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洁月挂在深蓝的天空中,一缕缕炊烟升上云霄,不知何处,谁用沙哑的带着口音唱着一首古老的童谣……
虽说还不到九点, 但小山村里人大都进入了梦乡,只有村里最大的槐树旁那家人还亮着灯。那是铁蛋家,因为表哥李浩今晚要来,爷爷白天特地去集市买了一大块肉。这会儿,肉还没吃,铁蛋已经困了,爷爷正给他唱歌哄他先睡一会儿。
“吱呀”,破旧的木门发出了一声呻吟,门外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哎!浩儿来了,快进屋,来来来……”爷爷招呼着把李浩拉进屋,然后吃力地关上了门。爷爷身体不太好,自从奶奶去世后更是雪上加霜。
“浩哥,快来坐!”铁蛋闻声醒来,搬来了一把条凳,用袖口擦了擦。李浩见状赶忙说:“唉唉,脏不脏。”话毕,又用纸巾仔细擦了一遍。
爷爷笑了笑,让铁蛋去拿饭菜来。一盘白菜炖肉上了桌,铁蛋几次三番拿起筷子又放下,因为他看爷爷和表哥都没动筷,自己这么做不太好。过了好一阵,铁蛋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吃了吗?”愣了半天的爷爷这才反应过来:“吃,吃吧,一会菜该凉了。浩儿,你怎么不吃呀?”李浩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白菜,看了好久,才放进嘴里。
吃过饭,爷爷打发铁蛋去睡觉,又让李浩跟自己到东屋。进了东屋,爷爷坐定,说:“一定要走吗?铁蛋是我一手养大的啊!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浩坐在爷爷旁边,说:“走是肯定的,舅妈不会让李铁蛋留在这山窝窝里的,舅妈让他在这里度过童年,已经不错了。”
“行了,你睡吧。”爷爷起身走向铁蛋的房间,“我去给他收拾收拾。”“爷爷抹掉脸上的泪,伸手给铁蛋掖了掖被子,然后,边收拾行李边念叨:“别怪爷爷,爷爷是为你好……”
隔天清晨,天蒙蒙亮,一辆越野车停在大槐树下。屋内,李浩说:“我去抱铁蛋吧,别惊醒他,免得他耍脾气。”爷爷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来吧。”李浩刚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爷爷吃力地抱起铁蛋,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越野车,轻轻把铁蛋放在后座上。
李浩上了车,吩咐司机:“走吧。”
槐树下,爷爷的泪如槐花一样落在地上。
“各位听众大家好,今天是2000年3月20日。今天的‘人物’栏目给大家介绍一位年仅二十六岁的香港商界领军人物……”相隔二十年,小山村有人听到广播,惊讶地问身边的人:“这个从咱们村走出去的李铁,是不是铁蛋呀?”
没错,相隔二十年,昔日的铁蛋已经是少年有为的李铁。这个寻常人眼里的“成功人士”终于有机会再一次回到小山村来看看爷爷。他想告诉爷爷,这些年自己走出小山村之后看到的一切。
李铁是在那个下着小雨的星期天回去的。毕竟是山路,不好走,半道,车还陷进了坑里,李铁只好撑着伞走回去。
二十年过去,槐树还在,但老房子已经坍塌。李铁在荒草中站着,想起爷爷曾给自己唱歌、曾给自己蒸槐花……
有人远远地看到,走近来,告诉李铁:这家早没人了,二十年前,他家小孙子进城了,没出三个月,老人就没了,临走还惦记着,要等娃儿回来……
伞是掉在地上,雨滴在脸上。李铁淡淡地说了一声“哦”,伸手接住一朵在雨中飘落的槐花。
(文/王宁紫竹)
页面更新:2024-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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