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俺村的那头狼

闯进俺村的那头狼

作者：赵雁明

听我父亲讲，以前的农村，经常有狼出没，无论是山区，还是平原，都有狼的身影，尤其是春天的时候，狼经常进村祸害人。那时的狼，长得非常大，根本不怕人，狼到村边溜达，主要是寻找死孩子吃。过去农村人都迷信，缺医少药，新生儿的死亡率高。对待死去的孩子，不是裹个席子扔荒郊野外，就是找田间地头浅浅埋掉。狼那东西嗅觉好，能闻到几公里外死人的味道，许多狼，就是顺着死尸的味道来的。

父亲说，闯进俺村的那头狼，不知道是苇塘狼，还是闾山狼，反正长得很高大很凶猛，个头和驴驹子差不多，身子差不多有一米多高，背上长着一溜粗鬃毛，凶悍得很，根本就不怕人。父亲说，那是五七年铲地的时候，那头狼打村西的王家窝铺（大岗子）过来的，后面绝对没有猎人追赶，是它自己跑着颠着来的。那天父亲正与四队社员在房南铲地。那头狼斜插着跑过来，直奔铲地的人们。王家窝铺到房南地，隔着好几条大河沟，那头狼如履平地跑过来了。幸亏那天铲地的人多，手里又拿着锄头，否则的话，那头狼肯定要吃人的。

那头狼的嘴角，还沾着血迹，隔着二道沟河，它就两只前爪开始刨土，刨得泥土飞扬，龇牙咧嘴不是好声低嚎，牙呲得非常吓人，随时准备扑向铲地的人。那头狼肯定没少吃人，从西山搬迁过来的老吕头说，吃过人的狼，身上才会长鬃毛，那头狼身上的鬃毛，像松树针叶似的，又黑又粗糙，肯定是吃人长大的。狼在河那边跃跃欲试，呲牙咧嘴冲着人们嚎，双爪刨地随时准备扑过来，那凶悍的劲头，和以前村边溜达的狼绝对不一样，它根本没把三十几号拎着锄头的农民放眼里。

三十多位手持锄头的农民，也做好了和狼拼命的准备，三十多把锄头，都平端在手里，谁也不敢往村里跑，大家背靠着背，迎着狼围成了一个扇形。那头狼也太狡猾了，它先做了几次佯攻，但并没有跳过河，而是想通过恫吓，让人们露出破绽。拼命的时候，谁敢溜号呀，每个人的锄头，都捏得紧紧的，每个人的目光，也都怒目圆睁。杂种操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队长发话了，今天谁要是敢退缩，就把他喂狼！老吕头打过狼，他告诉大家，狼扑过来，所有锄头，都拍它的腰，狼那东西，铁头铜背麻杆腰，脊椎给它打断，也就好办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但大家也明白，锄头不是与狼拼命的好家什，也得有人呼啦它的脸，设法砍它的眼珠子。有人还扯着脖子朝村里喊叫：狼来了！狼来了！赶紧拿扎枪，赶紧拿铡刀过来，小青她娘，二小子他妈，听到没有呀？赶紧喊人呀！

恰在这时候，二皇上赶着生产队那群猪，正好也来二道沟子河边，听见狼吼叫，群猪就炸了锅四散跑开了，只有一头老母猪，为了保护它的崽子，没有选择逃跑，站在河边打转转，试图用撕心裂肺的召唤，召集猪崽子来身边。多亏了那头老母猪，它没跑，它敢为了自己的孩子舍命。狼似乎也想在吃人前，拿猪先做个示范。只见它，先是凶神恶煞般纵身跃过河，直奔人群冲过来，就在人们十几米远的地方，突然来个直转弯，扑进猪群，晃脑撕咬没几下，就把那头可怜的老母猪，给撕咬死了。那狼的牙有多厉害，就那么几下，就被咬成了血葫芦，猪血顺着狼撕咬的窟窿，咕嘟咕嘟往外冒。那狼似乎还不解恨，又左扑右咬的，把那些四十多斤的猪崽子，也都咬死了。咬完猪它还想咬二皇上，吓得放猪的二皇上，屎尿都拉到裤子里了。

人们哪能让它咬二皇上呀？人们也血涌了，呼着喊着，握着锄头，都往狼这边冲。那粘了血腥的狼，仿佛更凶恶了，呲着牙，迎着人们也扑过来了，但它似乎也没有尝过锄头的厉害，扑到近前，更疯狂地刨土，地都让它刨出老大一道沟。人嗷嗷地舞锄头，狼也嗷嗷地吼，人和狼，就对峙在房南地里，每一秒，都是拼命的准备。老吕头说，锄头不能伸得太长，它找咱的破绽呢，这家伙，太狡猾了，刚才看见了吧，这家伙，一扑就是一人多高，记得打腰呀，往死里打它腰。

那头狼可真疯了，连嘴边的蚊虫都不放过，人们那么吼，它都不退缩，依然做着随时进攻的准备。就在它寻找进攻时机的时候，村里人也都呼喊着跑过来了，有的拎铡刀，有的拎铁锹，钩子耙子都举着，呼呼啦啦奔来了。你说那狼多狡猾，三十个人它不怕，几百上千的人来了，它知道躲了。那家伙，躲也不是好样的躲，依然特别凶，只见它仰天嚎一声，那嚎叫声，特别渗人，能让人魂飞魄散，嚎得人心打颤。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它就往跑村东跑，一边跑一边还撕咬，沿途的鸡鸭，还有猪狗，都成它撕咬的目标。鸡鸭猪的尸首，一甩就是十多米。

撕咬了几十只鸡鸭，并没有减缓它跑的速度，它的那狂奔，仿佛不是败退，而是朝着另外的冲锋目标继续攻击。村里人彻底被它的激怒了，人们拎着锄头，拎着铡刀，拎着棍棒锹镐，紧随着它的后面追。也是活该这头畜生命短，就在它冲进坝东的牛群，准备咬死几头牛时，牛可不像猪那样无能，狼与牛血腥地厮杀，愤怒的乡亲们，也找到了下手的机会，就在一头牤牛将它拱倒地上，牤牛的牛角，恰好插在了它身上，人们也不顾得牛和狼了，锹镐棍棒扎枪，没头没脑地砸下来，狼被打死了，牛也被棍棒打成了重伤。人们扒开那头狼的肚皮，肠胃里还有许多没嚼碎的人骨头。

乡亲们将那头恶狼，大卸八块，千刀万剐，然后又点起火堆，将它的所有，都烧成了灰，并把灰都撒进大沟里。父亲说，幸亏那天铲地人多，幸亏那天在房南地，幸亏有那一群牛，尤其是那头老牤牛，否则的话 ，那头狼不知会咬死多少人。老吕头事后说，这头狼绝对不是复仇来的，它就是吃惯了人肉的疯狂畜生，这头死在村里的狼，已经把人当做它的食物，没有其它可能，打死它，也是为方圆百里除了一大害，非常可惜的是，参与那次打狼的，在世的没有几个人了，记录一下那头狼的事，也为父老乡亲们的英勇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