阳底下走入光线昏暗的大堂，一时未适应过来的视线内，只记得闪过蓝色的天鹅绒沙发，一幅巨大的黑白抽象现代画，还有接待处墙上一幅华贵的金丝线织花图案暗自发光。NoMad伦敦是10年前创立于纽约的奢华酒店NoMad品牌的延伸，原定去年底就开业。品牌总监Kristen Millar一年前搬到伦敦，原计划等这边酒店开幕后就回美国，但她至今仍留驻伦敦。因疫情推迟半年后虽然顺利开张，酒店却又遭遇上了因“脱欧”引发的员工短缺问题。Kristen告知，因为暂时招不够人，主餐厅在周日晚、周一全天暂不营业，另外住客早餐也暂时安排在规模较小的“图书馆”空间里，以保证服务质量。

图书馆

我也就顺势走进“图书馆”看了一眼。眼前厚重的红窗帘、猩红地毯与沙发椅，都是很明确的复古基调。厚重书架与为阅读而设计的照明，也很符合“图书馆”的命名。不分时辰走进来，客人估计都能暂时将现实的强光抛到脑后，完全沉浸在此中。Kristen告知，除了套间中少数真古董物品之外，店内大部分物料都是设计师订造。私以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古新潮”吧。比如走在房间的走廊里，不论新旧楼内，客房的深蓝走廊内都是深蓝色的传统印花地毯。乍看你也许说不上这是何时何地的“传统”，但眼前这种不鲜艳也不夸张、刚刚好的陈色，有一种清晰的宣言：从紧贴现代的风格中后退半步，没有明显时代概念，兴许更经得起“潮流”的考验。

另一边厢，我却发现了一处贯穿店内的现代性：瑞士艺术家Caroline Denervaud为酒店创作的大批现代绘画作品，散落在每个房间之内。这位舞者出身的艺术家，在构思过程中探索“以身体为画笔”的动态创作方式，许多幅画是她手执黑色画笔俯卧在画纸上，边舞动边完成的创作。这些飘逸抽象的线条镶进画框中，摆在房间窗边，令人产生一种居家感。

回到大堂中，沿着梯级走到下沉式的餐厅里之后，阳光忽然如瀑泻下，一下子像又回到了大街上。餐厅的空间设计采纳了爱德华时代的建筑风格，满眼油绿色的柱式结构，又似是潜意识中对不远处考文特花园市场建筑的移植。这样风格多样化、功能分区鲜明的格局，单从门外看这幢端庄的希腊罗马风格建筑外观，完全意想不到。

海鲜冷盘

周日晚餐虽然暂停，一个月前餐厅开设了周日早午餐，倒是吸引来了不少非住店的客人，而且下午快5点时用餐居然也能预订得到。主理NoMad餐饮的主厨Asheley Abodeely，多年在NoMad纽约和洛杉矶店滚打，菜单上也呈现出美式影响，比如冰激凌“新地”端上来，杯口宽大伦敦少见。与别不同的早午餐特色或许是在海鲜冷盘上：与大分量的冰激淋大相径庭，“海鲜冷盘”的五件摆餐相当小家碧玉：两只生蚝生熟两吃、一只扇贝刺身配柚子杏仁、鱼子酱配奶油鲣鱼末，以及龙虾肉粒。早午餐菜单中有一个招牌松露鸡肉三明治，蘸小洋葱酱吃。抱着“22英镑一个三明治究竟有多特别”的心态尝试了一个，然而当中的鸡胸肉片使用的是加工肉而不是新鲜鸡肉，光是这一点带来的失望，再多的松露酱也掰不回来。酒店的设计别具心思，令人也随之对餐饮水准期待极高。就目前的体验看来，瑕不掩瑜，但也肯定有提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