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原创)

恰同学少年

作者:赵雁明

青春是一杯忘情酒,酸酸甜甜里,还带着些许的青涩。许多人以为,喝完那杯酒,人生路上的甘醇玉液,会越来越多,手也不曾洗,牙也没有刷,更没为它准备下酒菜,就把他给囫囵吞下了。多年以后想起来,想再跟岁月讨一杯,那杯用青春与清纯勾兑的甘美,一生只能有一杯,若想知晓当年味,只能在记忆里苦苦收寻 。

以前没有这么多的商店,也没有这么多的饭店,也没有这么多的宾馆,衣食住行,都得回家,饭得回家吃,觉得回家睡,实在无法回家解决的,才能另外去想辙。说到吃饭,我想起了以前的铝饭盒,能装三斤饭,有大中小号之分,通常的人家都备有大饭盒,那是出门带饭用的,平常基本不许用,平常就在“碗架子”(碗柜)里放着,家庭成员谁需要,它才会庄重地出场,饭盒或者饭盒子,说的都是它,青涩的时光,也该记住它。

说它隆重或庄重出场,一点也不过,因为只要用到它,就涉及那时很重要的议程“带饭”。带饭可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以前需要带饭的,要么是工人,要么是群体活动,单位没食堂,活动不预备饭,只能自己从家里带,以前都是铝饭盒,稀里光汤的食物,没有办法装里面,所以只能带干的,要么是干饭,要么是饼子,还得预备菜,它与家人日常的吃喝,要搞出一大截,我们小时候,都盼有机会带饭去外面吃。

小学时候,带饭的机会并不多,年年春天的时候,乡里都开运动会,算是固定的,起早去,贪黑回,中午那顿饭,需要自己带,那是理直气壮的行动,告诉妈妈时,一点不客气,饭盒得干净,里外没油腻,凉水涮,热水烫,还得用碱反复擦,至于里面装啥好,那得妈妈去掂量,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之类的,但也得精心去准备,伙伴们面前,面子必须有。

运动会开三天,也是同学们多过了一个“年”,比不比赛不重要,得不得奖不重要,扛着旗,敲着鼓,白衬衣蓝裤子,排着队,唱着歌,书包里背的就是那饭盒。胳膊甩,脚踩点,前后左右都看齐,随着老师吹的铁哨声,十里八里不觉累,一直正步到指定的区域,然后就把彩旗都插好,成排成队坐好,一边观看运动会,一边琢磨兜里的饭盒。

风儿吹,太阳晒,有时还加一段小雨点儿,塑料布儿遮起来,三三两两围一堆儿,那啥,开饭吧?那就开饭吧,打开饭盒,你一口,我一口,然后就是你舀我饭盒里一口,我舀你饭盒一口,都觉得别人妈妈做的饭菜比自己妈妈做的好吃,一会儿功夫,就把母亲压了又压实的米饭,吃了个精光,那可是平常饭量的两倍,吃了也没有觉得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就想刷饭盒。

身子刚想动,比赛接着进行呢,刚才的小雨,根本没有影响比赛,坐下吧,湿淋淋的地,空空的饭盒,太阳还没有挂正中间,菜都吃光了,咸菜疙瘩也没剩,三三两两跟老师请假,老师我喝水,老师我想上厕所,沥沥拉拉的,都朝运动场外走,喝啥水呀?上哪门子厕所,最大的事情饭都吃完了,就想看看大门外面那些小摊贩,兜里还有几毛钱,白糖冰棍的味道,许久没有品尝了。

除了运动会,再有的带饭,只能是劳动了。荒地村有一年稻田荒,求援周边小学校,伙伴们手舞足蹈笑,以为又来理直气壮带饭的机会,老师却宣布,只带饭盒不带饭,火辣辣的太阳下,荒地的稻田可真荒,巴锄子都上了,总算把一片又一片稻田地,都挠出来只剩下稻苗,腰酸腿疼都想哭的时候,村里送饭的来了,雪白的馒头,好几水桶的大虾炖粉条,晚上回家前,他们的队长还给鞠了好几个躬,谢谢孩子们!那些馒头和马兰粉条炖大虾,够不够打下的稻子钱,小猛他们几个,都吃了六个大馒头,那一大饭盒的菜,吃的可真香。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校又新来三位外地老师,一位姓董,是营盘来的校长,一位姓张,是大吴屯人,教我们算术,张老师喜欢音乐,经常拉二胡招一帮学生唱歌,有时村里的年轻人,也跟他学乐谱,董喜静,看水浒,张喜动,指点江山音乐中,受他的感染,其它老师也都喜欢音乐了,刚开始,老哥俩还挺好,董经常带沭米面饺子,张老师是米饭炒花生多,有时哥俩还合做,晚饭也有土豆炖窝瓜,不知道哪天起,两个人睡觉,中间都拉个布帘,遇有同学多,董说吴用就是无用(水浒里的领悟),张回他一句,王佐不行!大家本来商议好的带饭去苇塘里打粽叶活动,因为两位老人家的水浒之争,泡汤了。

初中需要天天带饭,那是母亲最愁的,饭还好说,捞干饭,多带点,菜就难筹谋了,土豆丝土豆片土豆条,鸡蛋酱鸭蛋酱,咸菜疙瘩常打理,有时家长也想穿换一下,可偏偏家长合得来,孩子却不在一个班,无奈的母亲,只好把半成品,相互穿换送,并交换彼此的理念,小鲫鱼拿醋泡,煎成干干的,刺都是酥的,偏偏那饭盒,鲫鱼捂半天,到头来,刺又干硬了,吃的挺费事,差点卡嗓子,于是回家撂着脸子跟妈说,好吃歹吃不重要,别再听换柱他妈的。

初中的孩子,带饭已经是负担,骑个破车子,饭盒也颠簸,再干的饭菜,也能颠出汤,对于男孩子来说,那是最难以见人的,饭菜颠一块儿,香与白混一起,饭盒外面溢出汤,别说怕女同学看见,就是最好的伙伴,也不能看见,赶紧掏出来手绢,把外面擦干净,再找个背人的地方吃,生怕别人看见。然而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大寇哥们做得最大方,人家不怕你看见他吃饭,更不怕你看他带的饭不好,上着课,还没有到中午呢,老师在前面讲课,大哥在后面把饭盒打开了,舀一大勺饭,咬一口咸菜疙瘩,就着老师讲课声,就着同学拥挤的气味,就着黑板上变化的板书,大寇大哥的盒饭,越吃也越香,那享受,那美美,惹得许多同学都仿效,即使不学他上课吃饭的,也都惊叹他的聪明与“嘴壮”。

大寇大哥的趣事,绝对不仅仅停留在上课吃饭的意境,他也经常观察周边同学的情况,洪生四爷带的小鱼酱,不放酱油油也少,鱼的原本腥鲜比较浓,有时他去自行车那边闻,有时随意用鼻子闻闻,然后跟洪生凤元说,我猜你今天饭盒里面带了鱼,等到午饭给他分享时,他要么已经吃完午饭了,要么扭扭捏捏脸宣红,说出花来也不肯,闻归闻,人家并没有馋你的那一口。

大寇大哥几个,有段时间比力气,比举自行车,比爬树,比在树杈上面翻跟头,单手举板凳,双手撅桌子,末了了,几番比试的结果,殿彪老哥的臂力,那时是最强,强归强,熟就亲,彼彼此此就演绎出来许多的故事。刚才不是一直说,带饭和铝饭盒么?那时的同学们带饭,都有一个装饭盒的布兜子,那兜子,可是五花八门的,有的是军绿,有的是仿的,有的是碎布拼,有的是旧布缝,有些羞于布兜破,索性不把饭盒拿进教室里,就挂在树上,或者自行车上,吃饭的时候,就在树荫下聚堆,饭前饭后,还可以较量一下臂力,有时掰腕子,有时攀树杈。

殿彪老哥的自行车,比别人的二八杠,似乎小一圈,放学回家的时候,他却比别人骑的快,凤元大叔就喊他,骑那么快干什么?说句话儿吧,他不肯,车子骑得更快了。凤元大叔借吃饭的时候,就跟殿彪老哥说,昨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骑那么快,大寇大哥也来凑热闹,着急回去做题吧?急啥急呀?你看我,该吃吃,该喝喝,老师罚站那就站呗,谁要是考上大学不认识同学,谁就是大伙的孙子。然后没有人接茬,然后殿彪老哥洗饭盒去了,剩下的哥几个,眼睛转了转,一致决定,放学把他的饭盒,挂在树杈上。

放学的铃声响了,学校门口都是人,有步行的,都靠边儿,骑车子的,除了车轱辘没气的,都像箭一样,奔家而去,车出街里,有人喊了,殿彪呀,你饭盒呢?于是,怒气冲冲的殿彪老哥,只好又回学校,白白骑了二里地。殿彪老哥不急眼,换做别的同学,真有生气的,杨家荒有个杨显章,车子好,饭盒新,崭新的白山牌自行车,崭新的牛皮鞋,说话沙哑,一说一笑,不是大寇大哥做的,有人往他的饭盒里放块砖,然后跟他说,咬不动就别用牙。第二天,这哥们没带饭,问他说,没有饭盒了,连砖一起扔了,那个放砖的同学,劝了他两天,他才又开始带饭。

初中的时候,老师也带饭,赵秀学老师最牛,媳妇在沟帮子饭店,是厨师,换着花样给他带,每天吃饭的时候,他都最得意,看咱这媳妇,做的这个黄花鱼。樱桃肉,虎皮的辣椒,还有一码色的炒肉片,你尝尝,没有见过他媳妇的人,也都知道他媳妇,长得白胖白胖的。然后是赵宝志老师,天天高粱米饭,有时咸菜条,有时土豆条,有时韭菜炒辣椒,谁要是劝他,他就让你看他的那三个儿子,轮到我吃么?李成福老师,我也把他当舅舅,他吃饭,也不背着我,一个蓝格的手绢,里面包着两块苞米饽饽,顶多的时候,去食堂买一份菠菜汤。

有一天,放学后,我和凤元大叔捞了一盆清一色的嘎鱼(嘎牙子,昂刺鱼,黄嘎),我就给二舅送去了,第二天中午,赵承德孙中会他们都在,都是我的舅舅辈,围在一起吃嘎鱼,那天赵秀学带的是肘子肉,头一次看他们喝酒,都特别高兴,郭景贵问,哪来的醋呢?李老师说,化学老师会缺醋?难怪那鱼那么酸,敢情是拿醋酸做的,我的眼泪流下来,同学苦,老师那时也真苦,送他们吃点鱼,看把他们高兴的。

然后又回来,全校的师生,都知道我们那儿鱼多,刁玉坤领着周立,大军领着符广吉,张玉海跟着张洪林,最最长久的,大寇大哥和洪生四爷,还有凤元和殿彪,故事一个接续一个,直到现在,都不忘那树杈,不忘在树杈上翻跟头,还有挂在树杈上的,好几个饭盒子,再端酒杯的时候,那个乐呀那个嗨,恰同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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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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