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故乡

小时候的故乡

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有弄明白,那里为什么是一日两餐,他们不饿吗?

他们不是别人,也包括我。

洋槐花盛开的时候,记忆泉涌,那片山林还好吗?那油菜花中捉蜜蜂的少年都去哪里了?

外公牵着两只羊从集市上回来,母亲满脸欢喜,大声告诉我:“这两只才230块,以后你就得天天放羊去了……”

我紧锁着眉头,盯着那母子俩,完全体会不到母亲为什么那样开心。

那瘦瘪的身躯,小羊仔紧紧依偎在母亲的身旁,眼珠子转动着,不时“咩”的一声,而它的母亲淡定多了。一样的瘦瘪,突然发现,它脖子下有两个肉铃,为它增色不少。忍不住想去摸一把,但是它不知福祸的眼神不允许我那样做。外公说,那样的长相是不受欢迎的。当然,我也没想到,这个肉铃会让我怀念至今。

外婆知道外公给我们挑回这么两只羊的时候,表情比我痛苦。“生产队放了那么多年羊,你怎么给孩子挑回这么两只?又瘦又小!”

外公没有理睬,他满眼的疼爱似乎比看着我还开心。吃完饭骑着自行车回去了,那背影,仿佛今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村子里我们这一排住户,有羊的只有三家。我们的共同特征是不仅有羊,还有孩子。四个孩子的农民家庭这一排,就数我们三家了。哦,对了,第一户那家有五个孩子。

那时候,环境还没有污染的很严重,还没有封山育林,我们在高原上,附近只有沟,那沟不是小沟,而是绵延不断的大沟,站在沟边,望着远方,如果手叉腰,我想,毛主席指点江山的感觉莫过如此。

我以为地球上的人类都是一日两餐的。后来,上了学,有了电视,才知道,合理的饮食安排是一日三餐。

老祖宗留给我们一日两餐的这个习惯时,一定是没想到社会主义每个孩子都有学上。家里有学生的农户就遭殃了,学生十一二点放学,家长们就得跟着饿,当然,也不会真饿,毕竟粮食都是自己家种的,饿了就吃。一般农民都是去地里干活饿了就带两个馒头,就一棵大葱,喝一杯白开水,等待日升,阳光变烈,会估摸着时间回去做饭,大概九、十点,村子里满是炊烟,家家户户的风箱声,炊烟,都是母亲的胳臂一来一去的回合。

小时候的故乡

农忙的时候,我回到家,饭都是在锅里,自己盛饭吃完,洗了碗筷再去上学,见不到母亲的身影。只能估摸着她大概去了哪片地。

下午放学的早,回来匆匆吃完,就等待着隔壁的“放羊人”来约我一起放羊。

五个孩子的那户,放羊的是个男孩,按照辈分应该管他叫爷爷。但是,我们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像长辈们一样管他叫小名猪娃。猪娃家虽然孩子多,但是他是我们村最早买电脑的人家。四个孩子的那户,放羊的是个女孩,我们叫她宁宁,跟我同岁,但是比我低一级,因为照顾年幼的弟弟上学晚了一年。当然,我也万万没想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她成了我的学姐,还比我早毕业了一年。

猪娃和宁宁赶着羊群过来了,母亲帮我从羊圈里牵出我们家那两只瘦瘪的山羊,来跟他们会合。羊群里,他们互相角斗了一番算是相识了。我们的羊群并不大,猪娃家一只,长的高大威猛,我总是担心他们家的羊欺负我家那两只。宁宁家有三只,加上我家两只,也就6只羊。一路向东,就可以到邻村的沟里。我们赶着羊群,沿着崎岖小路,要下到沟里草木丰盛的地方。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经过的小路,一边是沟底,一边是墙壁,我总是战战兢兢地踩每一个步伐。猪娃三两步就已经下去了,宁宁也一手拿着鞭子,一步跨过已经塌陷的小路,我跃跃欲试,却总不成功,手抓下的土一把又一把。看着前面我家那只笨拙的山羊,四只脚的它也在努力跨过那道沟壑。我想,原来,羊跟主人一样,还是宁宁用鞭子拉我过去。原来,鞭子不仅可以吓唬羊群,还可以让我示弱。

下到沟底,往上看,我可以暂时叫这里山了。漫山的绿,点缀着6只白点。我们三个放羊人还不能闲下来,宁宁发现小树林里有好多干柴禾,她眼疾手快,从地上开始揪那种可以搓成绳子的草,一把又一把,一拧一搓,很快一条绳子就出来了,我也学着她搓绳子,等我搓好的时候,她已经捡了一堆柴禾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年代,为什么我们家里会缺柴禾。

小时候的故乡

风吹落的干树枝总是少之又少,捡一会儿就没有了,猪娃还在半山腰逗羊玩。宁宁的那捆柴禾让我很羡慕。沟底下,有个水井,自来水都是从这里抽上去的。偌大的水井,一根很粗的铁管直插水底,上面用巨石盖着,他们总会趴在井边去看水,宁宁有时候会坐在石板上,我总担心她掉下去,我是不敢看水底的。我一直以为,水底下有个龙王,不然,水是哪里来的呢?但是我不敢直视龙王,我害怕。有时候,我会觉得水底下有一只巨型青蛙,等着有人看他,然后他就跳上来……所以水底下的故事要么是我自己想的,要么是宁宁告诉我的,她说:井的墙壁是绿的,水上还飘着树叶……

那遥远的呓语声……无法靠近。

羊仿佛总是吃不饱,我多希望它们像人一样吃饱了就自己停下来歇会,可是,它们一直低着头在吃,小羊偶尔还过去拱几口奶,又跟其他羊群的小羊仔打闹一番,“咩”的一声,它母亲会回头看一眼,然后又继续低下头吃草。

那一年,我学会了下跳棋,猪娃跟我比,他总赢不过我,宁宁拿出自己的作业本,找了个台子写去了。一直到日落。太阳就是羊的草,太阳没了,羊就饱了。羊也知道该回家了。

乡间的小路上,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路边的草丛里还有萤火虫飞舞,但是我不抓,我知道抓了之后它就不发光了。

猪娃在前面领羊,我和宁宁在后面,她的肩头满满的一捆柴禾。她就是那种我永远赶不上的邻家小孩。小羊蹦蹦哒哒地一会在母亲左边,一会在右边,总想扰乱羊群的秩序,然而,一直没有成功。小脑袋还一直觊觎着母亲的奶水。

羊的肚子是圆的,走起路来,脑袋一晃一晃,翘起尾巴,还洒下一串黑色珠子,一颗一颗,晶莹剔透,滚落在大地上……

小时候的故乡

羊会认家。母亲端出一盆水来,它低着头仔细吮吸,直到见底。母亲说:“今天羊吃的很饱。”

羊圈是一层干净的土,它卧下去,两眼一闭,嘴巴开始嚅动,脖子上有来回动的东西,母亲说,羊都是把草装进肚子里,回来再慢慢倒嚼。

小羊在它身边熟睡,我悄悄潜出,洗漱完毕,昏黄的灯光下开始写作业……

清晨,母亲拿着两只奶瓶,开始挤奶,瘦弱的弟弟,还有英语老师家的宝宝都需要它的乳汁。它站着不动,母亲很快挤出两瓶,一瓶我装进书包里,一瓶放在厨房里。装进书包里的我会放在英语老师的窗边,把空瓶子换回来。

我还是想看一眼那个用我家羊奶养大的孩子,告诉他,我家的羊,脖子上有两只肉铃, 捏起来软软的,它很笨,跟主人一样,不会爬坡。它很乖,吃饱了也会自己回家。它的宝宝大多数因为有两个肉铃,卖不出好价钱。它的小羊仔会在每年春天出生,在院子里蹦跳,踩坏门口正在培育的菜苗棚。还有,它在我家呆了七八年,后来,它老了,蹒跚的步伐,母亲将她卖了,我没有见到它最后一面,也成为母亲心头的痛……它的图像只是我记忆中扯不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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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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