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阴影:我是多余的

我大概三岁，站在家门口的水泥操场上，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不知是我的妈妈还是奶奶，我小小的，只及她膝盖的位置。我抬头望着她，像渴望着什么，对面的她只是木然地站着，什么都没有做。

这是我在大学接受心理咨询时曾在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大概是我生命最早期的记忆，虽然只是一个画面，却诠释了我早期在家庭里的状态。

有一次我跟着奶奶呆在店里，店里有邻居们带着小孩来玩。

一个女邻居说:“可惜你们家这第二个是个女孩！”奶奶低着头，没有反驳，嘴里蹦出“嗯嗯”两个字。我站在冰箱旁边，从她们的口气里我感到自己是多余的，小小的我脸上一阵红热，头压得很低，无处容身。

有一次，我和姐姐去表弟家玩，门口有吆喝照相的，表弟奶奶就把人家叫来拍照。

她把表弟精心打扮一番，洗澡、抹香喷喷的花露水、换干净的白色短袖和背带裤，然后叫上我和姐姐一起入境。这样的对待我和姐姐从来没有过，我感到那样的不自在。后来看到的照片上我和姐姐全身黝黑，身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穿着破凉鞋、旧衣服，眼神匮乏而呆滞，一旁的表弟眼神富足而单纯。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胆小不敢上厕所，经常尿湿裤子回来，每次必然遭到奶奶的恶劣对待。

犹然记得，大冷天，我光着腿站在厨房门口的澡盆里，奶奶坐在板凳上，我个子已经很高，超过了奶奶的头。奶奶在盆里打了见底的水，往我身上擦洗，一边洗一边骂，每一毛巾擦上来都很用力，我都要用力稳住。那腿只是一个她非常厌恶的木棍，她把所有的恨都打在了她湿润的毛巾上，我的嘴巴被堵得死死的，说不出一句话，我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一句嗯嗯啊啊也没有，我俨然成为了一根多余的棍子，没有思想和感情，杵在那儿，任人宣泄。

这件事在后来被奶奶提起来时，她是带着喜爱的口吻。她渲染成一个淘气小孩尿湿裤子之后奶奶悉心为她擦洗的故事。

她笑着说，像很爱护我，还紧紧盯着我，问我记不记得，想从我身上挤出对她的爱戴，我木木地，不辩解，不说话。

但凡是我家亲戚，对我和姐姐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很默契，像一个潜规则。每次见到姐姐，他们都正着眼，笑盈盈的说华情来啦！而到了我这里，话音就低了下去，眼睛瞥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淡掉几分，或轻微的说一声：婷丫来啦！或不说话。更有甚者，我卑微的与其打招呼，他只管昂着头假装没看见。同样是带华字的名字，在叫唤上就有区别，态度上更是截然的反差。

也有极少数的几个人，对我没有偏见，真是不知哪里来的纯美善良，在他们的语气里，喊我喊得有力，眼里也没有歧视，我在心里一直感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