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储丰（左）在上海哈玛匠果园调研

“杨站长，你怎么去评价像他们这样的公司化组织形式？”我指着夏贤水问上海市林业总站的当家人杨储丰。在他看来，上海林果业发展到现在面临这样那样的问题和困难，其中一个最主要的问题根源还是组织化的问题。而夏贤水是公司化农业企业的典型代表，也是地方政府的重点扶持对象，300亩的柚子园，政府各类项目和政策性补助资金就投入了七八百万。

“从发展的水平来讲，我们是希望像他们这样的工商资本进入这个行业，用专业化的经营模式和经营理念来带动和引领上海林果产业的发展。”杨储丰大致肯定了这种公司化的组织形式。

倒是矿老板出身的夏贤水非常理直气壮地阐述了自己这种组织形式的重要性，他说：“无论是哪一个产业，规模越大，机械化水平越高，现代化管理水平越高，你的生存可能性就越大。如果让农户去做，每家三五亩十亩地的，技术怎么去掌握？团队怎么去建设？销售怎么做？这些东西都很难。”

夏贤水（左）在介绍红心柚的价值

“你现在挣钱了吗？”我问夏贤水。

“因为还没进入盛产期，果园每年的利润不高，现在大概一年100来万元。”

“陆陆续续投了多少钱？”

“如果算上基础设施，那投入大了，前后加起来有3000多万元。”

“投入3000万元，一年利润100万元，那收回成本起码得30年。”我笑着说。

夏贤水的红柚园

“这个么……”夏贤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不能这样算的，像我选择的红心柚，它既是一种可以生产果子的果树，又是一种可以观赏的绿化树种，从小树变成大树，原来一二百元的树现在变成一二千元了，涨了十倍了。”

“还有固定资产的增值。”我一脸坏笑地说。因为刚才这个收益问题其实是呛他的。

“柚子确实是一种很不错的‘四化’（绿化、美化、效益化、珍贵化）树种。”杨储丰帮着圆场， “我们不强调也没有条件去一味地追求规模化，我讲的散户也好，家庭农场也好，是一个产业发展的基础，这种存在形式很重要，但需要一种有效的形式把他们组织起来。”

既有生产价值又有观赏价值的柚子树

“这个是共性问题。”我在两年前的一篇文章中就提到：中国果业在产业化向标准化和品牌化迈进的道路中有一个最大的瓶颈就是杨储丰提到的组织化，中国缺少像欧美和日本等发达国家所拥有的强有力的协会组织。

在这个层面上，像夏贤水这样拥有几百亩的公司化农业企业和只有几亩或者几十亩的普通农户其实是没有本质区别的，无非是农业企业的老板想法更长远些，思路更开阔些，政府和主管部门更关注一点，果园做得更漂亮一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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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许多行业在全国乃至世界处于领先地位，但上海林果产业发展相对滞后，与上海的地位还很不相称。对于上海的果农来讲，无论栽培技术水平也好，经营理念也好，没有跟上这个现代化发展的步伐，许多甚至还停留在小农经济时代，靠天吃饭没有得到根本的改观，今年收成好就好一点，今年收成不好也没办法，没有明确的目标，也没有准确的定位。原来有一部分果园主凭借个人的社会关系，有几个机关企事业单位的亲戚朋友，产品基本不愁卖，这几年形势变化，公款消费大减，一下子无所适从，产品销售出现困难，很多人干脆就不种了。”杨储丰是从第一线做起的，而且一直从事与林果业相关的工作，所以对基层的情况非常了解。

在马路边叫卖的上海果农

“他们不种果树那干嘛去呢？”我好奇地问道。

“依上海农村现在的条件，农民基本不靠这个吃饭。”杨储丰这番话让我想起昨天在松江，仓桥水晶梨专业合作社的钱培华跟我讲起他梨园附近的农户都拆迁搬到松江城里，一个人都有好几套房子，根本不需要靠农业来养家糊口。

“你看到的那些在果园里干活的老人，多是因为自己习惯了干农活，闲不住，其实他们家里未必缺钱。”杨储丰补充道。

“那对你们主管部门来说，是不需要去考虑这样的群体了？因为他不存在实际的生活困难嘛。”我忽然觉得这个群体已经不是我脑海中的农民群体，而是一群极其低调的土豪群。

仓桥水晶梨发展有限公司在分级包装的老阿姨

“如果单纯从经济发展的角度去看这个事情，他们不是地方政府和管理部门要考虑的对象，产出比不高嘛。但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比如像上海浦东南汇这样的传统桃产区，如果每家每户都有几亩桃园，把中国传统的农耕文化传承下去，无论对国家层面的乡村振兴战略，还是对上海的绿化、美化和环境的提升都有非常积极的意义，是这个产业的文化和社会基础……”

“与其他地区农村面临脱贫致富这种压力不一样，在上海农村人口的大量外迁以后反过来对规模化的农业企业造成很大的压力。”我还是以仓桥水晶梨发展有限公司为例，450亩基地居然只有27个劳动力，到了8月底，还有不少果子挂在树上，没人采收。

“对的，现在上海的劳动力是严重缺乏，在我这里做工的都是65~75岁的老阿姨，根本找不到年轻人来干活，但凡需要一点技术性的或者有点风险性的工作，我们只有从外地调，像我们外地来的工资都在200元/工，还要管吃管住什么都管……这是我们最大的难点。” 夏贤水深有感触地说。

上海金山天母果园的机械化设备

“这肯定是大势所趋，没办法逆转的。中国的老龄化趋势，再加上农业本身的特质，相比之下，东部沿海经济发达地区面临的劳动力缺乏的问题要明显高于西部地区。这种情况在日本其实早就出现了，日本劳动力是怎么解决的？用机械代替人工，把原来比较繁琐的农事操作从技术上进行简化，省力化肯定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一个途径。”杨储丰说。

“你觉得像你们选评的乡土专家这种类型，管二三十亩地，有技术，有经验，以家庭劳动力为主体的，就相当于家庭农场类型的这帮人会不会成为上海林果业的主体。”我想起昨天在松江的时候，仓桥水晶梨发展有限公司现任负责人金凤雷最后跟我讲的，在上海种植果树能取得比较好的效益的一个群体。

杨储丰（中）在果园调研

“如果这种类型做得好了，通过组织化弥补单体缺陷和不足，整个产业会进入比较稳定的、良性的一个发展的阶段。”杨储丰十分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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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哈玛匠果园出品的精品桃

合庆火龙果主题公园

前小桔的柑橘限根和避雨栽培模式

“我觉得上海的林果业发展需要多种组织形式并存，好比一个金字塔，传统的专业散户是基础，合作社和家庭农场是中间力量，现代化生产企业是塔尖，政府和行业主管部门做好规划和政策引导，并牵头把大家组织起来，搞生产的人专门搞生产，走精致化的道路，生产出精品水果；由搞市场的人专门对接市场，来满足不同层次特别是高层次人群的消费需求，满足上海市民观光采摘、农事体验、回归自然的需要，这个产业才能稳定健康地发展下去。”杨储丰最后总结道。

作者简介

清扬，1991年毕业于浙江（农业）大学园艺系，南京农业大学硕士学位，高级农艺师，《中国果业信息》专栏作者，2014年12月创办《花果飘香》微信公众号，2017年11月入驻《今日头条》，2018年11月获“2018年度十大三农头条号”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