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说他想学戏曲的时候,长辈们怎么也无法理解,抛下一句:男孩子学戏,总是不成体统。
梨园里的故事,总是三分执迷,三分癫狂,四分悲情,凑在一处,就是不疯魔不成活。
而铁了心要捧起戏曲这碗饭的琪琪,说他不怕苦,那年他不满二十,在桃花遍野的山里扭捏,恍惚觉得自己就是台上的名伶。
看《霸王别姬》的时候,他瞅着程蝶衣扮上时的神采,喜得眉目带光,散场时,虞姬拔剑自刎,他不觉泪流满面。
许是在那时,就萌生了要学戏的想法。
戏曲作为流传千年的国粹,早已衍生出五花八门的流派,最出名的京剧、评剧、豫剧、越剧、黄梅戏,更衍生出无数声腔剧种,想入这一行,那可不是随口说说便罢了。
戏曲这口饭要想端得稳,就得从小把基本功练扎实了,戏台子上的片刻风华,哪个不是十数年的辛苦煎熬出来的。
琪琪生活在一个传统之家,自然没有从小学戏的运数,半路出家的他,唯有死不回头的热爱,和日复一日的勤勉。
早些年没有老师教,他就想方设法自学成才,那时候大家去网吧都是挂着QQ打游戏,他全网搜集戏曲名家的教学视频,躲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模仿视频里的唱腔和仪态。
父母发现他披着床单载歌载舞,就骂他鬼哭狼嚎。
屡教不改的琪琪,一度被怀疑中了邪,家人上香的时候都要多求一道符,好借此来镇压琪琪身上的邪祟。
学戏的男人,多少都带着几分天成的媚骨,大学之前,琪琪一直是同学眼里的另类,他们笑话他是假姑娘,骂他死变态。
那些年,他为了这个不被理解的爱好,受尽了旁人的白眼和嘲笑。
能让他坚持下来的,大约是在文化演出时。
他开嗓时那几分钟的惊艳,能让围观的人暂时闭嘴。
大学之后,终于没有那么多聒噪的声音,早已心有所属的琪琪,一门心思扎进戏曲的世界。
老师告诉他,戏曲讲究载歌载舞,会说会唱,有文有武,集“唱、做、念、打”于一体。
要想台上风光,就得台下受罪,从前那些简单的模仿都是花架子,光是一项形体,就让他苦不堪言。
他苦练形体,时时端出一副要上台的架势,天生弱质芊芊的他,终于修成了够窈窕的身段。
每日晨起,他舌下压一块青石,咿咿呀呀地练习唱腔,日复一日,才有了字正腔圆的念白。
他对着镜子苦练表情,挤眉弄眼,龇牙咧嘴,不笑到两颊酸乏,就不会就此作罢。
最难的是一个打字,唯有将舞与武结合之处,才能在台上时而虎虎生风,时而袅娜万状。
为了让自己的姿态更好看,他不得不加强力量训练,看似轻飘飘的霓裳,没有足够的力气根本没法让人眼花缭乱。
开始的时候,他是班上倒数的学生,身边人都说他在发梦,长相资质平平,还不切实际地想要唱旦角。
家里人也劝她打消唱戏的念头,他们说这些年老掉牙的戏曲早没了市场,人们只爱在电视里看美人,戏台上的虞姬就算唱断了气,也没几个人知道。
琪琪在心里问自己,这个时代,那些凄绝艳丽的唱腔真的没人听了吗?
他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他死活不信这个邪。
盼星星盼月亮,苦练多年的他,终于有了一次登台的机会。
那天,他早早的缠发描眉,点上纤秾合度的妆容,戴上满目琳琅的珠冠,换上锦衣华彩的霓裳,莲步款款,迎光而来。
那一刻,他是醉酒的贵妃,手中的折扇带着芬芳,金樽里倒映着盛唐的气象。
他唱着长生殿的私语,舞出了霓裳羽衣的影子。
下台的时候,他听见掌声雷动。
汗和泪打湿了精致的妆容,那是他一路前行的戎装。
后来,他成了学校里的名人,大家都知道有个会唱戏的男生,扮上了极有看头。
大四那年,我多年的老友李林源要拍一部微电影,他和我讲述了琪琪的故事,希望我来撰写一部以此为题的微电影剧本。
我和琪琪由此相识,虽未谋面,但神交已久。
关于梨园的故事,我一直心心念念,《绮路》的剧本应运而生。
故事的内核,是一个热爱戏曲的少年要走向何方。
大四那年,摆在琪琪面前的是两条路:
一是回家做个老师,从此安安稳稳。
二是选择继续唱戏,明天满是不确定。
他打包好了行李,走到了人生的分叉口。
这是我设计的剧本结局,也是琪琪将要面对的人生抉择。
我不知道琪琪最终会去向何方。
不知道讲台前会不会多一个能歌善舞的音乐老师。
不知道梨园的花开了,能不能看到他在里面吐蕊。
只知台上那一眼惊鸿,曾让时光为之惊艳。
人生原不顾如此,楚霸王和虞姬死在了乌江,所以有了霸王别姬的美谈。
若是回了江东,可能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人生本就如戏,谁又知道当下的路,是走错了的歧路,还是未到站的绮路。
无论如何,都希望所有怀揣梦想的人,都能走出自己的奇迹之路。
页面更新:2024-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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