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前的河北农村，是怎么过冬的

我小的时候，生活在河北农村，那时的冬天特别冷，早上起来，堂屋的水缸都会冻上一层的冰碴子，妈妈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水舀子砸开冰碴，舀几舀子水到两边锅里，一边煮粥，一边烧水，点着灶口的火，拿我们的衣服在火上烤一下，穿起来就不凉了，水热了正好我们兄妹洗脸用，等我们自己整利索了，妈妈的早饭玉米面粥贴饼子也就出锅了。

那时农村的窗户，只有下边四十公分的玻璃，上边是那种木窗棂，竖着一条一条的木条。窗棂上用浆糊粘上白纸，糊窗子的纸叫毛头纸，有点韧性，能看到里面一丝一丝的像棉花的东西。冬天的大北风一刮，窗户纸就呼啦啦的响个不停。早上起来，玻璃上会结厚厚的冰花，图案也各式各样，特别漂亮。

那时，也没有现在的保暖衣裤、毛衣毛裤、更没有羊绒大衣和羽绒服。冬天，我穿的就是妈妈亲手缝制的棉袄棉裤和棉鞋。棉裤一般都是旧裤子拆了改的，还打着补丁。棉袄也是两三年才买布做一次新的，就是花棉布，还都裁剪的又肥又大，折在里面，过一年放大一点，有时短了还再接个边。棉鞋一般就是黑条绒鞋面，鞋里子就是白棉布，鞋底是妈妈自己用旧布打的夹纸，一针一线纳出来的。哥哥和弟弟的棉鞋就是纯黑的，妈妈会在我和妹妹的鞋头部绣上花样。

小孩子穿鞋很费的，记忆中我家一年四季的晚上都是同样的场景，兄妹四个围着台灯写作业，妈妈坐在后面借着亮光纳鞋底。现在想起来仍然感到，那是回忆中最温暖的画面。

记得我去县中学读高中的那一年特别冷，妈妈就把爸爸放在家里的“皮猴”找出来让我穿上，藏蓝色的布面，里面白色发黄的羊皮，带着厚厚卷卷的羊毛，还带帽子，穿上特别暖和。哥哥穿的是爸爸的棉大衣，也是蓝色的，棕色栽绒领子，爸爸说是他领的劳保。

每天晚饭时，妈妈也是要烧两个锅，一个熬粥，一个热馍热红薯，再蒸上一碗辣酱，不止是为了晚饭，还为了把炕烧热，热炕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我吃不下玉米面饼子，半碗粥、一块红薯就是我的晚饭。小时候，天天被饿的头晕，医生说我缺乏营养，贫血严重，那时，哪里讲什么营养不营养的，不饿得胃里难受我就不想吃。

做饭的时候，妈妈会往灶坑里填进一筐玉米轱辘，烧红后掏出来，装到一个破铁盆里，端到屋里，让我们烤火，我们管这叫烤火盆，饭做好时，妈妈还要把几块砖埋在柴火灰里，等睡觉时把烧热的砖掏出来，包上块布，放在被子里，给我们暖被窝。

那些年，雨雪天气很多，冬天下大雪天气很常见，一尺厚的雪根本就不稀罕。只要夜里下雪，我们就要早起扫雪，妈妈和哥哥要先把房顶上的雪扫下了，一是怕雪把屋顶压塌，二是怕化雪时在房檐结冰溜子伤人。

有一年下了一夜大雪，早起妈妈和哥哥扫房顶，我和妹妹扫院子，我们正干的欢呢，就听哥哥啊的一声，正在房顶扫雪的哥哥，不小心滑落下来，正好掉在我和妹妹刚扫的一堆雪上，那天妹妹追着妈妈表功要奖励，说雪堆是她扫的，妈妈那天说：“豁出去了，给你们摊（炒）鸡蛋吃”，早饭5个人炒了3个鸡蛋，就把我们高兴的不得了。

小时候，农村的雪后也是很美的，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尤其是树上，枝条都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雪冰，把原本轻盈的枝条压的弯着腰在风中摇摆。如果持续低温，雪会冻上，小孩子走在上面都踩不塌，我们就在上面跑来跑去，宛若踏雪无痕一般。

往村外一走，更是一望无际的白茫茫，老人们都说，麦苗盖上了棉被，来年一准会是个丰收年，我们就高兴的喊，明年有白馒头吃了。冬天河沟里的水也冻成了厚厚的冰，一群一群的孩子在冰面上溜来溜去，还有不少的男孩子凑到一起打尜尜。

当年没有雨鞋，赶上化雪的天气，放学回来，棉鞋能湿透，一进门妈妈就让我们把鞋脱了，把棉鞋的里里外外都粘上灰，在放到火边烤，妈妈饭都顾不上吃就坐在一边看着，不停地把棉鞋翻来覆去，直到烤干，再把灰拍干净。记得有一次，雪化的满地都是泥水，我摔倒在泥坑里，哭着回家的，到家后，就脱了衣服围着被子坐在炕上。妈妈为了快点烤干我的棉衣棉裤，只好把锅刷干净，把棉衣棉裤放在锅里，像烙饼一样的翻来覆去，直到将衣服烤干。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生活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穿的有各类保暖衣裤，羽绒服、棉皮鞋、雪地靴，屋子里的暖气让我们在冬天也享受着如春天的温度，吃的就更不用说了，每天都赛过年，鸡鸭鱼肉、山珍海鲜，以前发愁没得吃，现在愁的是哪一种好吃又营养。可妈妈却离去三年多了，成了我心中的念想。家中院子里的雪也成了我心中的回忆，特别想再有机会看到，那漫天飘飘洒洒的雪花飞舞，再听一次鞋踩在雪地说咯吱咯吱的声音。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