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3岁的崔振国一家还在为先天失明的他,四处求医无果而焦头烂额时;7岁的陶勇已经不得已真正地面对亲人的死亡了。
时年,陶勇的外公换上了严重的肺心病,全身浮肿,呼吸困难,在折腾大半夜后,最终还是撒手人寰了。
自那之后,外公的死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恐惧,死亡的恐惧在陶勇心中生根发芽,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年幼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人会死亡,但却从医院中得到了救赎。
十岁时,母亲带年幼的陶勇去省城的大医院检查自己和儿子的眼睛。
在他记忆中,母亲的沙眼是多年的顽疾,眼睛常常是红彤彤的,总是不断地流泪。
之前苦于家里贫困,母亲一直忍着,不舒服的时候只能靠着点眼药水缓解。
严重的时候为了保护陶勇,母亲怕传染,她的毛巾、枕巾从来都是单独隔离。
因为这样,陶勇总是觉得母亲的病是难治之症。
然而,当天看着医生给母亲的眼睛点上麻药,用很细的一根针挑出母亲眼睛上的小白点,一个一个地挑出白色沙粒,直至把眼睛上的沙粒全部清理光,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母亲困扰多年的痛苦。
还看出了他的困顿,又帮他梳理了泪腺。
陶勇才明白,原来世界上有一个职业叫做医生,救死扶伤。
因而高考填志愿时,他毫不犹豫地报考了北京医科大学,千里迢迢地来到了北京。
陶勇心中充满了对医生的向往。
求学
1997年,14岁的崔振国还颠簸在求医之路上,生活的困顿和求医无望的双重压力拖垮了他的一家。
高额的医疗费,医生一次又一次劝慰的话,让崔振国的父母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这边,北大未名湖畔的陶勇也因为医学而陷入了困顿之中。
第一学期考试,陶勇的成绩并不理想,大学七十四门功课成了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
这让本就习惯了名列前茅的陶勇,十分的不适应,陷入了苦恼之中。
人才济济的北京一时让陶勇犯了难,他如同那些追梦的人一般在偌大的北京迷了路。
午夜时分,想起自己出发前对父亲发誓,立志要考个博士的豪言壮志,就像是痴心妄想一般,打在了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吓得,只能自嘲自己是个庸才。
此时的北京,雾霾猖狂,空气混乱,车流拥挤不堪,都让他看不清前方。
然而就是这样,他也只能咬着牙扛着往前走。
就在他快要随波逐流之际,身边人的生病的消息猛地让他醍醐灌顶。
他心惊,自己求医的初心从来都不是来自于成绩,而是为了治病救人。
因而他如同打开了任督二脉一般,开始重新学习医学那些生涩难懂的知识。
学习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陶勇常常熬到凌晨3点多。
第二天起床又是自习室,食堂,寝室,教室四点一线,就这么一直重复。
为了节约时间,床底下的铁皮桶成了陶勇省事的利器。
他常常把脱下来的脏衣服一股脑的通通塞进去,直到塞得瓷实,再也塞不动了,才扔进洗衣房一通乱搅。
剩下的时间他全部都投入进了医学研究之中,埋头于实验室,生根于医学。
祸起
凭着刻苦求学,孜孜不倦的精神。
北大毕业那天,21岁的陶勇不仅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讲话,此后更是一路保研获得医学硕士,博士,出国深造。
回国后,彼时的陶勇28岁,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眼科的主治医生,获得了北京十大杰出青年医生,人民医院最年轻的副教授的职称。
35岁就成了国内眼科领域的顶尖专家,可谓是年少有为,前途一片光明。
一个是天之骄子、风华正茂,一个是泥泞中求生的农民,本不该有交集。
2019年的11月,天气寒冷的北京,寒地除了天气,更多的是人心。
36岁的崔振国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了陶勇,恳求他治疗他的眼睛。
彼时的崔振国眼睛已经做过了三次手术,治疗了一年多,但都不太成功,眼睛上残留下来了多次手术失败的痕迹。
因而选择给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眼睛再次做手术,无疑是难上加难。
这让一向在眼科手术中见多识广,身经百战的陶勇也犯了难。
他是这么形容手术的难度的。
陶勇说:“这场手术很难,如果将视网膜比作两张用胶水黏住一年的卫生纸,那么这场手术便是要将这两张卫生纸分开,且不能损坏两张卫生纸。”
但陶勇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答应为崔振国举行手术。
手术的结果也很理想。
患者从生下来高度近视、接近失明的状态,到恢复了部分的视力。
现实版“农夫与蛇”
原本以为就此结束了,没想到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
2021年的1月20日,临近春节。北京城到处都张灯结彩,人们也满心期待着春节。
医院里依然人满为患,丝毫看不出有春节的任何气息。
今天是他出门诊的日子,门诊量很大,比往常只多不少,还有病人请求加号。
会诊很累,但陶勇却乐在其中。
为了更早的会诊,陶勇中午用泡面凑合了下,便早早地开始会诊。
会诊中,遇见了因为熬夜玩电脑游戏而让眼睛红的像兔子的病人,也有为了多赚春节期间加班费,不准备回家过年的老患者。
更有因为眼睛发炎而几乎全盲的复诊患者,以及求医无果,辗转到他门下的年轻女患者。
陶勇都一一为他们悉心的检查诊治。
甚至为了便于查看影像片子,他特意把座位调到了离灯光箱更近的位置。
殊不知,此时却亲手堵掉了他求生的道路,差点让他命丧黄泉。
事发的时候,陶勇正在为那位年轻的女患者诊治。
那位女患者的病情十分复杂,双眼在一周的时间内快速失明,同时伴有头疼和耳鸣出现。
但陶勇却丝毫没有拒绝,接过她们递过来厚厚的一沓病历和报告时,便开始挨着认真地查看资料。
就在那一瞬间,陶勇感觉到后脑遭受了狠狠的重击。
力道重的让他整个脑袋磕到了办公桌上,接着,温热的血当场就流了下来,让他一时慌了神。
慌神间,凶手又再次狠狠的一击,仿佛要置陶勇于死地,
这时陶勇才反应过来,他被人袭击了。
医院和会诊室早已乱做了一团,到处都是厉声尖叫声,人群开始四处逃窜。
陶勇也是其中一位。
仓促间,陶勇不小心躲到了死胡同,凶手穷追不舍紧接其后。
近了身前,锋利的寒光一现,抱着头颅的陶勇再次感受到了重击,双臂和手血肉模糊,左臂和左手上的肉被翻卷开来,露出了森森白骨,而他整个人都被击倒在地。
好在,此时一个白色身影扑了过来,同凶手扭做了一团,陶勇才趁机逃出生天。
失去了目标后的崔振国,提着刀仍然在医院里寻找陶勇,这让旁观的患者吓得不轻。
崔振国却说:“你放心,我不砍你,我就是要砍死这些医生。”
这边,逃出生天的陶勇紧接着,就被紧急推进了急救室,开始手术。
由于陶勇的左臂和左手受伤最为严重,神经,肌腱,血管两处断裂,后脑和脖颈都中了两刀,血流不止,生命垂危。
手术持续了整整几个小时,陶勇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期间专家换了无数次的方案,最终才将陶勇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
此后,就将他转入了重症ICU中观察情况,两周后才脱离了危险。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事后,陶勇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由于做手术的左手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丧失了一切的知觉。
陶勇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他热爱的手术。
而伤他的那个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以故意杀人罪,被法律判以死刑,死缓两年。
没有人想到。
伤害陶勇的那个人,正是他三个月前亲手挽救,给了光明的崔振国。
就在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何此人要恩将仇报,将刀砍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受害人陶勇却在自传《目光》里给出了答案。
陶勇说:
“说实话,我对他的不解远大于恨,我只是接受不了我问心无愧的付出为什么会引发他如此大的仇恨。直到公安机关和院方逐渐了解他的背景,我才有些理解。他是北京远郊的一个农民,与父母和兄弟姐妹早已断绝来往,生活本就困苦,眼睛又患有持久性无法根治的病,求医之路艰辛且漫长。可能他的心态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扭曲。直到我给他治疗完,他彻底绝望、试图轻生,而我就是他的陪葬者。”
陶勇 《目光》
因而他把刀砍向了陶勇,毁掉了他,也毁掉了自己。
后来媒体采访陶勇,问他:“如果重来,你还会为他诊治吗?”
陶勇坚定地回答:“绝对不会。”
结语
2020年12月,伤势恢复的差不多的陶勇受邀站上了《脱口秀大会》,再次以段子的方式说起了那段往事。
谈起那位曾伤害他的患者时,陶勇豁达地说到:
“这是一位已进行过多次手术的严重的眼病患者,最后他找到了我,如果不是因为我给他的治疗,他大概已经瞎了。谁知他对自己的康复程度还是不满意,并把刀挥向了我。我想说,这位病人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了,在当时那么多人的医院,你能准确地找到我,恰恰说明了眼睛恢复得很好!你还想怎么好?难道你还想飞镖扎中我?”
来自《脱口秀反跨年》
段子一说完,台下的人笑了,台上的人也笑了。
看着台上那张勉强的笑脸,我不免一阵心疼。
突然想起马东曾对蔡康永说:
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终究会原谅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
蔡康永说:
那不是原谅,只是算了。
对的,只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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