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出嫁了！文//点点拾美

妹妹出嫁了。嫁到那叫不出名字的小山坳里。出嫁的那天，做哥的我还在遥远的城市里漂泊。

妹妹在家中最小，却没有机会撒娇。八个月大时，母亲便因积劳成疾而撒手西去。

当时，我们五兄妹中最大的只有十四岁。就只靠父亲耕种所得支撑着寒碜的日子。

妹妹从出生就因母亲的病一日三餐咽着玉米糊和米汤。当许多年后妹妹出落成一个惹人疼爱的姑娘时，我们还在猜测是否由于年幼时营养不良，而使她在我们全家中显得最为矮小。

记得以前妹妹每每指着自己说哥哥我恐怕再也长不高了。我总是心酸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说，不会的，你看我不也是这几年才长高起来吗。

曾经庆幸我们兄妹还能在父亲庇荫下过着艰苦但还温馨的生活。哪里知道妹妹十岁时我们相依为命的父亲又像一座山崩塌一样匆匆逝去。

那时大姐已经出嫁。才二十二岁的年轻的大哥挑起了抚养弟妹的重担。妹妹那时读小学二年级，却从此要忙忙碌碌地割猪草、提水、打柴、喂猪、做饭。经常别家小孩已走在上学的路上，还能听见剁着猪草的“嚓嚓”声从妹妹那矮小木屋中飘来，还能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在溪水边颤颤地摇摆。

那时候我在十几里外读初中。我们这几个弟妹，越来越让年轻的大哥窘迫得透不过气。

一次我从学校回家取米菜钱，大哥终于淡淡得对我说，妹妹不读书了。当我从无助悲伤中回过神来，便去看刚背着沉甸柴草回来的瘦小的妹妹。还没开口，妹妹便眨着红红的眼睛转身到厨房做饭去了。那一刹那我看到泪珠晶莹地溢出了妹妹的眼眶。

那之后，我曾经多次发誓要让妹妹重新入学。终于没有如愿。尽管我负疚地购来严文井、安徒生的童话，天真地要让妹妹在家里凭着三年小学的基础坚持自学。实际上，小小的妹妹除了整天做着活儿又有什么时间可以去读那些属于她的童话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到我的两位哥哥成了亲也分了家。妹妹第一次走出小山村去了南昌给一位写剧本的人家做保姆。后来又跟着打工的老乡去了浙江。

就在这时，我接到家信说妹妹定了亲，且是我大姐做的媒。面对同样命苦又艰辛的大姐和妹妹，我自叹自己的声音缺乏回天之力，更何况我那时远在千山万水之外。我还能努力什么呢？我只能无奈地吞咽无可挽回的内疚和哀伤。

就这样我苦命的妹妹出嫁了，嫁到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山坳里。也许，她怎么也听不到遥远的哥哥淌着血泪的问候和祝福。只能看着门前山坡上淡淡的紫荆花一年年地开放和枯萎。

（注：本文记述的是我家的真实情况，妹妹年幼的艰苦生活一直像一个沉沉的石头压在我的心底，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无法释然。谨以此文聊以安慰。本人1996年9月4日原创于广东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