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阿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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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秋天，20岁的山东姑娘陈春秀，决定去几百公里之外的烟台市打工。

四个月前，她参加了高考，546分。这个分数，距离三本线差了3分，但已经远远超过了专科线。

她填报了志愿书，其中第三个志愿是“山东理工大学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

按照高考录取情况，专科的录取通知书一般会在8月初，陆陆续续用EMS快递寄出。

可是，陈春秀在家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一个录取通知书。

于是，她就以为自己落榜了。

没有录取通知书并不奇怪，因为在高考中，你即使超过了分数线，也可能因为志愿填报的太高，而落榜。

图片来源新京报截图

比如一本线（俗称的重点大学）是600分，你考了601分，于是你填报了北京大学，那十有八九录取不了你。

因为很可能北京大学只招10个人，有20个超过了650分的人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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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春秀以为自己落榜了。

考虑到家里条件差，复读会给家里增加负担，她选择出门打工。

一个高中生，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在此后的打工生涯里，她在食品厂做过工人，在电子厂加工过镀膜镜片，还在拉面馆做过服务员。

这些工作收入不会太好，在当年几百块而已，在今天也不过两三千块吧。

而且，这些收入一般的工作，工作环境一般也差。

在辗转多地的打工生活里，陈春秀可谓是负伤累累。她的双手因为长期接触冷冻生鲜，冻出过红疮。因为电子厂的刺激性化学药水，嗓子也变过沙哑。

一直到结婚以后，她才回到了老家，找到一家幼儿园做幼师。

以我对幼教行业的了解，和她的高中学历来推测，她工作的这家幼儿园很可能是那种规模很小的民办幼儿园，她的收入也不会高。

也许是多年的漂泊经历，让她感到了学历的重要性，也许是幼师行业让她燃起了热情，总之，36岁的她再次走进了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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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参加的是成人高考。

成人高考很顺利。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因此而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16年前，她并没有落榜，山东理工大学录取了她。那封原本属于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被人拿走，并且冒名顶替上了大学。

她四处奔走一番后，还发现当年的冒名顶替者，依然用着她的名字“陈春秀”，也在冠县工作。

街道办审计所，虽然是合同工，但其实也算是体制内，铁饭碗了 。

这个冒名的“陈春秀”，她学的是文科，2004年高考考了多少呢？

303分。距离山东当年的文科3本线差了255分，距离专科线也差了243分。

说实话，这个分数太低了。

2004年山东高考还是“3+x”模式，总分750。语数外，再加文科综合。

我也是文科生，在我的认知里，只要稍微用点心，选择题不是完全乱蒙，作文、简答题有话没话写上几句，哪怕数学大题不会做，就简单写个“解”，也不太可能考303分。

只能说，这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学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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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学渣没关系，有个好爹就行。

按照他们家亲戚的说法，她们之所以能成功上大学，是因为她的父亲找到中介，花2000块买了学籍，就此顶替了陈春秀。

2000块就能买一个学籍？学籍也许可以买到，但这中间要打通多少环节，实在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我有点不太敢相信。

因为众所周知，从高考分数公布之后，到录取，再到你去大学报道，中间要经过很多环节，要办理很多繁琐的杂事。

比如，最起码，你要拿邮寄的录取通知书，调档案，迁户口，去学校报到。你要想成功顶替他人，还是从文科换成理工科，还要改名，改户籍，还要截取EMS，还要调档，也许还要改档案。

这中间至少涉及学校、派出所、教育局、大学，很可能还涉及邮局、村委会之类。

这远远不是一个找了中介，花了2000块买的学籍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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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那个叫仝卓的艺人。

一个多月前，他在直播间里，年少轻狂，吹自己当年为了考上心仪的大学，把“复读生”的身份改成了“应届生”。

一时舆论哗然，一通狠查，最后的调查结果出来，涉及多少环节？

仝卓的后爹，当时任临汾市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办公室副主任，光在教育局这个环节就找了三个人。学校这个环节找了校长、教务处工作人员、还有学籍管理员。

前前后后，这一次一通查下来，处理了十五个人。

这还只是改个“复读生”身份而已，勉强算是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受害人吧。和它相比，冒名顶替可要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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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秀想找到一个答案。

想知道为什么属于自己的通知书，被别人拿走了，而且还能用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档案，上大学。

我相信答案是一定会找到的。

只是这个已经逝去16年的人生，却不可能改变了。

我们可以假想一下：

假如当年，她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去上了大学，后来会怎样？

从学历这一块来说，按照她16年后又参加成人高考的心气，我相信她在大学里很可能会再参加自考本科、专升本，甚至于考研。

完全有这个可能的。

就算是她没有深造的念头，按部就班大专毕业了业，在2007年，她找的第一份工作也不会比在流水线上处理冷冻生鲜差。

毕竟，山东理工大学也算不错，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找个一般的外贸公司做销售，问题不会太大吧。

就算去了工厂一线，那时候也还没有奢侈到会让一个大专生，在电子厂流水线上贴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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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想起来心痛。

高考，对中国普通人的重要性，非过来人难以体会。

我算是陈春秀的同龄人。她是2004年参加高考的，我是2003年。

山东是著名的高考大省，竞争激烈程度要比安徽大。

如果陈春秀，在当年的安徽，她的成绩，应该可以上三本了。但在竞争激烈的山东，她连个专科，都被黑掉了。

再如果她的家里条件再好一点，她可能会复读。

按照她第一年参加高考的成绩，复读一年，多考个二三十分，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也出身在农村，一个班上有很多同学，除非是本科，很多人在考上了大专之后，也会前脚走出考场，后脚就去看招工启事了。

不是不想继续读书，而实在是吃不香一年加起来近万的学费生活费。说不定家里还有老病的亲人父母。

高中毕业，十七八岁了，不打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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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上没上大学，差别很大。

即使你上的是一个很不入流的专科、花钱就能上的民办职业院校，那也好歹是一个大学。

很多机会、资源、视野，只有你上了大学才能够明白。

就拿“本科学历”这件事来说，当年大家都是穷乡僻壤的农村孩子，以为拿本科学历只有高考一条路。

其实等到走进大学之后，会发现还有自考，还有成人高考，还有专生本，还有电大，还有对口招生。

只要你够认真，愿意花时间，拿“本科学历”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在中国，本科生能找什么工作，高中生能打什么工？不用说大家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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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这块场地，其实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干净。

什么替考、作弊、点招、特招、转学，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如果你有心留意一下，说不定你们的同班同学里就有。

但这些事情的恶劣程度，我觉得都没有“陈春秀”这样的顶替恶劣。

这就和电视剧里一样，在清朝，花钱买个清白之人，去大牢里顶替死囚上刑场，一个性质。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清白之人，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也许致死都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大家都说高考是所剩不多的，普通人还能下场搏一搏的通道了。

在阶层固化趋势严峻，贫富差距日渐刺眼的今天，这一条路，如果放任这样被顶替掉，被作弊掉，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信任一旦崩塌，重建难上加难。伤到最后，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普通人最痛。

真心期待“陈春秀”这个事情，能彻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