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喜欢喝酒，因为酒太辣太苦。长大了，很多人却喜欢上了酒的味道，酒的氛围。

为什么？

“比起生活，酒已经很甜了。”

每次想起这句话，我都会鼻尖一酸。戏谑的语气里，满是历尽沧桑的真理。

于自己而言，酒算不得生活的一部分，也不是工作的需要。却常常于酒，有特殊的感觉。

许是，成长的过程里，与酒有关的温情和故事，已深深烙印在心里。

01 那年，夕阳下，有酒，有女儿

父亲一生爱喝酒。为此，母亲没少和父亲吵架。

小时候，父亲与亲朋好友吆五喝六的时候，看着一瓶瓶的白酒逐渐见底，我经常被母亲派出来劝父亲不要再继续喝。

男人喝到尽兴处，借着酒性，胆子大起来，性子也会任性起来。

母亲去劝，父亲不高兴，常常惹得母亲伤心落泪。弟弟太皮，父亲喝多了，忍不住会责备他，他躲还来不及。

唯有我这个女儿，在父亲醉酒的时候，不那么怕他，他也总会对我和颜悦色些。有时，我还真能完成母亲交代的任务，吃饭结束的时候让父亲多几分清醒。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大概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特殊的偏爱。自己的喜欢，别人劝不得，女儿却是例外。

后来，年龄渐长，父亲在喝酒上收敛了很多，但除去生病禁忌或体检这些特殊的日子，还是不能一日无酒。

早饭不喝，但中饭和晚饭是少不了的 。

只是，他已能懂得克制自己。

大学毕业后，我在老家附近的一个城市工作了几年。那时，基本上每个周末我会回一趟家。

偶尔，家人吃过晚饭后，只剩他一人一桌落寞地自顾自地喝酒，我会再返回饭桌旁陪他吃一会儿。

这时，看得出他特别高兴。

夏天的傍晚，闲来无事时，我会陪他到家附近的大排档吃烧烤。

夕阳下，落日的余晖把天空渲染得通红通红的。几杯放有冰块的瓶酒，一摞薄饼，还有一把一把的肉串，这就是我和父亲的晚饭了。

我不爱吃肉，但喜欢薄饼的香味，有时会贪恋冰块的凉，吃几口冰块。

凉风袭来，映着夜晚昏黄的灯光，我能读懂父亲脸上的惬意和满足。

每每这样的夜晚，母亲即使不跟我们一起出门，也会很开心。她知道父亲不会喝多，但心情肯定会很好。

后来，我结婚，工作变动，远走他乡，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陪伴父亲的次数也越发少得可怜。

几次家中急事、大事，我都没帮上忙，但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父亲一直不善言谈，喜酒的习惯的确也给家人带来了很多烦恼。

但父亲对家人的爱，对女儿的爱，在匆匆逝去的光阴里，也如酒的味道一般，越来越醇厚和柔腻。

想念父亲的时候，甚或在提起酒的时候，那些陪伴父亲吃饭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地浮上心头。

其实，作为父亲的女儿，我真的很幸福。

02 爱人较少喝酒，母亲比我还高兴

当年，我第一次把爱人带回家的时候，父亲准备好饭菜后，还拿出了家里最好的白酒。

爱人说，不会喝酒，但禁不住亲朋好友的规劝，又怕佛了父亲的面子，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白酒下肚，脸色变得红红的。饭后，竟发起了低烧。

往后，爱人再来家里，就很少有人来劝酒了。

偶尔自家亲戚里有人嘀咕爱人的酒量不行。父亲反倒不嘀咕，说不喝酒也挺好。

母亲更是高兴地说，不喝酒才好，少操一份心。她常跟我念叨，千万不要嫁给“酒鬼”，多少气都生不完。这下算是如愿了。

其实，我真没把喝不喝酒当作择偶的标准之一，遇到了，各方面觉得还合适，就顺其自然走到了一起。

但母亲却深切感受到了，要是家里有人嗜酒，那得有多少个晚上睡不好觉。

父亲平日里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一醉酒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晚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爱说，爱闹，爱跑，有时出去了就找不着回家的路。

母亲不得不走街串巷地寻找，回到家后，还要帮他洗脸、换衣服，安排休息。特别是到了夜里，父亲有时会难受得不行，母亲得随时准备拿水给他喝。饿的时候，还得准备吃的。

是的，没人比母亲更生气，更愤怒，但她也没人比她更担心父亲。

所以，父亲常说，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在他的那些酒友里面，无疑父亲是被照顾得最好的。

如今，我结婚已十多年，孩子都有了两个。偶尔，我会跟爱人吵架，但从未因他喝酒而红过脸。每每说起这些，母亲总是欣慰至极，也常常忍不住列说爱人的各种好。

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刻到骨子里的，说不完，也有各自的表达。但最常见的莫过于，像我的母亲这样，希望自己遭受的那些不容易，不再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重现。

03 出嫁那天，父亲没醉，但他哭了

如果家里有不止一个孩子，那么这两个孩子在家庭中就会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对比。

比如，我与小我一岁半的弟弟。

弟弟眼睛比我大，长得比我好看，个头还比我高等等。

总之，从我记事起，这样的比较就一直出现在耳边，有时是亲戚说的，有时是外人说的。

但父亲总能巧妙地回应这样的评价。别人说我个头矮，他幽默地说，有的伟人长得也不高；别人说我眼睛小，他不屑地说，眼睛亮人才有精神气；别人说我没弟弟好看，他自信地说我越长越漂亮。

用母亲的话说，在父亲眼里，他的女儿永远是最好的，哪儿有缺点啊。

父亲还常说，对女儿那就得好些，要不然等哪天出嫁了，说不定见一面都不容易呢。

一个父亲，在女儿出嫁时的心情估计永远都是复杂而难以说清的吧。盼望这一天，又害怕这一天。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而我在最冷的腊月结的婚。婚礼打算在爱人的老家举办。由于爱人的老家距离我的父母家路程较远，所以我们需要提前一天到达做好准备。

父亲跟着忙前忙后一整天。出嫁那天，母亲时不时地叮嘱他，千万别喝多，喝多了就出丑，这可不是在自己家，离家几百里远呢。

母亲跟我说，父亲那次特别听话，真的没喝多，一直理智而清醒。而我想，即使母亲不叮嘱，估计父亲也还是会这么做的吧。

可是后来，弟弟偷偷告诉我，婚礼当天返回家的途中，父亲哭得像个泪人。一会儿说我怕冷，爱人老家太冷，又没有空调和暖气。一会儿又担心爱人家的饭菜不合我的口味。

那天，没喝醉的父亲，像醉了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在车上睡着了。

一生爱酒的父亲，在我出嫁那天，克制了自己对酒的喜爱，却终究没有克制好自己的情绪。

父亲爱酒，更爱她的女儿。

父亲只有我和弟弟两个孩子。我先是远嫁，后来又跟随爱人来到南方的城市工作和定居。这一切竟真如父亲担心的那样，我离家越来越远了。

尽管交通方便，但他们还是更习惯老家的生活，也不常来我的身边。

这些年，不常见父亲的日子里，父亲依然离不开酒，但醉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母亲说，他越醉酒，便会越想念远方的我。

年轻的时候，醉里说的是胡话；现在，醉里说的是心里话。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是父亲最牵挂的女儿。

而我于酒，那特殊的感觉，也源于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