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萤火虫消失的地方(十)

外面寒风怒号,我和弟弟躲在客厅里面跟外公下起了军棋,外公近两年来已经被我教会了80分、斗地主、军棋还有象棋,去年的时候跟我们玩还一直处于摸不清楚规则,一边玩还要一边询问我们规则,今年已经能跟我们玩得津津有味了,虽然从来没有赢过。弟弟比外公强一点,军棋偶尔还能赢我一两次,但是象棋也是从来没有赢过我,所以一整个中午基本上就是他们两个在轮流跟我对弈。


大概玩了十多把之后,我觉得有点无趣了,便故意输给了外公一盘,让弟弟陪外公玩一把,在我看来他们两个的水平会比较接近一点,对抗起来也会比较精彩和刺激。我则是到一旁去看曾祖母画画,她一脸慈祥的坐在沙发椅上,身上穿了好几件民国时期的衣服,我数了一下一层又一层的衣领,估计有不下六件衣服,脚上穿着妈妈自己缝的毛线拖鞋,正在聚精会神的画画,用的是我玩具画板,里面全是磁沙,用一只有磁性的铅笔就可以在塑料板上画出图案,想重华或者画错了只需要拉动一下旁边的一个横杆刷一下就清理掉了。


她很喜欢画玫瑰,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画着一朵又一朵,大的小的,有叶子的没叶子的,八个花瓣还有十个花瓣的,有时候还会画一两只蝴蝶还有毛毛虫在上面。我很喜欢看她画画,每次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她拘束地拿着画笔在花瓣上认认真真的画着,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在心里,从头皮散发出来,感觉麻麻的,眼皮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重了起来,有种想睡觉的感觉。


最近几天才真正有冬天的感觉,手掌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冷冰冰的,得不停地放在嘴边哈气然后插到外套两边的口袋里,或者坐在椅子上的时候顺势把手压在屁股下面。爸爸抽空做了一个狗屋给家里的狗子,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爱哭鬼”,因为它长大了以后脸上有两个很明显的泪痕,看起来就像在哭一样。它躲在狗屋里面,蜷缩着身子躺在旧衣服上面,把头枕在自己的脚上面。我突然听到外公发出了沙哑的笑声,回过神看,弟弟正在陷入沉思,外公最多再走两步就可以拿掉弟弟这边的军旗了,根据盘面上来看是已经无力回天了。弟弟无奈的双手一摊,有点不服输,要外公再跟他在下一盘。


“不行了,家里的柴火要烧光了,我要去砍一些,你们自己玩。”


“哎哟。”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出一声叹气,随后又说自己年纪大了,一只脚踏进棺材了之类的丧气话。我不爱听他发这些牢骚,有点过于悲观以及向生命妥协的态度。


“要不要出去搞一把弹弓回来?”我问弟弟要不要出去把谋划了好久的弹弓一人做一把回来,这样以后再玩游击战的时候我们就有优势了。


“好啊好啊。”他从小不管什么事都跟着我,模仿我。


我从楼梯下面的储物间里面找了一把爸爸平时用的小木锯,然后就往房子后面的马路走去了,那条路还没有铺上水泥,全是红土,往后是一座被挖了一半的山,前面就是我们经常烤地瓜的农田,路的两边种了一排香蕉还有桃子树。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桃子树,要选择合适的树杈然后把它锯下来做成弹弓。


刚在家里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冷,一到马路上被冷风一吹,顿时冷到打哆嗦,我们把双手抱在胸前佝偻着身子逆风前进着,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瞧瞧右边,寻找着合适的目标,不过不是形状太过畸形了就是树枝太细了,太粗的也不行,一方面原因是拿起来不顺手另一方面是太粗的树杈往往都是树的主干,一旦锯下来要花不少功夫,而且树也会变得光秃秃的。选择桃树的原因是这些树往往都不是很高,树杈形状都比较好,树皮也很容易剥下来,关键是这些树马路两边都是,很容易取得。


我们两个实在是冻得受不了了,就近选择了一棵桃树打算锯两个差不多的树杈回去就好了,由于一直抬着手使不上力气,树枝又不停地摆动,花了好长时间才把树杈锯好,我们折断没用的枝枝条条拿着两个光秃秃的树杈回家制作弹弓去了。我先把他们泡在热水里面洗干净,然后用刀把树皮剥掉,把表面的尖锐削平整,用小锯子锯出合适的长度,最后在两个分叉的末端用刀子刻出一圈深浅合适的槽,这样一把弹弓就初具雏形了。接下来要做的是准备一些橡皮筋,橡皮筋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有一大把,还有从废弃的轮胎上面剪出一块大小合适的长方形橡胶作为放置弹药的地方。用剪刀在橡胶片两边居中位置上剪两个小洞,每三条橡皮筋为一组从小洞穿过去后一环接一环,长度够了之后就把末端绑在弹弓两个分叉的槽里面卡紧,这样一把弹弓就完成了。


我帮弟弟把他的弹弓也做完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试试威力了。出门的时候我看到曾祖母正坐在她房间门口的塑料小靠背椅子上,面朝着后门,还有另外一个人,年纪看起来跟外婆差不多大,坐在一张小木椅上面,正在比手画脚的跟曾祖母说话,一边从兜里拿出了一包东西,远远的看着用一条手帕包裹着,但是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我正看得入迷,弟弟催促我赶紧走。


我们沿路走到刚才的位置,在来的路上捡了好多小花岗岩的石子放在兜里,裤子的两个口袋都装得满满的鼓了起来,我们准备拿路边的仙人掌还有树上的小麻雀来练练手,最后看看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打下几只小鸟带回去给大人们看看我们的成果。我把石子放在弹弓长方形的弹药托里面,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紧,然后拉开橡皮筋瞄准远方的仙人掌,放开手指的一瞬间石子快速的飞了出去,就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划破仙人掌的表皮,深深的嵌进仙人掌的肉里面,往外流出绿色的汁液。


我们越打越兴奋,很快仙人掌就变得满目疮痍,被我们打掉了很多躯干,有些甚至直接洞穿了。打腻了仙人掌后我们开始瞄准树上的麻雀,还有从低空中飞过的不知名的鸟儿,只不过它们的反应都十分的迅速,石子快要到达它们身边的时候它们扑扇几下翅膀就变换了轨道躲了过去。我把口袋里面的石子抓出了一大把全部放到弹弓上面,准备增加命中的概率,这时候一只黑色的长尾巴鸟飞了过来,它的尾巴足足是它身体的两倍,速度很慢,我使出全力拉开弹弓把全部的石子都往它的身上打了过去,听到好几声沉闷的响声,应该是击中了。我见到它往后山那边慢慢掉了下去。


“你看,打中了!打中了!”我连续用力拍了几下弟弟的肩膀,然后指着那只鸟下坠的方向。


“快,我们去抓它!”我拉着弟弟欣喜若狂地准备跑去。


“不要去,那是棺材鸟。”我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弟弟脸色发青,十分害怕的看着我。顿时感觉后背发毛,吓了一跳。


“我奶奶跟我讲过,这种鸟是棺材鸟,它们一般会出现死人的地方。”弟弟的口吻就像在诉说恐怖故事一样,我心里一阵后怕,凉意袭上心头。


“那怎么办?”我已经把它打下来了,但是感觉力道不是很大,它应该不会受伤才对。


“快走,我们赶快回家吧。”


我同意了弟弟的看法,而且现在天色也开始变黑了,是时候准备回去吃晚饭了。我们一路小跑回到家中,途中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确保那只黑色的鸟没有跟过来。


回到家中的时候爸爸和妈妈正着急要出门去,在家门口撞了个满怀,我抬起头看着爸爸。


“你曾祖母走失了,我跟你妈妈还有几个舅舅现在要出去找她,你自己老老实实跟外公外婆一起待在家里,要是曾祖母自己回来了就打我手机告诉我。”爸爸语速非常快,一边说着一边去车库启动摩托车。


我走到院子中央看着四合院曾祖母住的那间房子,外婆正坐在中间的会客室的短椅上面怡神,后门打开着,外公正在厨房里面烧火熬地瓜白米粥,一缕炊烟从厨房外面的烟囱口冒了出来。我感到十分的纳闷,刚才曾祖母不是还在房间门口坐着吗?怎么现在就离家出走了。会不会跟刚才来跟曾祖母聊天的那个老人有关,把曾祖母带出去玩了或者干什么事情去了?但是爸爸和妈妈走得急匆匆的,我都还没反应过来跟他们说这件事他们就骑上摩托“突突突”的远去了。


我跟弟弟跑到厨房抢走外公烧火做饭的活,一个原因是天气太冷了可以暖暖身子,另一个原因大概是每个小孩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携带了玩火还有玩水的基因。这是每个人的天性吧,从生物大爆炸,到两栖爬行类和陆生生物的诞生,再到远古人学会用火的那一刻,这些求生的本能就像生殖交配的能力一样刻在了人类的基因里代代流传,与生俱来。



等地瓜白米粥熬好的时候,外边已经黑漆漆的一片了。庭院里面就只有爱哭鬼的两只眼睛闪烁着萤火虫一般的亮点,这是两道明亮的光线从门口照着了进来,随后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然后熄火。我们赶忙往门口跑去,灯光太刺眼了,我们看不清楚是谁开车过来了,只见两个黑色的人影挡在车头灯前面,一个看身影魁梧高大,弯着腰牵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从斜坡上面慢慢走到我们跟前时,我们才看清楚老人正是曾祖母,另外一个年轻人是大舅舅家的大儿子。


他把曾祖母搀扶到客厅坐下,我们俩也跟着进去了。


“你爸爸和妈妈呢?去哪里了?”表哥看着我的眼睛轻声发问。


“他们都出去找曾祖母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你赶紧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吧,告诉他们曾祖母已经回来了。我傍晚的时候刚好开车从镇上那边回来,看到一个老人站在马路中间彷徨着不知所措,天色有点暗看不清楚,但是远远看着身形有点像曾祖母,我就开车靠近一看果然是。我问了她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来到镇上这个地方,但是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一直重复自己出来买东西。我就想着赶紧把她送回来,以免你们着急。”


我赶紧找出家里的电话簿,爸爸把他的手机号码写在了上面,有时候急事想找他的时候可以通过家里的电话座机拨打他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我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对照着电话簿上的手机号码的数字,这是我第一次打电话,我不好意思当面说我不会打电话,怕丢了面子,只要硬着头皮自己回忆平时爸爸和妈妈打电话时的动作去操作,应该是先拿起听筒,然后把号码上的数字按顺序把按键按一遍,然后等待几秒钟应该就可以接通听到对面的人说话了,我把听筒紧紧压在耳朵上,只听见里面不停地发出“嘟嘟嘟”的声音,过了十几秒后对面有人说话了,声音不像爸爸,于是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声:“爸爸?”


“哎,怎么啦?”


“曾祖母已经回来了,表哥把他送回来的。”


“已经回来了?表哥,哪个表哥?”我正犹豫着该怎么解释。


“好的,那我们现在回去。”爸爸没等我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听到了爸爸摩托车的声音,他们回来了。见面之后表哥跟他们重复了一下他发现曾祖母的经过,然后聊了一些家常话表哥就离开了,他因为要先送曾祖母回来,还有很多工作搁置着要去做善后。爸爸跟妈妈连连道谢后送他到家门口。


“没事没事,千万不要客气,她也是我曾祖母,这是我应该做的。”


爸爸和妈妈松了一口气,妈妈开始打电话告诉几个阿姨曾祖母已经找到了,爸爸则是询问曾祖母她怎么到镇上去的,自己一个人去那里要做什么?外公和外婆也来到了客厅,只不过外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始终保持沉默,一点担心的感觉也没有,全程处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爸爸和妈妈之前来找曾祖母的那个人。


“那个,妈妈,其实我傍晚的时候看到有个老人来找曾祖母,就在老房子那边聊天。”我战战兢兢地说道,随后我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身形和年龄。


“应该是‘狗母’。”爸爸说道。


“什么应该,绝对就是她。姥姥你也真是的,都被她骗过多少次了你还跟她来往,还一次又一次被骗,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妈妈气得脸红脖子粗直发抖。


“狗母”是我们村里的一位老人,年纪和辈分跟外公差不多,因为村里的人都叫他儿子“阿狗”,所以她就有了“狗母”这个称号。她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是个小流氓,他老公整天吃饱了就是到庙里面打牌,去饭馆里面喝酒。而她则是整天敲诈村里的老妇女,每次春节过后她总会来找曾祖母套近乎,给她送一些很便宜的丝巾还有甜品之类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曾祖母手里的钱——那些晚辈给她的红包钱。曾祖母是一个很单纯没有心机的老人,每一年都被她骗走好多钱,理由有好多,比如:她要帮曾祖母买一些衣服,买一些吃的穿的还有玩具给我们这些曾孙子。但是每次拿了钱之后就消失了,等到第二年或者曾祖母主动再去找她帮忙买东西的时候她才会再次出现。但是这种事情除非当场撞见,不然很难去讨个说法。久而久之爸爸和妈妈给曾祖母的红包就变少了,再加上外婆经常会去搜她的房间——外婆除了剥削外公之外对曾祖母也是不放过,所以曾祖母近年来被骗的次数也少了。


曾祖母好像不长记性一样,被骗完一次又一次,还是继续被她骗。也可能她编了一些理由让曾祖母容易就相信了她。既然这次跟她扯上关系,那想必又跟钱有关了。一听到狗母外婆就跟突然吃了兴奋剂一样站了起来,她粗鲁的对着曾祖母身上乱掏,仔细检查每个衣服的口袋,包括里面每一件衣服的口袋还有夹层,终于找出了一包手帕包裹着的物品。打开后,里面包裹着的东西竟然是一些金链子还有金戒指,金手环之类的东西。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爸爸从外婆手中抢了过来在手里检查。


“这些都是假的,重量太轻了。”爸爸拿在手里掂量掂量,然后用指甲抠了抠。


“外面涂了一层金色的颜料而已,就是废铜烂铁。”


曾祖母听到那一包手帕里面的都是假的金首饰,激动地站了起来要抢回去看,外婆一把从她手里夺了过来,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平时叫你把钱交给我不情不愿的,现在一下子被骗了这么多钱,真是浪费大米养着你。”


曾祖母还想跟外婆抢,但是外婆用力一拽,就像一只发怒的母老虎一样,曾祖母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到地上,爸爸赶忙上前扶了一把。外婆夺门而出,嘴里喊着要去狗母她们家讨个说法。


“那是我要准备给曾孙子还有曾孙女的嫁妆,你不要把它抢走咯,你快还给我。”曾祖母还不肯相信那是一堆废铜烂铁,冲着门口大喊着,声音从门口传了出去然后湮没在无尽的黑暗当中。


爸爸和妈妈跟了出去,一是约束外婆的泼妇行为,二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起去讨个说法,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至少把被骗的钱的要回来。客厅里就剩下我、弟弟、外公还有曾祖母四个人安静的坐着。


大概到了九点左右爸爸和妈妈他们一行人才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一下子打破了客厅的宁静。外婆一进屋就对着曾祖母破口大骂,言语之中不外乎是对她藏私房钱以及自己没有搜刮到钱财的愤怒。曾祖母从头至尾都是低着头,眼神涣散,一语不发,任由外婆谩骂着,多少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只不过这次的神情中透露着一丝懊悔与可惜。


等外婆骂累了回到四合院去,爸爸才把一包手帕的东西还给曾祖母。原来狗母今天下午就来找曾祖母聊天,她带来了一包假的金首饰,曾祖母就想也购置一些金首饰留着给姐姐还有我长大成人了结婚的时候用,狗母告诉曾祖母她家里还有很多可以去她家里仔细挑选,她听了狗母的话带上私房钱准备去她家里挑选首饰,但是狗母把她带了镇上就丢下了,自己回家去,曾祖母一个人拿着一包假首饰在镇上乱转,不知所措,刚好遇上了表哥把他送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爸爸跟妈妈刚才去狗母他们家闹了一场,很多邻居还有村里的人都去看热闹,眼看事情越闹越大,狗母只好被迫把一些金首饰拿出来抵钱,原来她拿到了曾祖母的钱之后就去金大福店里打了好多金首饰拿回家藏着,经过这一闹,首饰间接回到了曾祖母手里,她一看见就露出了笑容,眼里发着光,脸上的皱纹就像花儿一样绽放开来。


本来外婆的意思是想把钱要回来然后揣到自己的腰包里面的,现在要回了首饰而且又是曾祖母准备给我跟姐姐的,她没有合适的理由抢走,因此回来的时候才把一肚子火都发泄在曾祖母身上。经过这么一闹,大家都累坏了,爸爸妈妈忙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就去热一热粥,大家该睡觉的也都回房去睡觉了。


第二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着急去曾祖母的房间看看,不知道昨天的事情对她有没有影响,我挺担心的。我平时一有空也经常去曾祖母房间看看,有时候会带上一些小零食还有水果去,她喜欢吃甜食,例如一些糕点、花生糖,不过她牙齿已经掉光了,现在戴着一副假牙,比较硬的东西只能靠抿的,把花生糖外面那层糖衣溶化吃掉后再把花生吐掉。我这次带了一包绿豆糕和两个芦柑去她房间。


她的房间很小,天花板是两面倾斜的瓦片,底下有几根横梁,墙体是泥土做的砖块砌出来的,墙面是用石灰搅拌麸糠抹上去涂匀开的,靠着木窗户旁边摆着一张宽只有一米的竹床,曾祖母就坐在竹床上面,竹床有一米高下面有一个大空间,我们一起玩捉迷藏经常躲在下面。她一看到我就笑呵呵的,满脸的慈祥,看上去还有点可爱。她拍了拍床示意我坐到她旁边。


“这包绿豆糕还有这个芦柑给您吃。”我把绿豆糕和芦柑放在床上,自己剥开了另一个芦柑吃起来,它的皮非常厚,水分也很足,我会把装芦柑的塑料袋反着套在手上剥皮,然后把皮装起来,还可以用来装柑橘瓣里面的果核。


她让我帮忙从一个用竹子编成的锥型箱子里面拿出手卷烟来,她想抽根烟。这个箱子也是个“古董”,现在都见不到这种箱子了,我打开后见到里面装满了老式的衣服,最上面放着长方形的铁盒,这个就是装烟草的盒子了,我经常见曾祖母从这里拿出卷好的烟来抽,里面除了烟草还有一些裁好的白纸之外还有两盒火柴,她会拿出一小撮烟草放在裁好的方形白色纸内,卷成小拇指大小的圆柱体,然后折一下头部,等抽烟的时候就就划燃火柴点燃底部暴露出来的药草,紧接着就开始吞云吐雾。


她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每吸一口,尾部的烟草就冒出火星向上蔓延,烟就变短一分,停下来的时候火星熄灭形成灰色的烟灰,白色的烟雾时而从曾祖母嘴里出来时而从鼻孔里面冒出来,就像外公烧饭时厨房的烟囱那样。我好奇地看着她,“抽烟好玩吗?好不好吃?有什么味道?”


每次她都笑嘻嘻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要不要来一口。”她拿起铁盒里一根卷好的烟递给我。


我接过来拿在手里心里十分惶恐,因为爸爸和妈妈对抽烟的态度一直很反感,因为每次晚上在客厅看电视的时候,外公一抽烟爸爸就拿着硬纸板在那里做扇风的动作,把烟雾扇到门外面去,妈妈则是毫不客气地让外公出去抽完再进来。但是心里压制不住那股好奇的劲,而且现在爸爸和妈妈都不在,也没人会发现,于是我划了一根火柴,因为紧张,划了好几次才点着,我点燃烟后放在嘴里用力吸了一口,那种感觉就像走进了一间香火旺盛的寺庙一样,呛得我不停地干咳流眼泪,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卡在我的喉咙深处,嘴巴流出的唾液都是苦的,我不停地吐口水也没能缓解。


曾祖母看到我这个样子笑得前俯后仰,她给我表演怎么用嘴巴吐出甜甜圈一样的烟雾,还有其他各种形状的,包括用鼻子吐出来。我只能用嘴巴吸进去然后从嘴巴吐出来,做不到从鼻子吐出来。她告诉我要把烟雾吞到肺里面,然后才能从鼻子出来。


我摇了摇头,然后把烟还给了她。我捡起吃完的芦柑皮,准备回到新房子去,爸爸和妈妈快回来了,我得顺便漱漱口不然会被发现的。


走出曾祖母房间的时候,我听见对面的屋子好像有响声,我拨开门帘一个箭步走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我彻底傻眼了,我只看到外公正压在外婆身上,一个光溜溜的屁股正对着我,黝黑又充满了皱纹,另一只手则是用手指下下半身拨弄着什么,用白居易的《琵琶行》里面一句诗来形容就是——轻拢慢捻抹复挑。我吓坏了,不小心撞见了少儿不宜的场景,赶忙退了出去。


回到大厅的时候我面红耳赤,心跳非常快,周遭的空气变得非常粘稠,你得用力地吸才能感觉到新鲜的氧气进到你的肺里面,大脑的神经反应慢了两倍,眼睛看到的画面就像慢放了影碟机按了慢放后的影片一样。远方传来邻居的吵闹声,是门口那一家黑姑娘,又是一只母夜叉,正在大声训斥她儿子和老公,有时候我感觉两个都像她儿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老公很瘦,体重估计只有她的一半,或者是她太胖了,显得她老公的瘦弱。她们家吵架就跟吃饭一样频繁,早上骂她儿子吃饭不积极,晚上骂她老公没出息。


我认真回想,外公他们应该是没发现我的,我进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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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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