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小小说）

礼拜天，我们兄妹三人又拉家带口候鸟般飞往老妈家。

　　和往常一样，我们理所当然宾至如归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嗑瓜子喝茶水聊天儿，老妈自顾自忙活了半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老妈抹一把脸上的汗水，乐呵呵地招呼，开饭嘞。

　　呼啦一下，十来口人围坐在餐桌旁，个个馋涎欲滴跃跃欲试。

　　老妈用筷子指着一盘宫爆鸡丁，冲我说，快吃快吃，这可是你最爱吃的。我绰一块鸡丁放进口里，边咀嚼边说，好吃好吃！老妈的脸上就绽出两朵菊花。

　　老妈把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大妹的碗里，说，这是上好的里脊肉，鲜着呢。

　　大妹咽了一口唾沫：“妈，我自己来吧。”

　　看着狼吞虎咽无半点儿吃相的大妹，老妈喜上眉梢：慢点儿吃，慢点儿吃，小心别噎着。

　　随后，老妈把那盘清蒸鲫鱼挪到小妹面前，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小妹矜持地夹起一小块鱼肉， 缓缓地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细细地品味。

　　小妹说，妈，不仅肉嫩，而且味正色艳，您的厨艺已是炉火纯青了！听了小妹的夸赞，老妈更是喜不自胜，脸上的沟沟全都被喜悦填满了。

　　我们每次来老妈这儿蹭饭，这三道菜都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老妈很清楚地知道，它们分别是我们兄妹三人的最爱。

　　品尝完老妈为我们准备的美食，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老妈最爱吃什么菜呢?因为打我记事起，我就没有看到过老妈对哪种菜情有独衷。

　　我点燃了一支烟，问大妹，知道咱妈最爱吃什么菜么?大妹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我吐出一团烟雾，又扭脸问小妹，小妹把脑袋瓜甩成了拨浪鼓，满头褐发翩翩起舞。

　　女儿望了望我们，卖一个关子，说，我知道，我知道奶奶最爱吃什么菜。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什么菜？

　　“炒青菜。咱们不在的时候，奶奶就经常吃炒青菜。“女儿还得意扬扬地道出了她的推理：“你们看看碗橱里的剩菜根儿，清一色的全都是炒青菜。”

我们面面相觑，脸红脖子粗地无地自容。

　　小妹问，妈，您最爱吃什么菜呀

　　老妈不置可否地笑笑，我什么菜都爱吃。

　　这时，坐在旁边的姥姥插话了。姥姥说，你们都不知道吧，你妈最爱吃红烧肉。

于是，大妹驱车赶忙去超市买肉，我系上围裙下厨备料，小妹则给我打下手。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们终于把一盘红烧肉端到了老妈面前。

　　老妈绰一块含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好吃，真香！

然而，我们分明看到，老妈咀嚼了半天，还是没能把那块红烧肉咽下去。

　　猛然间我们明白了:老妈早已年过花甲，老妈的牙齿已经掉光了。

作者：刘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