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有树

金子

坐标广州的某位女作家找房子，给中介提的要求是窗前有树。

难吗？

如果是农村，如果是平房，那自然再简单不过。

但对于高楼耸立遍地钢铁森林的一线大都市，这个要求就显得有点奢华了，如果还有预算的限制。

为什么一定要求窗前有树呢？一个开满鲜花的小院不行吗？可以看做是女作家的小任性，人一旦在某个领域获得自由，其实是不惮于放飞自己的恶趣味，当然也可以看成是个人的独特品味。

1

有一天住进一所学校的培训楼。一进房间就get到女作家的审美点了。窗前有树！

房间的外墙是一整面窗户，窗外树影摇摆、绿叶婆娑。推窗，枝桠上的玉兰花正以最好的姿势待放枝头，很自然地伸手摘下，眼前立刻弥漫了玉兰花熟悉的香味。

福建的夏天随处可见白兰，不同于广玉兰，它的花白色，极香，披针形，一旦盛开就意味着凋零。院子的中间、屋前路边，随处可见。人们也喜欢随手采撷，夹在耳边，放于兜中，偷得芬芳些许。

我就读的小学校舍现在想来应是祠堂改造的吧，前半部分两层小楼是教学楼，后半部分是生活区，教师的宿舍、食堂都集中在这块区域。生活区的小院子中间有棵很大的玉兰树，每到夏天，树上总摇落许多玉兰花，我们小孩子总是很愉快地捡起地上的玉兰花和散落的花瓣，收集起来交给住校的陈如老师。那时的孩子勤快，小时候放学后经常自发跟小伙伴去村里孤寡老人家里打扫卫生。现在家里的卫生都是请人，小时候的我一定是假的吧。那时的老师纯粹。刚入学时学渣一枚，被老师留堂一遍遍补差最后经常跟着老师去食堂。学习跟上来后更得老师厚爱，石老师曾用自行车带着我去镇上参加作文竞赛。陈如老师的先生是我们的校长，夫妇俩没有孩子，就住在校内。陈老师擅长启蒙，口碑甚好。我们家三个小孩都是经她手上启蒙的。老弟小一踏步了一年，就为了进陈如老师的班。

故人已去，辗成尘，香如故。

2

窗前有树有多美？

我住的宾馆在3楼。房间不大，室内设备一般，但因为整面的玻璃墙，外头玉兰树茂盛的绿意无拘无束地泅入房间，不论躺在床上，或是靠在窗边的中式扶椅上静静地喝杯清茶，视线所及都是那片绿意，视觉和心理上的愉悦是实实在在的，整个房间都生机盎然起来。

这座楼的设计者抑或管理者的审美不错，房子四周种满了高大的玉兰树和一些阔叶植物，玉兰树高比肩6层楼，推窗入画。一楼的会议室三面通透玻璃墙，墙外树木郁郁，树影隐约，冲淡消弥了会议室的方正与严肃。

生活美学如蒋勋所言，无处不在。

站在地面上看树，通常以仰视的姿态。每个地方都有几百上千年的古树。万物皆有灵性，站在这些古老的大树前，人类更是渺小，谁能抵挡岁月呢，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臣服。穿过岁月，树活成了图腾。四年前去了吴哥，那里的石头和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欠吴哥一篇游记。哪怕是废墟，哪怕是时间年轮的堆积，依然顽强地从乱石中穿空而出，以昂扬的姿态傲立，沧桑有力。

空中看树，感觉好了很多。平视，永远是最好的姿势。

最近给自己的生活做了个减法，由内到外的放松。自由最大的好处让自己多了份烟视媚行的底气和马云式“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洒脱。

3

花香，树美。柔美或阳刚，各有各的活法。

我就读的大学礼堂前有几棵高大的木棉树。

泉州的市树是刺桐树，与木棉有几份相似，也很美丽，但风骨完全不同。

高大，挺拨，热烈。没有一丝半毫的拖泥带水，只在树的最高处绽放火焰般的花朵！

这是怎样的一种树呀，热烈到极致，决绝到刚烈。

舒婷写下《致橡树》，成为新女性的独立宣言：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

紧握在地下；

叶，

相触在云里。

... ...

像刀，

像剑，

也像载；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象英勇的火炬。

多少年过去，依然有无数女性在姻缘中成为折翼的天使。总裁夫人又美又贤还有品味，自诩人间富贵花，依然守不住岁月静好，终遭风吹雨打。

最近迷上园艺，在直播间听主播讲某种花的花期只有一天，因此花瓣经常被用来入食时，不由唏嘘，美丽的东西总是脆弱的。

去了一次新疆，恋恋不忘的除了重生的鹰，还有就是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的胡杨树。想在秋天去额纳济看胡杨林，约吗？

红尘万丈，你我裹挟前行。唯愿你窗前有树，我心中有光。

2020年6月20日作于旗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