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香“杀猪菜”

（原创散文） 最香杀猪菜

作者：赵雁明

腊月一到，绕阳河周边的人，就开始酝酿过年了，辛辛苦苦一大年，粮归仓，柴入院，该垛的垛，该囤的囤，日子的重心，开始绕柴门。

绕阳河流域，水多草盛耕地多，家家都有种不完的地，从春播夏管到秋收，人人都是围着土地忙，起早贪黑没有闲，披星戴月汗珠摔成八瓣落，都没有擦汗的时间。终于把粮食收回家，紧接着得酝酿过年。

该添置的列单，该看望的抓紧，还要接他姥姥住些天，趁着他姥姥在，赶紧把杀猪的日子排出来。杀猪是个大事情，需要请戚（土话音三声且)，需要做杀猪菜，绕阳河周边的人，管那顿比过年还隆重的饭局，叫做“喝猪血”。

腊月二十六以前，就得把杀猪的日子定下来，然后姑舅姨叔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逐家请，聊着今年的收成，乐着今年好年景，那天务必早点来，我让孩子来接您。到了杀猪的那天，杀猪的“捞忙的”，都会早早来，捆猪的捆猪，烧水的烧水，杀猪腿毛接猪血，开肠破肚卸成肉扇。

亲戚长辈陆续来，还有侄儿侄女和外甥，你拉着我的手，我扶着你坐，虽然彼此住的并不远，但也都是没时间，今天借助喝猪血，亲情亲缘敞开聊，先夸身子骨，再叙咱有缘，再然后，就说那些发自肺腑的，你夸她闺女贤惠，他夸你儿子勤劳，末了都归功于修来的福。

本家的妯娌，忙着帮烧火，忙着切酸菜，上好的酸菜，需要静心切成丝，一片酸菜帮儿，一劈成两层，然后码一起，再切成细丝，一颗两颗三五颗，丝切完后温水漂一漂，然后赚成团备用。姜切丝，葱切段，花椒用粉，蒜末切成碎丁丁。

姜葱大料炝锅，然后添水，大块的五花肉，放进三五条，砸开的大棒骨，还有半片的排骨，也一同放锅煮，撤硬柴，慢慢烧，肉煮八分熟，骨头也有差不多。真正的杀猪菜，就要开始做了。

传说的杀猪菜，其实并不是地道的，至少对绕阳河周边的人来说，问题的关键，是没有血肠。绕阳河周边的乡亲，不会那么不心疼人。有句话，叫众口难调，真正的杀猪菜，请的都是自家人，请的都是至亲的亲戚，可偏偏都会遇到“假老道”，每家的亲戚中，都有不吃血肠，不喝猪血的，甚至还有许多小孩子，怕那便后的改颜色，所以，绕阳河周边的杀猪菜，都是这样做出来的。

首先使用二合（荤油素油熟后混合）油炝锅，先放姜，再放葱和蒜，酸菜团入锅紧扒拉，油得多，蒜末也得多，葱香蒜香炒酸菜，然后放一勺酱油，等到这些辅料都炒熟，才开始添水。满满一大锅，先把骨头放进去，这边煮好的五花肉，也切了一大盆，香味漂出来，再放五花肉，也有肉和骨头都不煮，酸菜炒好添汤后，直接下锅，味道一样香。

其实真正的杀猪菜，主菜就是这酸菜炖五花肉和骨头，细细的酸菜丝，大片的五花肉，骨头是给孩子们享用的，也是提升了炖酸菜的鲜香。酸菜的最佳搭配，是新鲜的猪肉，越炖越香，满屋都弥漫着肉的浓香。吃杀猪菜，不可能只吃一个猪肉炖酸菜，它的另外一个俗称，可是喝猪血，绕阳河周边的人家，新鲜的猪血都是蒸着吃，就像蒸鸡蛋糕那样，一碗一碗放到屉上蒸。

蒸猪血也是个细致活儿，接在盆里的鲜猪血，需要不断地赚，不断地搅，从接好就开始，一直到猪血上锅，搅好的猪血还要过滤，防止丁点血块夹进去，然后装成又碗碗，放点细姜丝，放点老葱末，放点盐，些许加点水，放点熟豆油，还像打鸡蛋羹那样搅。其实这时候，另外的大锅里，还炖着一样菜，五花肉炖白菜，里面有的是冻豆腐，有的是马莲粉，还是肉多白菜多，白菜要切长方形的块，还得过水焯。

一碗一碗的蒸猪血，都摆进烧开的白菜锅，大屉二大碗，满满摆里面，猪血的腥味，不能完全指望葱姜的调合，白菜炖肉加上粉，还能剔除其中的剩余。蒸猪血的时候，讲究的人家，会留上一两碗，一个不放葱，一个不放姜，还得蒸上两碗鸡蛋羹。绕阳河周边鱼虾多，虾子蟹黄和海米，几乎家家有，蒸那鸡蛋羹的时候，除了葱姜和油，还要加上点虾子或蟹黄，蒸上十多分钟，屋里就会溢出满满的浓香，那浓香，是杀猪菜里特有的，酸菜炖肉炖骨头，还有蒸猪血混合出来的香，那种香，能让人把酣剌子流出来。

通常的喝猪血，都是四个菜，两个炖，一个蒸，剩下的那个，有的人家用鱼，有的人家使用花生米，还有使用凉菜叫灌漾肠，土豆粉化开，加上杀猪师傅兑好的调料，灌进猪小肠蒸，就与猪血一块蒸，但不是蒸血肠，蒸熟切片吃，有点像香肠。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端上桌，炕上两桌，地上一桌，炕上是长辈和孩子，地上圆桌围着的，都是平辈人。韭菜花豆腐乳，一样有一碟，热气腾腾的杀猪菜（炖酸菜加蒸猪血），一个人一个匙，吃一口香喷喷的盘锦大米饭，咬一口香得流油五花肉，那个香，没法子形容。

自家的韭菜花，新捣的蒜泥，还有红方豆腐乳，那都是吃杀猪菜的绝配。炕上炕下都是至亲的人，至亲的人杀猪的时候吃的团圆饭，才是喝猪血，才吃的是杀猪菜，做的精致，材料更精，甚至允许不吃葱花不吃姜，香喷喷的饭菜里面是满满的亲情，舅舅夸外甥，姨夫夸姐夫，我不是说我外甥好，那是真好呀，我姐家的这几个孩子，数他疼老人，他舅说的那个他，就是今天杀猪菜的主人，亲家给亲家加菜，兄弟让哥哥吃肉，喝一盅烫好的烧酒，议一议家里的未来，亲情亲缘的亲，孝心满满，亲情满满，敬老又爱小，还有大家小家都满足满意的未来，绕阳河周边的杀猪菜，真香！

喝猪血，吃着杀猪菜，一定请来爷爷奶奶坐上座，也有姑姨和娘舅，叔叔伯伯都是待客的，姥爷那边来的并不多，主家至交的好友，也要请来的，最香最香杀猪菜，一定要与装在心里的亲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