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所谓爱情



连载小说:所谓爱情

在绝望处,你无可厚非,一切罪恶。

每当看见袅袅的炊烟,我就会想起傻姑娘,傻姑娘住在我家的斜前方。

傻姑娘,很傻很傻,小的时候经常看到傻姑年从他家的后门出来,帮母亲拿柴火。然后就看到烟囱里冒出烟来。我住在傻姑娘家的斜后面,每天看到她家烟囱冒烟的时候都很对劲。

印象里都是傻姑娘拾柴火的样子。在1980年代的农村,在农村可以做出饭来对于妇女和小孩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

特别是冬天和下雨天。冬天的时候,农村烧的是麦杆和玉米杆儿。麦秆儿是用来烙饼的,在大铁锅里,麦秆不会烙糊。但是麦秆是夏天的时候被跺在一起的,到了冬天已经变得结结实实。你要从结结实实的麦秆垛里抽出可以烙熟四张饼的柴火来,小孩的手经常会被尖锐的麦秆拉开口子。不过这对那个年代的小孩不算什么。如果饼烙到中间突然没有柴火了,小孩就要飞快的出去以更快的速度弄柴火回来,手被拉口子的几率更高了。但是如果母亲不着急,农村的小姑娘单弄柴火这事就可以干上半个小时,直到被妈骂。

下雨天的玉米杆很多都被淋湿了,如果你只找到几根干的玉米杆是熬不熟粥的,冀中平原农民的必备伙食就是玉米粥,前后要熬上半个小时,那么需要大半个玉米捆儿。每到秋天秋收的时候,玉米杆儿虽然很多,但是都是翠绿的,要摆在墙边上晒很久,如果有的人家玉米杆被路过的行人随手扔的烟头点着了,整个冬天就没有柴火了。冬天不能结束,很多人家就会因为自己家的柴火被偷了吵起来。

如果到了冬天的下雪天或者秋天的下雨天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所以可以找到一些能把饭做熟的柴火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

傻姑娘就是生活在这样的年代里,和我一样啊。她每次头发都像麦秆垛一样蓬蓬着,因为她说不清楚事情,所以她从来没有和家里外边的人讲过话。

无论什么情况下,傻姑娘都和我一样在为母亲的完饭做准备。等到下雨天过后,那些淋过雨的玉米杆被晾出来,像唐僧在晾经石上晾经一样,已经变成黑色的发霉的宝贵的玉米杆儿被晾出来,享受阳光的滋润,傻姑娘也出来晒太阳。

我总是觉得她家做成一顿饭比我家更难。因为傻姑娘。

但是傻姑娘10来岁的时候就死掉了。大家都不知道原因。他是家里的老二。

后来就是老三出来拾柴了。

到了少年时,老三长的出奇的帅,似乎要与日月争辉的那种帅,但是似乎也不灵透,似乎小学没有上完小学,然后剩下的工作就是和小狗玩儿了,到了20岁几乎没有离开过家门,当然也没有打过工。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儿子就变得很奇缺。大儿子叫根儿。

根儿的个子高高的,像他的母亲。根儿的母亲瘦瘦的,高高的,几乎要被风吹倒的样子。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农村的1980年,半个村子就是一家子。夏天的时候,可能半条街的男人们到一个地方扯闲篇侃大山,夏天对于农民来说也是幸福的。

因为天上的眼睛会说话和虫儿飞、虫儿飞这种诗意的情景在柳溪村这个地方是天天可见的事情,不仅是虫儿飞,蝙蝠是夏天的常客,他们并不是栖居在树洞里,我并不了解他栖居在农村的哪里,因为我们这里没有山也没有千年古树,但是他们是那么旺盛,每年夏天都在星光底下一群一群的飞来飞去。

农村的孩子是不用管教的,孩子都在村子里围绕在父母身边,听他们说话或者捉蹦来蹦去的蛐蛐。

但是根儿的父亲和母亲那个时候大概也就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居然从来没参加过“街边讨论”,街边讨论并没有产生过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是“你家麦子浇过几水了啊?”(通常麦子是要浇过三水的,但如果夏天雨水足,就要另算了)或者“家里边的小猪生了没有?”之类问和不问只是大大趣的问题,但是在这种类似“酒过三巡”的聊天之后,人们在深夜的时候散场,纷纷的回到自己家里就像有一种参加完一场盛会,心里很盎然的赶脚。

根儿的父亲和母亲开过一段时间的豆腐坊。豆腐在农村肉的替代品。每天晚上天还没有擦黑卖豆腐的声音就会传过来“豆腐哦------豆腐哦------”卖豆腐的声音传出很远,从很远很远的年代卖豆腐就是人声叫卖,到现在依然是。很多人叫卖都换成了大喇叭,轰隆轰隆的碾压过村庄,只有悠长的“豆腐哦-----”的声音像小夜曲一样在地里干活的农民们都能听到,提醒他们该回家吃饭了。小孩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被爸妈派去买豆腐,剩下的钱就是自己的零花钱了,以前的豆腐是5毛钱一块,现在改为一块五了,比物价上涨的速度是慢多了。

而早上卖豆腐的声音是叫早的,因为6点钟左右“豆腐哦------”的声音就想起了,这个声音在空旷的农村的黎明中特别的温暖,他是混合着冬天清冷的空气的,因为只有冬天才有卖豆腐的,大概是因为夏天豆腐放不住吧,所以当你在温暖的被窝里听到这样一嗓子就知道该起床了,他比5点钟就开始聒噪的鸡叫声、狗叫声有准。狗们、鸡们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劳动量,45点的时候就开始上岗了,所以在黑暗中的人们几乎不把鸡叫当钟声的。

但是做豆腐需要45点钟就要起床,所以根儿的父亲和母亲看上去要比其它三四十岁年纪的人老的多。

豆腐坊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停掉了。

根儿的父亲和母亲养起了奶牛。那是这个村子里稀有的奶牛。奶牛就被栓在他家院子前面的小广场上,两三头牛。黄色的奶牛,眼神温温的,很像他的主人。

因为离的近,我还在上小学,父亲每天去用暖水壶去他家打牛奶。每天一壶,让我和弟弟喝。

父亲和母亲还是喝粥。

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牛奶就没有了。好像是奶牛没有了。

根儿的父亲和母亲是这样的。但是根儿是那样儿的。

根儿是父亲和母亲的大儿子,个子高高的,但是脑门上似乎写着游手好闲四个字。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家门口瞭望。他家有一个小后门,这个小后门正好对着一条通往村子里田地的路,来来往往的村里人要从这里上工和下工。他站着或坐在门槛上看人们来来往往,看累了就扭过脸回家。我家的院子正好可以看见他的小门。因为地势高的缘故。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在盖房子的时候比前面一条街的房子盖的高出一截来,后来想可能是为了夏天的时候院子里不成池塘。

根儿没有像傻姑娘和三儿一样给母亲捡过柴火。

农村有一个歌谣,很好听,是“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

似乎根儿最大的作用是给家里带来了一个媳妇儿。

还是小孩的我,在根儿结婚那天从人缝里钻进去,看到了新媳妇,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去看新媳妇了。

新媳妇穿了一身红衣服,低着头,一头黑发像一个黑馒头一样盘在了头顶,那大概是1980年代最流行的法式。嘴巴是鲜红的,眉毛浓重,似乎有两条爬虫趴在那里,皮肤白的可怕,想是化妆太粗陋了。当时觉得新娘子像一个会移动的植物没有生气,也没有欢喜。

等到后来,她卸了妆之后,并没有比化妆好看一点点。但她很爱说话,每个邻居她都维护着。根儿家似乎和外面的人有联系了。

后来发现有联系的是根儿媳妇一个人,其它的人都还是默默的。

根儿媳妇是热络的,根儿家除了烟囱冒烟,其它哪里感觉都是冷冷的,但是根儿媳妇凭借自己并不出彩的外貌或者她似乎也没太把外貌放在心上要硬生生在冰冷的旧址上闯出一点东西来。

有了媳妇的家庭就变成了有薪火的家庭。家里可以冒烟了,不仅是指对于后代,对于一个男人现实的生活也是,也是可以冒烟了。

太太平平的过了几年日子,根儿的大儿子出生了,然后二儿子出生了。在生完孩子的后来几年,眼见着根的媳妇越来越漂亮了,原来的根儿媳妇像一个土疙瘩,后来却在这个土疙瘩上长出花来。

根媳妇是家里的顶梁柱,就像其它的女孩和妇女一样,他去服装厂上班,每年可以挣回几万块钱,对于不挣钱的根儿和公公婆婆,根儿媳妇在农村的家庭里具有出奇高的地位。

到了冬天的时候,根儿媳妇甚至可以和男人们一起打麻将了。

麻将是农村特色,凛冽的寒风里,人们无事可做,打麻将可以消耗一圈又圈的时间。大部分的打麻将的人是根据自己的品味和爱好形成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圈子。四五个人,就是一个场,所以在农村麻将圈就是社交圈,人们在打牌的空档,把该发的牢骚都发了,该骂的娘都骂了,村里和村外的奇闻趣事也顺便搜罗了。

根儿媳妇的相好在一个稍微高级一点的圈里,所以根儿媳妇也跟着混进了一个相对高级的圈里。但是在外面人看来,那不过是泥坑里虾米画出的一个又一个无奈的圈圈,对于圈外人来说毫无意义,对于圈里人来说意义非常。

一开始,大家风言风语的时候,根儿媳妇似乎是腼腆的。后来不知道怎样,就在麻将散场后,根儿媳妇却和桥儿一起离开了。

麻友们谁也不说话,谁也没声张。只是这个事情就飞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根儿媳妇长的越来越妖艳,你甚至看不出她年轻的时候的底子了。根儿也莫名的没有像普通的农民一样变得胡子拉碴。

因为大部分农活都是父母亲干的,挣钱的事是媳妇干的,根儿像一个被供养在真空里的宝,几十年下来就算淋着风言冷语,居然还保持着年轻人的样子。

桥儿的媳妇也在十几年里保持着年轻和雷打不动。

也许在根儿和根媳妇还没出生的时候,桥儿媳妇就已经是大姑娘了。等到根儿媳妇和桥的闲言泛起,桥儿媳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

农村是与水土最接近的地方。桥儿媳妇就是那种自自然然从土里长出来就是花儿的人。到了40多岁的时候,你依然可以看见那在搞大生产运动时的劳动的身姿和美貌。

普通的一个人,是不是美貌这个词就足以说明了。

因为农村的女子不涂防晒霜,没钱打粉底,不作发型,衣服也都是叫做衣服就好。农村讲究的是勤快、勤劳。勤快是爱干活,勤劳是多干干活。桥儿媳妇这两样都占了。美貌似乎是她不在意的东西。

她就是5000年都在言传身教的贤妻良母的典范。她从不开足嗓门到街上大声说话,也从来不粘着去麻将的场子。

我每次见到桥儿媳妇的时候,她都是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风风火火的去干活。去送孩子,去浇男人们应该浇的地,甚至去给打麻将的男人送饭。

要说送饭这件事情绝对可以显现出桥儿媳妇的风范。因为打麻将这个事儿,是打着娱乐的幌子作着其它的事,异想天开的发财,还有艳遇。

但是很少有人在麻将场上捞到的,大部分男人是在猫冬的一个冬天里把其它三个季节风吹日晒挣来的一点钱都献给了其它的牌友,还有少部分人输个底掉,到过年的时候只能喝着西北风点鞭炮了。

打麻将又大部分是男人的专利,所以男人们通常在打麻将的夜晚都拿不到媳妇的好脸色,但是桥儿没有。他有的时候可以得到媳妇为了他日以继日的奋战送来的补给。

桥儿媳妇似乎也没看见根儿媳妇。有的时候,他们在一个桌子上劳动。所以即使有人跟她说,根的媳妇在和桥一起打麻将,她也装作没事。男女混搭在农村也不是没有的事。

总之,根儿的媳妇十几年下来继续妖艳,桥儿的媳妇继续在她的房子,田地和孩子中间东奔西跑,谁也没打扰到谁的生活。

(连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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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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