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达：做绿叶也能发光的护旗手

多年以后，想起吴孟达，我们会在电影屏幕中看到达叔猥琐的“坏笑”，以及他的最后一条微博上“我是中国人”五个大字。

吴孟达46年的演艺生涯中很少当过主角，却凭借绿叶角色发光发亮，他得过的唯一奖项就是1991香港金像奖的最佳男配角。2019《十三邀》的一期节目中，许知远采访吴孟达有这么一个细节：“在一家小店吃姜母鸭时，他夹起一片姜说：人们钟情于盘中的鸭，但这姜才使鸭滋味无穷。他就是那片不可或缺的姜。”

年少成名，却在灯红酒绿中迷失自我

吴孟达1952年出生于福建厦门，7岁随家人迁至香港。年轻时的吴孟达报考了第三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培训班，同届学员包括周润发、任达华、林岭东等人。吴孟达天资聪慧，因此起点颇高：他是班长，老师常夸他有天分。这一届只有7个学员拿到了TVB的全职合同，吴孟达便是其中之一。

1979年，吴孟达迎来人生第一个高峰：他在古装剧《楚留香传奇》中饰演男二号、楚留香的好朋友“胡铁花”，这部剧集不仅让郑少秋的翩翩公子形象深入人心，也让吴孟达成为炙手可热的演艺圈新贵，可年少轻狂的他，没多少文化，很容易在纸醉金迷中沉沦。

他曾回忆在台湾跑宣传的日子：一桌子人排着队给他敬酒，喊他“吴大哥”；只要一张开嘴巴，鲍鱼马上喂到嘴里。吴孟达坦言，自己进入演艺圈并非为了戏剧理想，单纯只是“贪慕虚荣”。原本只在台湾宣传演出三个月的吴孟达，毫无顾忌地放老东家TVB的鸽子，将在台巡演时间拖长至一年。而原因则在于，吴孟达初次尝到了一夜爆红的甜头。 按照他后来的描述，当时他受欢迎的程度绝不亚于巅峰时期的周杰伦。是否真正如此，我们如今难以比较。但他那时每日进账数千，在台一年，赚了超过10万美金的数目却是无误。 可古往今来，宴宾客容易，楼塌了也不难。眼见着自己拥有强大的吸金能力，抽烟、酗酒、赌博，甚至沉溺女色，所有你能想到的浪子堕落情节，吴孟达在出名伊始尽皆经历过。在接受许知远《十三邀》采访时，他如此评价自己：“我是属于没有智慧的人，走到哪算哪，不太珍惜眼前拥有的。”爆红一年后，吴孟达欠下30万港元的高利贷、被TVB雪藏。

在低谷中，吴孟达开始反思自己。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一边勤勤恳恳地跑龙套，赚钱还债；一边重读了俄国著名戏剧和表演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著作《演员的自我修养》以及《演员的自我修养》译者郑君里的著作《角色的诞生》，来培养自己的演员内涵！多年之后，周星驰在《喜剧之王》中饰演的尹天仇，或许是对于吴孟达前半生的诠释吧。

迷途知返，凭《新扎师兄》重获信心

吴孟达在1984年逐渐还清债务，又在1985年迎来了人生的转机——《新扎师兄》。这部剧在当年掀起了追剧狂潮，平均收视高达50点，也让当时还是新人的梁朝伟、刘青云、张曼玉等人一炮而红。吴孟达在剧中饰演警察学校导师叶昌华，与主角梁朝伟有颇多对手戏。这部戏不仅让观众和行内人看到了吴孟达的脱胎换骨，也让他重拾自信。

这一年，吴孟达未来的黄金搭档、与梁朝伟同年就读艺人训练班的周星驰，仍然是个默默无闻的儿童节目主持人。三年后的1988年，周星驰与吴孟达在古装喜剧剧集《盖世豪侠》终于首次合作，吴孟达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是走火入魔而变得不男不女的古艳阳，一个是“正常人”古峰。周星驰的无厘头风格在该剧中初见端倪：他的口头禅“饮啖茶，食个包”“你讲嘢呀?”至今仍是粤语经典俚语。

第二年，周星驰加入TVB台庆剧《他来自江湖》，和吴孟达演一对父子。除了工作上的合作，周星驰与吴孟达私交甚笃。当时两人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加上共同的龙套经历，两人很快成了忘年交。拍《他来自江湖》的时候，两人经常去海边偷听情侣讲话、去饭店观察客人，并把这些观察加入到表演中。虽然《他来自江湖》是时装商战剧，但周星驰和吴孟达却凭借无厘头表演吸引眼球，开始有了名气。

绿叶配红花，与周星驰搭档情同父子

1990年，嘉禾电影公司筹拍一部恶搞《赌神》的低成本电影《赌圣》，原本属意梁朝伟出演主角，导演刘镇伟却看中了周星驰。加上梁朝伟拒绝了邀约，周星驰顺利“补位”，人生首次成为电影男主角，吴孟达则饰演他的三叔。

《赌圣》原本只是一部跟风之作，却拍出了不同于《赌神》的感觉：刘镇伟、周星驰和吴孟达大玩无厘头笑料，让观众耳目一新。最终，《赌圣》获得破4000万港元的票房，高于《赌神》的3600万港元票房，刷新了香港票房纪录。

《赌圣》让周星驰从“星仔”变“星爷”，也开启了周星驰+吴孟达这对组合长达十余年的合作。整个20世纪90年代，“星爷”+“达叔”这对组合所向披靡，两人合作过《逃学威龙》《鹿鼎记》《破坏之王》《食神》等20余部电影，以无厘头风格重新定义了港产喜剧：消解严肃、解构经典、天马行空。周星驰自然是无厘头风格最耀眼的红花，但吴孟达这片绿叶也必不可少。周星驰的表演有其特殊的节奏，吴孟达配合得天衣无缝，有网友评价“能接住周星驰的戏的人只有吴孟达”，也是吴孟达这枝“绿叶”烘托出了周星驰的这朵“红花”。

身体不佳，近年逐步减少工作量

2001年的《少林足球》，是周星驰与吴孟达最后一部合作的电影。在2004年《功夫》开拍时，周星驰和吴孟达传出不和传闻，最终吴孟达并未出演《功夫》。多年之后，吴孟达在采访中如此形容两人关系的变化，他认为他们并未闹翻，只是大家的身份和想法已经不同，变得渐行渐远，“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他透露，周星驰曾邀请他出演《美人鱼》，但他因为身体问题而婉拒。

这或许并非托词。近年，吴孟达饱受糖尿病等慢性病折磨，2014年更因病毒感染而导致心脏衰竭，一度传出乌龙死讯。大病一场之后，他开始戒烟、早睡、锻炼身体。虽然有所减产，但他仍然继续幕前的工作。最近，他还有一部新片登陆内地网络平台：唐季礼导演、王宝强主演的《少林寺之得宝传奇》中，吴孟达特别出演一位客商老者。

今年年初，吴孟达还在内地综艺《王牌对王牌》中露面，为《少林寺之得宝传奇》宣传。他在节目中袒露七年前的患病心路：“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心里面很多事情想做，力不从心。几年没拍戏，好像跟观众朋友距离越来越远了。夜阑人静的时候，感觉好像自己就要走了。没想到宝强又请我，我可以多活一阵子。”吴孟达去世后，《王牌对王牌》节目导演吴彤发文回忆吴孟达：“我们叫他达叔，他说，别叫我达叔，叫我达哥，我还年轻着。”

但吴孟达的身体的确大不如前。拍摄《流浪地球》时，他因为身体虚弱而不时需要吸氧；今年为《少林寺之得宝传奇》拍摄海报时，也因为心脏不适而一度要中止拍摄。2020年底，吴孟达查出肝癌，今年接受手术。好友田启文透露，吴孟达术后一度好转，但27日情况突然恶化，终于不敌病魔离世。

如今，看到达叔的最后一条微博，不知有多少国人会潸然泪下，感激达叔。吴孟达受人尊重，是因为他塑造的无数经典角色带给我们欢乐和感动，有一种邻家叔叔的亲切感；是因为他尽管演了一辈子配角，却从不敷衍，永远都是认真对待；是因为他陪伴了几代人的青春，让我们看到了平凡人勇敢追梦的精气神；是因为他有着最纯粹的爱国情感，是我们14亿护旗手中坚定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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