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然：飞出去的小鸟和人生的际遇

鲁迅曾说过一句话——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

大概的意思是一个人如果要追求人身或思想上的追求，就要打破现有的平衡和安稳状态，而打破这个平衡，会经历某些坎坷、险阻、困难和磨难等等。

有一天童书作家粲然问起10岁的米尼，如果你是一只鸟，你会选择待在有遮风避雨的屋檐下，还是竖起孤胆，张开翅膀，逆风飞行？

可能你会疑问，这个问题对于10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太难了？但是，粲然和米尼经常在不经意间聊起人生中的深沉话题，这些话题没有标准答案，孩子也会给予大人真诚的回答。而诞生这些话题的背后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家庭小故事：

文 | 粲然

编辑 | 老杨

五天了，我想说说我家小鸟的故事......

01 我妈养了两只宠物鸟。

我家的鸟基本不用笼子，像鸡一样散养。它们高兴起来（或自认为受了惊吓）就会在屋子里翱翔，簌簌落下鸟毛或鸟粪，我妈看起来很享受这种自然原生态的环境。其他人（主要是我）就尖叫着撵赶它们。

从鸟商店带回来时，两只鸟还小，羽毛也被修剪过了。

日移时易，它们长大了，羽毛渐丰。经常在屋里试飞。终于有一天，胆大的那只不见了。

我妈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叫我速去寻鸟。

（知道你女儿时薪多贵吗？还以为你女儿是无人机吗？！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这样想）

然后我就在小区业主群发了声泪俱下的寻鸟启示（如下图）一天发好几条那种。

我妈和我家阿姨在小区里扯着嗓子吁天呼喊，还把另一只鸟带下楼，策动它喊话把同伴喊回来，无奈彼鸟被吓坏了，不发一言。

连每个保安都记住了失鸟的样貌。

那天晚上，小鸟回来了。原来它只飞到小区游泳池，被我们小区舞蹈队长抓到了，带回了家。入夜就原鸟返回。

那天晚上我们特别开心。世道艰难，疫情难测，但一家人和鸟们都整整齐齐，是很欣慰的事吖。

我妈说，小鸟这一整天过的不容易，肯定迷途知返，再也不会错飞乱飞，依旧让它们在家里乱走。只不过说好了，过两天带去修剪羽毛。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推开我们的房门，气急败坏地宣布说“它又飞走了。”

果然刚被送回来的鸟又飞了。

这次它不仅飞走了，起飞前，还在窗台上留下一坨屎。

这坨屎激怒了我妈。我妈像遇到渣男一样（说起来我妈这辈子就没遇到过渣男），惊觉地喊：“它这次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走！不去找它了！”

这次谁也没特地去找小鸟。但我还是（看着我娘的脸色）在业主群继续找鸟，声泪俱下地刷屏。

隔天小岛忽发疫情，第三天地震起大风下了雨，第四天一整夜雷暴。小区里野猫乱窜。

五天小鸟音信全无。

02

疫情停学后，清晨我和米尼去跑海。沿着波浪，霞光满天，一路是经历了这个岛上重重风雨的榕树和木麻黄。

听到鸟叫，我们总会停下来看。

有一天我对米尼尼说：“如果你是一只小小的宠物鸟你会怎么做吖？”

“嗯？”米尼说

“我是说”站在一整个海峡的波光粼粼里，鸟声满耳，我说，“如果你是一只宠物鸟，很安定，有遮风避雨的屋檐。你胆子很小，但你知道自己不需要害怕。你可以飞，但你只能在一个房子里。有一天，你扑身出去，你闻到树和大海的气息，你要奋力扑腾翅膀，环境险恶，但你可以真真正正地飞行。像一只拥有鸟生的鸟那样飞行。在光里飞来飞去。再选一次，你会留在家里，还是拉一坨屎，下定决心，飞出去？”

他说：“我还没想好呢，粲然。”

有一刹那，我觉得他回答得特别真实。很感谢他对我说了实话。我很开心，又有一点点无可奈何。我们俩浑身是汗，但我还是在夏末的海光里抱了抱他。

“米尼尼，”在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中，我小声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小鸟吖。”

之所以说这件事，我是说，到底什么是我们真正拥有的人生呢？

03

一天傍晚喝茶吃大饼的时候，黑寡妇和火野玲说，我们所有人的人生在2019年底发生了扭曲。2020年到2021年，刷一下过去的年份里，地球上的人在走下坡路，不停扯着头发把自己往上拔。想回去，想回到过去的时光里。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就想起那只飞走的小鸟。想起时间和空间也许本是虚妄。我们只是拥有过一个“像鸟笼”一样安全的幻境。而在这个幻境之外，还有层层境遇：更危险、更紧张、更跌宕、更需要我们调动全身机能去飞。

到底在哪一层际遇里，我们才能拥有真正的人生呢？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无法接受千百代人经历过的，这样那样的风雨呢？

在痛苦里，我总有这样的羞愧与好奇

我理解这一只小鸟，我也想真真正正去飞

逆风飞行

迎着野猫、暴雨、看似无边的海峡

也许暂时栖息在神灵肩上

但竖起孤胆，张开翅膀

试一试什么是无远弗届

我想这样，在投身人生前拉一坨屎

反倒是被阻隔的现在，我喜欢那只离开的小鸟

这就是我今天的无畏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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