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吊兰

如果让我说，我26年的岁月中，最对不起的是谁，我马上想到的是我家的那盆快要死掉的吊兰。

说起来有点扯，没结婚以前，我对花花草草很有感觉，虽然没有养过。

比如：看到马路边的绿化带、房东门口的喇叭花、护城河畔婀娜多姿的杨柳，总能让我想起徐志摩，然后我就会默默的杵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端详许久。

好像自己的灵感全部来自于这些的花花草草似得，事实证明多年的花开花落、草枯草荣跟我还真没多大关系。

就说我家的那盆吊兰，会养花的一般都是“性情中人”，不会养花的一般都是“性急中人”。

随着我家的那盆吊兰的枯萎和凋谢，给了我一个很好的证明，数月之后，发现我是一个不会养花的人。

但我觉得。养花的想象，比养花本身更具有乐趣，就像，性想象会比性的本身更具有诱惑力一样。

我对养花的想象是从小时候就有了，比我对性的想象更早几年。

我家在农村，在村东头的一个巷子的最里面，那是条死巷子，我家的大门就冲着巷子的入口，巷子不宽，有5米左右，巷子有点深，有100米的样子。

巷子里面一共住着5户人家，我家就是其中一户，具体想不起来是几岁了，当时我就在想，在巷子靠墙两边地上种上花草，草是那种矮矮的，绿绿的，早上小草尖上有水珠的那种。

像电视剧里演那样，男主角和女主角在草坪里相互调戏着打滚。由于我自身的发育问题，没有搞明白里面的男女在干什么，我却被他们身子下面的大片大片的草地给吸引住了。

那时我在想，如果巷子里面也种上草的话，我就天天在上面打滚玩。

对于花，我想种上美人蕉和喇叭花。

美人蕉和喇叭花我只在城里面见过，小时候跟我爸去石家庄走亲戚，在亲戚的邻居院子里看到的，一进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大棵大棵的美人蕉，叶子跟芭蕉扇似得那么大，扯下来夏天能当扇子用，花也很大，血红血红的，花的中间是粉黄色花蕊，花蕊上面是两只蜜蜂在盘旋。

那个邻居家院子里还种着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花，满满当当一院子。

喇叭花是在墙上看到的，花朵是粉红色，交织在墙头上，绿色的叶子攀枝错节地趴在墙面上，粉红色的花瓣、夹杂在中间，星星点点的满墙都是。

打那回家以后，我心里开始不平静了，盘算着，在家里种点什么，在巷子里种点什么，我都在脑子里描绘好了。

在我印象中，只有这样才是一个像样的人家。

一个院子，几间房子，有主房有厢房、院子里面种上花草树木、中间留一个羊肠小道通向大门口，墙根下种上喇叭花、早晨是清脆的鸟叫声唤我起床、白天在草坪、花丛中嬉戏玩耍、晚上搬个马扎安静的去听它们生长的声音，偶尔抬起头随心地去数一数漫天如钻石般闪烁的星星，和看挂在天上如镰刀般的弯月。花丛中不断地传来蛐蛐的叫声，晚风吹着花草树木，发出轻盈盈地沙沙声。

可惜的是，这样美好的想象持续了没多久，就像这日益凋零的吊兰一样，就被我家圈养的鸡鸭狗、猪牛羊以及我们家邻居在巷子里垛起来的玉米秸、花生秧、土坷垃、猪粪、羊粪、遍地乱跑的鸡鸭狗和稍微一刮点风就尘土飞扬的景象给彻底残酷地蹂躏了。

那时的现实告诉我，一切都是痴心妄想，那时的想象告诉我，我厌倦脏乱不堪的农村。

再后来像这样的想象渐渐的就没了。

到现在结婚没多久，为了吸附新搬进的房子里的怪味，从地摊买了一盆吊兰。

从儿时的记忆来讲，是我第一次独立地去养一个生命体。

买的时候枝叶繁茂、长势旺盛，绿油油的，让人一看心情就很愉悦。

可我并不是一个性情中人，对于吊兰的照顾远不及对我媳妇的照顾。

想不起来浇水是常事，施肥更别谈了，虽然那天在下班的路上顺手买了一袋肥料。

我媳妇说：要不是肥料，或许吊兰能多活段时间。

因为，我施肥施多了，把根部的一圈叶子都给烧死了。

那天我给媳妇打电话说：现在我连一盆吊兰没养活，以后怎么养孩子啊。

媳妇说：因为你没上心。

挂了电话，我一边走一边想，我确实是没有上心。

没有上心，是因为它在心目中所占的地位不一样。

跟小时候的那种痴心妄想一样，在大人眼里，鸡鸭狗、猪牛羊、玉米秸、花生秧、土坷垃、猪粪、羊粪，远比美人蕉和喇叭花来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