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2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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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2064

犹如脑海深处突然飞起了一只小蜜蜂。

亨特的大脑里突然开始传出一阵阵的“嗡嗡”声,而且音量一阵比一阵更大。

直到那声音猛烈的像几十年前的燃油发动机轰鸣时,他才有些不情愿的拍了一下后脑勺,让脑海瞬间清醒清净下来。

一串信息又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2064年8月19日

8:10

星期一

天气:晴

气温62~102华氏度

重要事项:无。

亨特带甩了甩头,将这些信息从脑海里清除了出去。

可他的脑海只清净了一刹那,就立刻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白种男人与各种族裔的人微笑互动的影像。

一个竭力想通过显得随和来增加感染力声音,开始介绍这位名为约翰.史密斯的议员,多年来为解决漂亮国种族问题做出的不懈努力。

最后在这位议员的大幅半身影像中,那个声音意味深长的再次强调:“为了漂亮国自由的未来!请我们的朋友约翰投上您宝贵的一票。”

尽管亨特知道这是脑机系统自动推送的广告,可由于他刚刚睡醒,身心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几乎完全接收了这些影像信息。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随后而来的例如:“火星世界体验软件大优惠,每周仅需0.9美元!”“k40!给你极致的愉悦体验……”等广告信息传来时,亨特已经驾轻路熟的开始用穿衣起床等肢体动作,刻意的忽略它们的存在了。

由于大学刚毕业不久,连助学贷款都还没有还完,所以亨特用的脑机系统是免费版的,他不能屏蔽脑机系统早开机时3分钟的广告信息。

这些广告信息偶尔会让他的行为有一些卡顿,甚至造成他脑部轻微短暂的胀痛感。

但亨特不想,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免广告的“纯净版”系统。

自从三十多年前第一代脑机系统问世以来,人们就越来越难抗它所带来的便利,越来越多的工作岗位要求求职者必须预先安装这套系统。

它只需要人们在颅骨上植入一套微型芯片,就可以把自己的大脑与互联网链接起来。

它可以记录你双眼所看到的一切,它的AI系统甚至可以通过对比数据库,对你所遇到的所有问题进行分析,并给出事态发展的各种可能性和解决方案。

如果让它接上外挂设备,它甚至可以让瞎子重见光明,让哑巴发出声音,让瘫痪在床的人再次行动起来……

总之,脑机系统强大的功能,让越来越多的人无法拒绝,为了安装它心甘情愿的在自己的脑袋上凿几个坑。

你很难相信,仅仅在三十多年前,这套系统还因为成本高昂,只能在少数尖端领域使用。

但随着它的技术不断成熟,成本和价格不断降低,很快就开始在民用领域普及开来。

它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取代了曾经人人都离不开的手机和电脑,成为了大家工作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

比如亨特作为一家保险公司的赔付勘察员,他必须依靠脑机系统中的记录功能或视野共享功能,向他的上司汇报赔付现场的真实情况。

而且脑机系统的硬件价格现在也并不是很贵,最便宜的安装下来才不过几百美元而已。

但它自带的免费系统,会在特定时间把大量的广告信息直接投放到使用者的脑子里,除非你愿意每周掏几美元购买“纯净版”的系统,来屏蔽这些广告信息。

脑机系统购买安装起来虽然不算很难,但安装之后所需的费用却像是一个无底洞。

所以像亨特这样没有什么积蓄的年轻人,最好还是能省则省。

等亨特穿衣洗漱完毕,3分钟的广告轰炸也早就过去了。

脑机系统亨特已经安装了近四年,但他却很少购买“纯净版”来花钱买清净。

因为他早已琢磨出来了一个规律:虽然那些广告信息会不请自来的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但你只要让身体忙起来,不去在意它们,它们就只是脑海里的噪音罢了。

“叮”!

一个嘴巴上长着丁丁的中年黑人形象在亨特的脑海里闪了一下,标注为“重要讯息”。

那是亨特的顶头上司墨菲。

他几乎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发口信给亨特,向他布置新一天的工作内容。

亨特想了一下那个口讯,墨菲那高音喇叭般的嗓音便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嘿!早上好!亨特!你今天得去一趟卡西纳区!那些黑鬼把那儿弄的像撒旦的便池!我们在那儿至少有几百个客户损失惨重,等着我们赔钱!你得去把那里的情况发给回来核算来损失。听着伙计!那儿乱子现在还没有完全平息,你得注意安全!祝你好运!”

“该死!”

亨特烦躁的低声骂了一句。

然后才调整了一下心情,在脑子里想着墨菲的脑机形象回答:“好的墨菲!我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出发。不过墨菲,如果你能换个人去那儿,我会觉得你是真的关心我。你知道的,这个时候科尔去那种地方肯定比我去方便多了。”

亨特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想对工作挑挑拣拣。

而是他作为一个没有非裔血统的白人,又不想掩饰他对种族分歧运动的反感和厌恶。

而卡西纳区刚发生了一场骚乱,全漂亮国的种族分歧者几乎都聚集在那里,现在它甚至被人戏称是“历史补偿主义者的大本营”!

如果亨特去那里,无可避免的要跟那些“历史补偿主义者”的狂热分子碰面,他不想跟那些人发生冲突,也不想跟他们说违心的话。

他是来自西罗巴联盟某个小国的第三代移民,他了解漂亮国黑人那点可怜的历史,但从不觉得自己和他的长辈们亏欠过漂亮国的黑人什么。

反而是漂亮国的一些黑人和那些“历史补偿主义者”们,曾经无数次的毫无来由的骂他是“白人奴隶主的崽子”。

这种因肤色而被粗暴对待的经历,让亨特有时候甚至对整个非裔群体都心生反感。(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情绪很不明智。)

“叮!”

墨菲的语音再次传来:“很抱歉!亨特!科尔辞职了,听说他要去’火星’了。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来代替你的工作。”

听了墨菲的话,亨特略微觉得有点吃惊。

因为他知道墨菲所说的“去火星”,并不是真正的到火星上去,而是一种脑机系统中的一款虚拟游戏。

几十年前漂亮国曾有个大亨声称要开发火星,为人类开辟地球之外的“新家园”。

但是后来他发现,想要在火星开发定居点太难了,以现有的科技水平,几乎不可能让人长期在那里生存。

为了让人们更容易适应火星的环境,有人组建了一个新团队,他们搜集了关于火所有的资料数据,按照1:1的比例开发了一个火星环境模拟软件。

人们只要花上几美元购买登录凭证,就可以通过脑机系统直接登入模拟器,进行一周的火星模拟体验。如果你愿意多花一些钱的话,还可以购买一些尚在理论中存在的虚拟道具,在那个世界中开辟自己的家园。

可是随着体验这款软件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款软件也很快背离了它的初衷。

原本它是用来为登录火星做“演习”的。但是当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在那个虚拟世界里能获取的快乐,一点也不比真的登录火星差,还更加安全舒适的时候,谁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真去火星呢?

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这款软件很快就成了最流行的网络游戏。

越来越多的人沉迷在那个虚拟世界里“开疆拓土”的快感之中无法自拔。

而且由于这款软件设计的初衷是“模拟开发火星”,所以它内部所需的各种资源只能靠在系统内的劳动获取,人们虽然可以花大价钱买一些还在理论阶段的“技术工具”,但它们只能稍微加速一下获取资源和生产速度,无法直接从系统购买各种需要的资源。

随着加入模拟器的玩家增多,很快就有富人用现金高价收购模拟器里的资源,以求加快自己基地的扩建速度。

讽刺的是,许多在现实中不愿意劳动的人,在模拟器中那个没有工会,也没有任何劳动保障的虚拟世界中,反而开始了夜以继日的辛苦劳作。

他们没日没夜的挖矿石,改造土地,种植粮食蔬菜,然后拿去卖给有钱人,不少现实社会原本穷困的人,甚至因此发了笔小财。

他们的“富有”让更多的底层人看到了“希望”,带动了更多人加入到跟他们一起“努力奋斗”的行列当中去。

由于火星模拟器是借助脑机系统让模拟软件与脑部神经直接互动,人在进入游戏以后会获得一个新的虚拟身体,因此必须放弃现实躯体的指挥权,人在登入模拟器以后,现实中的躯体就成了没有大脑指挥的“植物人”。

随着模拟器玩家的增多,很快就出现了为了让玩家们安心游戏,在现实中为他们的躯体提供生命支持和必要护理的“长眠旅馆”。

这种后来被很多人戏称为“停尸房”的特殊“旅馆”的出现,更加助长了沉迷于火星模拟器的风气。

几年前就有人声称,火星模拟器成瘾性对社会造成的威胁,早晚会超过药物滥用!

他们提出漂亮国应该制定法律限制个人登入模拟器的时间,但更多人以这么做是对漂亮国自由精神不可容忍的侵犯为由,反对立法限制游戏时间。

在政客们为要不要立法反复争吵了一段时间之后,外国的科技公司突然宣布:他们已经开发出了一种可靠的身体托管系统,它可以在人脑进入火星模拟器的时候,代管人的身体,模拟大脑信号对身体发出简单的运动指令,从根本上解决了人的大脑长期在火星模拟器中时,身体运动不足导致的一些不健康现象。

如此一来,沉迷火星模拟器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反对立法的一方气势因此大盛,立法管控火星模拟器的声音虽然至今都没有消散,但由于沉迷游戏的人和从事相关行业的人太多,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想要实现它几乎不可能了。

亨特虽然已经听过不少人沉迷这款游戏的事情,但像科尔这么熟悉的身边人,却还是第一个。

由于工作的原因,亨特经常要跟科尔打交道。

虽然科尔和墨菲不同,对白人的态度非常不友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亨特却总是例外。

亨特仍然记得,科尔在某次周末狂欢之后,醉醺醺的扶着他的肩膀,摇摇晃晃的告诉他:“伙计!你是一个历史干净又正派的好人!漂亮国的白人里一百个…不!一千个里也找不出一个!”

虽然科尔的话是这么说,亨特却依然觉得连墨菲都骂做“白心人”的科尔有些危险。

毕竟无论怎么讲,墨菲总是科尔的同胞,而亨特自己却一个地地道道的白人。

所以亨特虽然在工作上跟科尔相处的还不错,但私下里却很少有什么联系。

现在科尔辞职沉入了一个虚拟的世界,亨特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内心里更多的是对工作量即将增加而产生的反感。

他知道墨菲说的没错。

前几十年由于智能机械的发展,人们都一直在抱怨工作太难找。

但火星模拟器流行起来以后,先是大量的无业人员沉迷其中,后来连有工作的人也大量沦陷其中。

这倒让现实中的企业猝不及防的遇到了招工难题。

比如亨特所在的保险业,原先就是靠着求职者数量众多,才能保持稳定的发展。

现在求职者数量骤降,老板们又不愿意轻易涨薪,所以一线工作人员的人手往往不足。

现在科尔辞了职,不但原先亨特和他两个人共同处理的工作会落到亨特身上,甚至连原本属于科尔的工作,至少暂时也会由亨特和其他的人分担。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卡西纳区那儿,亨特是非去不可了。

“好吧!墨菲!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会去那儿的,等会儿就出发。”

亨特无奈的给墨菲回了个口信,到厨房吃了一块人造牛肉汉堡,喝一杯麦片合成奶,在洗手间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准备出发了。

卡西纳区,但愿那里骚乱已经平息,想到那些虚伪的“历史补偿主义者”,亨特几乎厌恶的想要呕吐了。

关于卡西纳区发生的事情,亨特在新闻上看到了大概的情况。

五天前的时候,两名警员在那儿射杀了一个磕药磕昏了头的黑人。

这个倒霉的家伙深夜十一点在大街上游荡着大喊大叫,有人觉得他可能需要帮助,就替他报了警。

然而当警员发现他,并向他喊话时,这个倒霉的家伙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就大叫大嚷着朝警员冲了过去。

结果毫无悬念:两名警员对着他几乎打空了弹夹。

这个可怜的家伙当场中了五枪,等救护车到场的时候,他的尸体都快凉了。

好在开枪的警员也是黑人,本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但事情发生后不久,有人社交软件上指出有位名叫温斯顿的警员虽然是黑皮肤,但却来自白人家庭,从小受的就是正统的白人教育。

因为他的父亲虽然是非裔,但他的母亲却是一个中产家庭出身的白人。

而且他的父亲曾经在社交软件上公开抱怨过妻子和她的家人们身上,有种让他无法忍受的“种族优越感”。

据称在温斯顿的父亲由于无法忍受妻子的“歧视”,在温斯顿不到两岁的时候就跟他的母亲离了婚,小温斯顿毫无悬念的被判给了他母亲抚养,而且从那以后他就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

所以温斯顿虽然外表是一名黑人,但他的内心却毫无疑问的是一名白人,他是用自己的肤色做掩护,比白人更凶恶的欺压同胞的“白心人”。

在网络舆论的发酵推动之下,大批反对种族歧视的人开始在卡西纳区集结。

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做事也越来越出格。他们开始喊口号,提要求。

当他们的要求得不到及时满足时,骚乱就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愤怒的人群里有人开始纵火,开始砸商店,这种集会很快就又演变成了一场“零元购物”的狂欢。

聚集者们冲进商店,拿走一切他们能拿走的东西,甚至有时候连桌子和椅子都会被他们搬走。

自打亨特懂事开始,漂亮国几乎每年都会发生几次类似的事件,只不过规模有大有小罢了。

虽然亨特早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破事儿了,但他到了卡纳西区以后,仍然被悬浮车门打开时,弥漫在空气里那股大麻混合着排泄物的臭味儿熏的皱起了眉头。

墨菲用“撒旦的便池”来形容卡西纳区现在的情况,真是恰如其分。

在尚未来及清扫的街区上,你可以清楚的看到碎玻璃和燃烧不充分的垃圾中,混合着D麻制品的包装纸、各种违禁药剂的空瓶子等。

在一些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角落里,你甚至可以在排泄物中看到使用过的注射器。

虽然亨特自认为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但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制造骚乱的这些人是匪徒,是瘾君子,是无耻的抢劫犯!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这时候的卡纳西区,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散去,但剩下的“种族补偿主义”者们依旧为数不少。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白人,他们身家清白,生活富裕,很多人说自己的祖上奴役过黑人,他们声称要“赎罪”,为非裔群体争取权益。

但实际上他们基本上都是想为自己积累名气的年轻律师或政客。

这些人远比黑人更让亨特觉得厌恶。

因为受教育程度更高的他们,往往比穷困的黑人们更清楚法律和社会的底线,他们总是口灿莲花的强迫你接受他们的观点,或者以道德的名义逼你向他们捐款。

亨特无意跟他们纠缠,只想赶紧做完工作离开这里。

所以他一下车就用脑机系统联系墨菲,让他发出客户的位置和名单,他好一个一个的去实地查看。

卡西纳区的这次骚乱规模不算是很大,但也有好几个街区受损。

损失最严重的是第六商业街,这里的商铺都被抢掠一空,路边的悬浮车被推翻后打砸焚烧,墙上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些潦草却很有煽动性的鲜红涂鸦:

“漂亮国从不自由!我们必须推翻现有的虚伪体制!”

“没有种族问题!只有阶级斗争!”

……

亨特要拜访的第一个客户泰莎女士正站一个涂鸦标语前,那也是她被砸烂的商铺门口。

她正一脸愤恨的低声咒骂着什么。

当亨特向她表明来意以后,这位穿着考究的白人女士,用一种奇特而幽怨的语气向亨特抱怨起来。

“看看这些野蛮的禽兽对我的商店做出了什么样的暴行吧!我每年都要向种族公益活动组织捐几千几万美元!但是结果怎么样呢?他们抢劫了我的货物,还放火烧了我的店铺!这些天杀的!天杀的!”

泰莎女士的愤怒亨特完全可以理解。

她原本装修精致的店铺里,现在除了燃烧的垃圾和碎玻璃,甚至还有不少排泄物散发着臭气,墙上和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被烟熏火燎的痕迹。

根据亨特的经验,想要将这间店铺重新装修使用,需要的价钱不会比重新开一间店铺低多少。

虽然保险公司会赔付泰莎女士一笔钱,但却不可能完全补偿她的损失,更不可能足够让她重新开一家店铺。

在泰莎女士的骂骂咧咧声音里,亨特完成了对店铺的初步勘察。

他用脑机系统联系墨菲,把初步勘察的结果传送给他以后,等待墨菲或其他同事核对细节。

坦白说,接下来的工作一直都让亨特心理上有些不适应。

因为接下来他需要在脑机系统中开启“视野共享”功能。

这个功能开始以后,远在总部的同事就可以通过他的眼睛,来观察现场的一切。

有时他甚至还需要把身体的听觉和发声的控制权共享给同事,让他们亲自跟客户交流。

那无疑是一种极为糟糕的体验。

你头脑很清醒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但那声音的内容却与你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关系。

那会让亨特觉得自己是一件正在被使用的工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身体功能共享的做法,大大的提高了他的工作效率。

只要总部的同事核对完他所提供的现场情况,再向客户核实一下关键信息,通常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搞定一个客户。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亨特如同一架高速运转的扫描机器一般,搞定了四五个客户。

他们的肤色和种族并不相同,但损失却是一样的惨痛。

商品被抢掠一空,店铺被打砸焚烧,只留下一地的垃圾和大小便。

然而在最后一个客户荷米斯的店铺门口,亨特遇到了他担忧已久的麻烦。

一个举着“漂亮国必须补偿黑人”标语牌的年轻白人女士,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戴着旧式眼镜的女士,用亨特厌恶的煽情语调说:“先生!请为补偿非裔出一份力吧!”

亨特无意跟她纠缠,干净利落的回答说:“抱歉!我只是一个保险公司的小职员,我没有多余的钱帮助别人……”

女士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依然不屈不挠的问:“那么,您有兴趣加入我们,为补偿被这个国家奴役压榨的非裔群体出一份力吗?”

她的要求让亨特有些不耐烦,他说:“对不起女士!我不是种族主义者;任何一种种族主义者都不是!我不觉得我该向谁赎罪。请你让开,我现在正在工作。”

“先生!你需要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那位女士不但没有让路,反而突然激动了起来,“漂亮国每一步的发展,都是建立在对非裔的奴役和压迫上!我们现在所享受的一切便利,都在奴役和压榨非裔群体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漂亮国的历史就是对非裔的迫害史!我们必须为历史的错误做出应有的补偿……”

一个典型的“历史补偿主义”分子。

亨特对他们的厌恶,丝毫不亚于那些整天高呼消灭黑人,重夺白人主体民族地位的白人极端种族主义者。

在亨特看来,这两个群体都是卑劣的种族主义者,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女士!我是西罗巴联盟的第三代移民,我的祖上都是种地的农民,我的爷爷在南方修边境墙,我的父亲在那儿拆边境墙,我们一家三代都靠自己的劳动为生!我们尊重漂亮国的所有族群,当然也包括非裔!但我不觉得我们亏欠过任何人。”

亨特的话无疑惹怒了这位女士,她两眼发红,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全世界都欠非裔!你这是忘恩负义!漂亮国曾经引领着世界!而那之前为漂亮国付出最多的正是非裔……”

正在亨特为这个女人不可理喻的样子吃惊的时候,一个健壮的黑人端着一把霰弹枪走了过来,虽然还隔着几米远,亨特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D麻和酒精的味道。

这下亨特真的害怕了起来,他赶紧举起双手,嘴里大声说:“放松!放松!伙计!看!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

但出乎亨特意料的是,这个黑人的枪口并不是对着他,而是那个正在慷慨激昂的女人。

“法克鱿!碧池!滚出我们的社区!立刻!马上!法克鱿!法克鱿!”

那个女人明显也被吓到了,她连自己的闪光标语都来不及拿,就飞一样的逃走了。

“嘿!伙计!你是保险公司的人吗?”

女人逃走以后,那个黑人大汉放下了枪,语气平和的向亨特问道。

“是的!我是十分钟前预约跟’老人与海’渔具店的荷米斯.伯恩见面。”

那名黑人听了以后,对着亨特拉开空无一物的枪膛,苦笑着向亨特解释说:“放心!伙计!我就是荷米斯.伯恩,这里边没有子弹,我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赶走这些长着蝎子尾巴的蝗虫!我在店里看见你好像遇上了点麻烦,特地来接你的。”

看到荷米斯.伯恩对他确实并无恶意,枪膛里也真的没有子弹,亨特这才放下心来,伸出一只手说:“太感谢你了!伯恩先生!我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

“叫我荷米斯就好!”荷米斯.伯恩很随便的握了一下亨特的手,转身就往店里走,“我们还是去我店里吧!这里现在到处都是那些虚伪的碧池,我不想看见他们恶心的嘴脸。”

亨特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他快步跟上荷米斯走进了“老人与海”渔具店。

进店以后,亨特惊讶的发现荷米斯的店铺受损并不算很严重。

虽然他的店铺玻璃也被砸碎了,但很明显没有几个人进来过。

只有几根钓竿,几捆绳子散乱的掉在地上。没有焚烧,也没有人在这里大小便,至少与前几家被蹂躏的如同垃圾焚烧场的店铺相比,荷米斯的店铺几乎算得上是“毫发无伤”了。

“他们偷走了我几把渔枪。”荷米斯随手把枪扔在了柜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猛灌了一口,然后又用手势问亨特要不要也来一点,“这些天杀的蝗虫不懂钓鱼的乐趣,他们只会像野兽那样横冲直撞!”

亨特拒绝了荷米斯饮酒的邀请,安慰他说:“坦白的讲,荷米斯先生,你的损失跟这个街区的其他商铺相比不算严重。如果我们理赔顺利的话,您的损失应该是微乎其微的……”

“可我的店完了!你知道吗?”荷米斯听到亨特的话,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挥舞这双手大声的说,“这些蝗虫正在吸我们社区的血!他们在这里煽动仇恨,像蝗虫一样召集同类在我们的社区聚集!他们没完没了在这里游行!在这里闹事!我们社区的名声会被毁掉,那些租房子的人会离开这里,商铺会搬走,不会再有人愿意来我们的社区买房!不会有人愿意来我们的社区投资!那些长着蝎子尾巴蝗虫会在吸完我们社区最后一点血后飞走,只留下一无所有的我们和声名狼藉的社区!”

亨特无力反驳。

他觉得非常的尴尬是,在勘察完现场以后,他也需要提醒荷米斯,由于这场骚乱,他们的社区安全评级下降了,所以他的保险费用要增加至少一半。

他知道荷米斯说的没有错。

没有人喜欢在整天到处都是情绪激动的陌生人,甚至是瘾君子聚集的社区居住,更不会人愿意在这样的社区投资。

卡西纳区的这场骚乱,至少会让这个社区3年之内的保险费用高于别的社区,这注定会让很多人选择放弃这里。

而且由于那些“历史补偿主义者”的活跃,会让很多对种族问题不感兴趣的人不愿意靠近这里。

亨特自己就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例子。

谁都清楚那些“历史补偿主义者”有多难缠;他们仿佛天生就在道德高地上,很多时候你知道他们是在胡扯,但你却又不能反驳。

因为你一旦反驳了他们,就会陷入那些模糊的历史细节当中去,他们的背后往往有一群人,而你却只有自己一个。

面对惹不起的他们,躲开是最好的选择。

荷米斯说的没错。

那些在这场骚乱中受损的商户会大量搬走,然后是住在这个社区的租房客人们,还有那些有能力在别的社区买房子的人,他们都会搬走。

这些人走了以后,这个社会区经济会更加萧条,那将迫使更多的人能搬走的人搬离这里。

这里的房屋会被空置,空置的房屋又会引来更多的无家可归者在这里找机会安营扎寨。

如果卡西纳区的运气够好的话,它也许会在三五年以后获得新的投资,慢慢的恢复活力。

但更大的可能是人们搬走之后,这里彻底沦为瘾君子和无家可归者的聚集地。

因此对荷米斯来说,趁早搬离卡纳西区,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从我祖父那一代起,我们就在这里开店铺。”荷米斯像是猜到了亨特想说什么,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我父亲和祖父买下了这个店铺,而我花了半辈子的时间在这里买房子,交朋友。我的父母,我的表亲,我们朋友,所有我认识的人都在这里,离开卡西纳我不知道该往那里去……”

亨特惊讶的看到,荷米斯的眼睛红了,他要哭了。

“虽然我们是这个国家人数最多的种族,但我们并不安全!”荷米斯擦了一下眼睛,但却像打开了眼睛上的某个阀门,泪水反而狂涌而出,“我们不像你们白人,很多社区并不欢迎我们,他们会想尽办法赶走我们。而我们能去的那些社区条件不可能会比以前的卡西纳更好。”

荷米斯终于忍不住啜泣了起来,他捂住自己的眼睛,悲伤又绝望的说:“我爱卡西纳!我爱我的家!可是这里就要被这些天杀的毁了,我却毫无办法……”

亨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荷米斯,只能在快速完成自己的工作以后,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老人与海”。

在漂亮国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作为当事人,你知道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但如果你发出了关于真相的声音,只会招来更大的批评声。

当事人的感受人们并不在意,他们只想听自己想听的声音,然后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他们会毁掉你仅有的一切,然后告诉你,这是为了给你带来“自由与平等”。

亨特不知为什么会这样,但他总是看到类似的事件在反复发生。

“叮”!

一声轻响打断了亨特的思绪。

一个黑人青年拿着酒瓶狂笑的影像出现在亨特的脑海中。

竟然是科尔!

亨特疑惑的打开了那个信息,科尔那热情过度的声音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嘿!亨特!你在哪儿呢?伙计!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于科尔突然的求助,亨特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科尔总是非常随性。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在他看来似乎都是应该漫不经心对待的事情。

只有遇到关于种族方面的问题时,他才会表现的异乎寻常的严肃,在工作和生活中他经常干一些不靠谱的事情。

如果不是科尔已经安装了脑机系统,又非常乐意让人远程操控他的话,亨特毫不怀疑,他应该早就被公司辞退了。

向亨特求助这种事情,科尔经常干,而且还都是那种小题大做式的求助。

比如科尔曾经在深夜22点脑机连线他,用急切的声音告诉自己他在国王区需要帮助,让他不要多问,赶紧过去帮他。

亨特以为科尔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于是开着悬浮车飞驰了半个小时赶到了科尔指定的地方。

结果科尔只是想参加一场嘉年华活动,他说自己不想一个人参加,钱也不大够用,所以就想让亨特一起参加。

那一次的事情让亨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很长时间里都对科尔没有什么好感。

只不过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亨特才发现科尔真的跟自己认识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他时常会突然而冒昧的向你寻求帮助,可你就算拒绝了他,他也不会觉得生气,下次依旧会热情的的求你帮忙。

你只要帮助了他一次,他就会单方面的把你当做朋友,下一次继续求你帮忙。

亨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马上就到了午休时间了。

科尔选择这个时间发消息过来,看来是至少是经过思考以后做出的决定,他知道自己马上到休息时间了,所以才开口求助的。

对于要不要回科尔的信息,亨特觉得有些拿捏不准。

因为他始终不认为自己是科尔的朋友,只觉得他们是相处的不算很差的同事而已。

而且他也很难想象,科尔那样的人会有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帮忙的。

就在亨特犹豫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科尔的形象突然变大,并且闪动了起来。

这是对方要求实时精神通话的请求。

这让亨特觉得十分反感。

自从脑机系统成熟以后,几乎很少有人会莽撞的使用实时精神通话的功能,基本上都是在脑海里精心编辑一段语音再发送出去。

因为实时精神通话太过直接,它会毫无修饰的向对方传送出你第一时间真实的想法。

这种功能从一开始就饱受争议,但无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最终大家都达成了一个默契:如果双方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最好不要使用它。

说来也是有趣。

在一百多年前的时候,人们费尽心机让人类之类沟通变的方便直接。

等到脑机系统真做到了这一点,大家却又觉得人与人的精神之间真达到毫无距离的时候,谁也无法接受,宁愿在技术上退步也不愿意面对它。

亨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科尔的请求。

他强迫自己整理了一下思绪,想编辑一条语音信息给科尔,告诉科尔他已经准备听听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了。

但科尔却并没有给他机会,立刻就向他发起了新一轮的通话请求。

这种无礼的冒犯和骚扰,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亨特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对于科尔这个家伙,他只能认为是科尔非常迫切的想要联系到自己。

因此亨特虽然很烦,但还是同意了科尔实时精神通话的请求。

因他知道,如果不同意的话,科尔肯定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快同意啊!你这个傻白鬼!该死!该死………”

连线接通以后亨特的脑海里立刻传来了科尔急切烦躁的咒骂声。

亨特原本想心平气和的回话,但听了科尔的这些咒骂,心里也不禁起了火,一个念头毫无准备的从脑海里跳了出去:“该死的科尔!你有什么毛病吗?!我为什么要听你那些见鬼的胡扯?”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转化出的声音把科尔都镇住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随后科尔的声音就如同潮水一般向亨特涌来:“嗨!我很抱歉亨特老兄!但你这次必须帮我!当我求你都行!除了你我找不到别的人帮忙了!你必须帮帮我伙计!我求你了……”

亨特在第一句猝不及防的发泄传出去以后,就有些后悔话说的太重了,听了科尔慌乱而又急切的请求之后,走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让自己帮什么忙?

且不说自己跟科尔关系只是同事,就是能力上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保险理赔员,没钱也没势力,能为他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

由于科尔本来就是一个缺乏计划和语言组织能力的人,这种实时精神通话在他身上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他虽然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但语言破碎而慌乱,简直像个神经病的呓语一样,让亨特根本无法理清头绪。

于是亨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柔和而坚定的告诉科尔:“嘿!科尔!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会尽量帮助你的!但是首先你得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们可以见面谈谈!”

“哦!上帝啊!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好的!好的!亨特伙计!我在布林特鲁的郊外!我可以…我马上把位置传给你!谢谢你!我的朋友!好伙计!你一定能帮上忙的……”

亨特受够了科尔杂乱无章的表达,立刻终止了实时精神通话,结束了这场大脑里的噪音灾难。

没过一会儿,科尔果然迫不及待的发来了一个位置。

那是在布林鲁特的郊外,离亨特所在的卡纳西区不是很远,悬浮车只需要十几分钟即可到达。

亨特看了一下时间,去一趟应该不会影响自己下午的工作。

于是他就把科尔传来的位置分送到悬浮车的自动导航里,设置为自动导航驾驶模式。

悬浮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缓缓升空,亨特透过车窗再次看到满目疮痍的卡西纳区。

即使已经到了午休时间,街区里仍然有自愿放弃午休时间,以“自由”之名互相攻击吵闹的人群。

亨特看着他们,忽然感觉到一阵厌烦和无聊。

大家为了一些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情互相攻击,这有什么意义呢?

“已抵达目的地外五十米!前方为私人领地!请注意拜访程序!”

在亨特昏昏欲睡的时候,悬浮车自动导航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当车门自动掀起以后,他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因饱受“环保”争议而搁置的“新基建”烂尾项目工地。

挖开未填平的地基,刚建一半却已经陈旧的处处都是锈迹的建筑,让人无处下脚的建筑垃圾和远处游荡的无家可归者们,无不让亨特觉得这里危险重重。

他开始后悔贸然答应帮科尔的忙,跑这一趟了。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在这种地方要帮的忙只怕都不会太简单。

亨特用地图系统校准了一下科尔发来的位置,发现自己那地方就在自己正前方的铁丝网后面,布满锈迹的铁丝网上挂着“私人领地,请勿靠近”的标语。

而铁丝网里面则是一座类似于旧仓库的低层建筑,只不过上面挂了一个潦草而崭新新的招牌“天堂睡眠”。

当亨特还在犹豫是按照约定联系科尔,还是转头坐上悬浮车离开,另找借口推脱时,科尔已经在里面看到了他,并兴奋的大叫着向他跑了过来。

“嗨!伙计!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帮我的!上帝啊!上帝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瘦削科尔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发辫随着他兴奋的脑袋上下翻飞。

亨特知道已经无法推脱,只好勉强笑着回答:“嘿!科尔!我听说你遇上了麻烦!所以才过来看看。但你知道的,我可没什么钱,而且,现在我是午休时间……所以,你看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科尔向以往一样,没有在意亨特的话,而是自顾自的一把拉住了他,一边把他往旧仓库里拖,一边兴奋的告诉他:“上帝啊!你知道吗亨特?我已经买到了一套最新的身体托管系统!最新的!”

亨特身不由己的被科尔拉进了挂着“天堂睡眠”牌子的旧仓库,这发现里边在它不起眼的外表之下,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它的门口有一个狭小的柜台,两个像是拉美裔壮汉正在喝酒,柜台后透明玻璃墙后面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圆环状的装置,每一个装置上面都有一个人,他们都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可是有的手脚却还在做着伸展曲直的动作。

他们的数量如此之多,以至于竟然让这个外表陈旧矮小的仓库,此时看起来竟然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这是我的身体托管系统!最新版本的!最新的!”

科尔兴奋的拉回了亨特的目光,把他拉到一个看起来崭新的圆环状装置面前。

这个装置是由两个直径两米多的圆环组成,圆环的中间有一套十字状的机械装置,看样子是固定人体用的。圆环的上方悬挂着一个类似于氧气罩的东西,而下方则有一个长弧形的盆状托座。

而且亨特注意到,科尔这个圆环装置跟玻璃墙后面的那些明显有所不同,手臂和下方多了一些轮状的装置。

科尔激动的抚摸着这个装置,一脸骄傲的向亨特介绍着它的各种优越性能,最后他才告诉亨特,为了买这个东西,他已经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现在他除了这个东西,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亨特听完了科尔的话,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的说:“你知道的科尔,我现在的工作薪资并不高;而且我还在花钱考建筑方面的学位,所以……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钱借给你。”

科尔毫不在意的拍了一下亨特,仍旧一脸激动的说道:“嘿!伙计!我知道你的难处!上帝知道你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所以我让你来帮忙不是向你借钱的!”

科尔的话让亨特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他的这点不好意思立刻就被更大的好奇压了过去:“不是借钱?那我还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呢?”

科尔搂着亨特的肩膀拍了两下,这才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嘿!亨特!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当成家人的!”

亨特听了这话不禁觉得更加心虚,他觉得自己必须向科尔澄清一些事情了。

但是他还没来的及开口,科尔就狡猾的打断了他,一脸恳求的神色说出了他的目的:“伙计!我卖掉一切买到了这个身体托管系统,现在我可以入住这家长眠旅馆了!可这里的人要求我必须找一个人来做紧急联系人!亨特!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做我的紧急联系人更合适了!”

“什么?我做你的紧急联系人?”

亨特像被针扎了一样跳了起来。

他和科尔只是同事而已,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不说,连私下里的交往都很少,他甚至连科尔的家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做他的紧急联系人呢?这简直太荒唐了!

“听着科尔!我想你应该找你的亲戚或更好的朋友做这事儿!这太疯狂了!我连你的家人都不认识!”

科尔却像早就料到了亨特的反应,拍着他的肩膀耐心的说:“嘿!嘿!放松我的朋友!我的母亲前几年去世了,我只有几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但却从来没有来往过。除了你这个朋友,真的没有别人可以我的帮忙了!而且我已经问过了,这个紧急联系人并不需要为我承担什么责任,就是我在这里出现了什么情况,他们会告诉你一声,你来不来都行!”

亨特被科尔说的脑子有点乱,但他仍然抓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钱”!

“科尔!科尔!”亨特推开了科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诚恳的望着他说:“听着!我不是说你现在有多疯狂!可你显然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住这里吃住的费用该怎么办呢?我猜这里的费用也不便宜吧?你如果真的要长期在这里沉睡在游戏里,这笔钱你从哪里来呢?”

“首先!我要纠正一下你!伙计!”科尔突然脸色严肃了起来,“这不是游戏!而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只是你还无法接受而已!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理解和接受这种生活方式,我相信早晚有一天,大家都会接受它的!”

亨特摇了摇头,盯着科尔认真的说道:“你疯了!科尔!”

科尔无所谓的笑了笑了:“在普通人的眼里,先知都是疯子……”

然后他指着那个圆环状的装置大声说:“知道我为什么一再告诉你这是最新款的吗?”

当他看到亨特无语摇头以后,激动的像个揭露只有自己知道谜底的孩子一样,故作神秘却又迫不及待的说:“这是第二代身体托管系统,你看到那些轮子了吗?它可以在我的大脑进入火星的时候,让我的身体继按照预设的程序转动来它们发电!我的身体一天产出的电量,不但足以让我支付这里的租金,还能让我每天买两桶这个东西还有剩余!”

亨特顺着科尔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圆环装置的左上角,有一个饮用水桶般的东西,上面写着“沉睡糊食”几个大字。

由于亨特自己没怎么玩过“火星模拟器”,也是第一次来到沉睡旅馆这种地方,他对所谓的“身体托管系统”虽然早有耳闻,对于细节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他一直觉得好奇,那些沉迷于游戏中的人吃什么?现在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应该就是这种所谓的“沉睡糊食”。

亨特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配料表,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玉米、大豆、麦麸、鱼骨粉……

“科尔!”亨特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配料表大声说:“这是猪饲料!他们让你吃猪饲料!”

“什么?”科尔皱着眉头看了看亨特所指的地方,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伙计!这都是粮食!你不吃大豆玉米吗?上帝啊!你不会因为它们可以做猪饲料,就认为它们只能做猪饲料吧?”

亨特闻言一愣,他觉得科尔是在强词夺理,但却想不出来话反驳他。

科尔看到亨特被自己问住了,就立刻又兴奋了起来:“其实也无所谓啦!火星世界里有那里的食物来满足我的味觉,这个东西只是给我提供营养而已,它没什么东西能传到我的大脑里……”

“我很抱歉!科尔!”亨特打断了科尔的话,“这一切都太疯狂了!我宁愿借钱给你,也不想看着你这么发疯!所以,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科尔听了这话立刻着急了起来,他拉住亨特,以近乎绝望的神色恳求道:“不!不!亨特,我的兄弟!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必须帮我这一次!我已经身无分文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他们今天就会把我赶出去了!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求你了!”

亨特的内心虽然被科尔可怜的神情打动了,但他依然觉得如果自己答应了科尔,那将是一个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于是,虽然十分的不忍,但他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科尔无助的看着亨特,确认他不会改变主意以后,绝望的瘫坐在地上。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要回去了。”亨特看着神色黯然的科尔,用抱歉的语气补充道:“我明白你现在的生活很困难,我可以借你一些钱……但你得去找个正经的工作!伙计!”

“我的生活什么时候不困难过呢?”科尔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抚摸着圆环状的身体托管装置,“我一直都在很正经的工作,只不过你没有看到罢了。”

科尔扳了一下圆环,自己坐到了里面,一脸真诚的向着亨特说:“来看看我的工作成果吧!伙计!我知道你的休息时间还有剩余,这耽误不了你多大会儿!”

亨特看了一下时间,他实在无法拒绝科尔诚挚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看到亨特同意自己的请求以后,科尔又开始有点兴奋了,他手脚麻利的拉过一张椅子,把亨特按坐好以后又套上了一个带线的头盔,他自己则躺到了圆环里的身体支撑装置上。

亨特只觉得眼前一黑,脑海里就弹出了一个信息:“是否同意进入科尔的基地?”

虽然亨特不知道身体托管系统还有这种功能,但他还是选择了“是”。

短暂的脑海空白之后,亨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一个整洁又宽大,科技感十足的白色房间里,一个金发白人青年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亨特觉得很困惑,疑惑的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这儿是我的火星基地!我的新家!”那个金发青年一脸骄傲的拍着亨特的肩膀说道。

亨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你是科尔?”

“怎么了?很奇怪吗?这里没有种族歧视。”科尔洋洋得意的拍着亨特的肩膀说,“在这里,我们可以变成任何我们想要的形象!”

亨特默然不语,他在几年前玩过这个游戏,也知道它有自主设计身体特色的功能。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它来改变自己的肤色。

科尔好像没在意亨特在想什么,只是兴奋的拉着他向门口走去,边走边说道:“看看我们的新世界吧!上帝啊!这里可比外面好太多了!”

亨特刚想提醒科尔,他记得火星模拟器里出门时是要带上航空头盔的,不然人物会迅速“死”回重生点。

但是当科尔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亨特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当年他进火星模拟器的时候,里面还是一片了无人烟的荒凉景象,没想到才过了短短几年,这里就完全变了样子!

一排排风格各异的房子整齐的出现在眼前,头顶上是由一面面六角玻璃拼接的防护层,亨特注意到所有玻璃上都有一个暗红色铁锹和螺丝刀交叉的图标。

玻璃防护层下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街道和人群,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跟现实社会一样的社区。

“我们在这里挖矿、种植、养殖,产生的收益一部分上交给’红色布尔’维护社区的公共环境,一部分留下自己用,多余的还可以拿去交换或卖钱!”科尔突然停了下来,盯着亨特说,“其实我不缺钱。如果我把这里的材料全都卖了的话,足以让我生活到找到下一份工作。可是我喜欢这里,在这里让我觉得非常自由和轻松!我这样做并不妨碍谁!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亨特看着这里的一切,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地面,手上的触感比之当年他来的时候还要真实,以至于连他也无法区分现实世界和这里的差异到底在哪里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真实的身体此刻正在一个仓库的破椅子上坐着,是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

亨特抬起头,看着换了张白人的脸,依旧满是祈求神色的科尔,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好吧!好吧!”亨特无力的搭着科尔的肩膀站了起来,“愿上帝宽恕我!科尔,你赢了!我答应做你的紧急联系人。”

“感谢上帝!”科尔高兴的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亨特,兴奋的念叨着,“我就知道哦会帮我!我的兄弟!上帝啊!我知道的……”

当亨特离开“天堂睡眠”的时候,他又开始对科尔的选择觉得难以理解起来,甚至对自己选择帮助科尔感到后悔。

他怀着矛盾的心情走向悬浮车,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亨特觉得这里觉得非常恐怖。

科尔的话虽然理论上都能说的过去,但却依旧让他觉得疯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亨特却发现他的脑机系统没了网络信号!连跟悬浮车的链接都被断开了!

自从装上脑机系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脑机系统用的是最新的通讯技术,即使遇到台风暴雨等极端天气,也极少影响会到它的信号。

这是怎么回事儿?

亨特转过头,想回到“天堂睡眠”里问一问他们那里是什么情况。

但他刚走了两步,就被“轰隆”一声巨响带来的猛烈气浪掀了几个跟头,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

在昏倒之前,亨特看到“天堂睡眠”已经成为了一块布满残肢和火焰的破碎之地……

亨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他感觉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疼痛,胳膊和胸口都被绷带和支架固定着。

一名在病房里坐着的警官看到他醒来以后,马上通知了他在门外的同事。

然后一位身材高挑的戴着黑框眼镜的混血女警官面色冷峻的带着护士推门而入。

得到护士的允许以后,女警官仔细的询问了亨特去“天堂睡眠”的前因后果,又向他提问了几个关于科尔的问题。

最后她让他安心养伤,这里会一直有警方的人保护他。

女警官临走时,亨特忍不住向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会有人做这么残忍的事?像科尔那样的人,很明显已经不会妨碍任何人了!”

女警官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亨特一眼,冷冷的说道:“我们查过那家睡眠旅馆,它还没有完全取得营业资格。因为收费低廉,吸引到的顾客基本上都是贫穷的非裔群体。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很明显是极端种族主义者出于种族仇恨袭击了那里……”

亨特一下子愣住了。

女警官无意继续解释太多,丢下发愣的亨特转身离去。

亨特胡思乱了一会儿之后,门口的警卫突然打断了亨特的沉思,问道:“亨特先生!你认识一个叫墨菲.威尔克森的人吗?他现在在门外,想来探望你。”

墨菲?亨特稍微愣了一下。

他跟墨菲这个上司的关系其实也不算太好,他不觉得墨菲是一个坏人,甚至还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上司。

墨菲为人热情,主动,乐观,每当工作中遇到种族方面的麻烦时,他总是利用自己肤色的优势,毫不推托的冲锋在前。

只不过他过度热情和不把门的嘴巴总是让亨特有种粗鲁的感觉,所以他才在脑机系统里把墨菲的丁丁放到嘴巴上,反正是在他自己的脑子里,也不用担心别人看见。

让亨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受伤以后,这位上司竟然会是第一个来探望他的人。

“哦!是的!他是我的同事!请让他进来吧!”

亨特说道。

过了一会儿,手捧着鲜花的墨菲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还好吗?亨特。”

墨菲把鲜花放在亨特的床头柜上以后,有些心事重重的问道。

“我这个样子,只怕谈不上好吧!”亨想耸耸肩,但却招致了浑身散架般的疼痛。

“小心!不要乱动!”墨菲坐到亨特的病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亨特看着这位外表粗犷,但内心却绝对精明细腻的同事,突然有种他有什事情瞒着自己的感觉。

这种感觉没有理由,但却异常的强烈,以至于让亨特一时想不起来跟他说什么好了。

墨菲被亨特盯的有些尴尬,缓缓把头转向了窗外。

这种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之后,墨菲才以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科尔肯定费了不少劲儿跟你撒谎,你才会去那里找他的吧?”

“什么?”亨特有些惊奇的反问了一句。

根据亨特的印象,墨菲和科尔虽然都是黑人,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并不和睦。

科尔总是抱怨墨菲虽然是黑人,但却有一颗白人的心,是一个比白人更乐于欺压同胞的“白心人”。

而墨菲也对科尔漫不经心的工作态度十分不满,他们两个人经常发生争执。

亨特怎么都没有想到,墨菲居然知道那天是科尔让他去“天堂睡眠”的。

墨菲像是猜到了亨特的疑惑,苦笑着说:“科尔在联系你之前,他已经求过我做他是紧急联系人了;因为我是他的哥哥,同母异父的哥哥。”

尽管浑身都是绷带,亨特还是惊讶的几乎坐了起来:“什么?!这怎么可能?”

墨菲又苦笑一下,说:“我大概有四个兄弟姐妹,都是同母异父的。”

看到亨特眉头皱了起来,墨菲再次把头转向窗外,用说故事般木然的语调继续说道:“我的妈妈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生下了我,可是她生下我不久就离开了家,再也没回去过。八岁以前,我一直都是跟着我外婆生活的,直到我八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他们找不到的我妈妈,就把我送到孤儿院里去了。我在见鬼的孤儿院里呆了一年多以后,才被我的养父母收养。我的养父母都是好人,跟着他们以后,我才明白了很多道理。”

说到这里,墨菲突然转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亨特问道:“你知道我的养父母给我上的第一课是什么吗?”

亨特被问的一愣,诚实的摇了摇头。

墨菲几乎一字一顿的说道:“不要接受教士的蛋糕!”

看到亨特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墨菲解释道:“你生活的白人社区可能没有教士用蛋糕向你们传教,因为你们不缺那块蛋糕,不会为一块蛋糕去听他们的说教。可是在我们贫穷的黑人社区,教士们经常会用蛋糕诱惑我们,让我们去听他们说教。你知道世界开始于一场’大爆炸’的时候,我们还对上帝花了七天时间创造世界深信不疑!你们选择科学的时候,我们往往因为一块蛋糕而选择了宗教……我很感激我的养父母,他们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可科尔…他就不一样了。我从来没见过我其他的兄弟姐妹,甚至不知道他们中一些人的存在,直到几年前,科尔带着我们的妈妈找到了我。那时候她虽然才四十多岁,身体却已经因为严重的滥用药物而垮掉了。她只想在临终前见到自己所有的孩子一面,祈求上帝的宽恕。科尔是她最小,也是她唯一一个亲自带大的孩子。他想尽办法满足了妈妈的愿望,辗转各地寻找我们的下落。我是最后一个被他们找到的。我见到妈妈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差很差了,我们刚见面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妈妈死后,我劝说科尔留在纽币,花钱给他装脑机系统……我希望能帮他摆脱从贫民窟里染上的那些恶习,可是他却认为我干涉了他的自由……他甚至背着我替我的孩子买D麻!”

墨菲突然激动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时我的孩子才17岁啊!”

亨特有些无语,但还是说道:“墨菲!我知道你可能很生气,可在漂亮国买卖D麻并不犯法,年青人总是喜欢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得给他们一些自由……”

“去他的’自由’!”墨菲更加激动了,“这个国家所谓的’自由’是什么?让聪明人更加肆无忌惮的行骗!让傻子毫无反抗能力的堕落受骗!你们白人为什么看不起我们黑人?我们已经成为这个国家人数最多的群体二十多年了!可为什么我们还是总受白人的愚弄和轻视?就是因为这个国家以’自由’的名义,给了我们太多的诱惑!让我们愚蠢的’自由’!堕落的’自由’!”

“嘿!墨菲!”亨特突然害怕了起来,他从未想过墨菲居然也对白人有这么深的仇恨,“放轻松点!我们不是仇人!不是吗?”

墨菲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声向科尔道了声歉,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你知道约翰.史密斯这个人吗?”

亨特记得这个人,早上还接收到了他的竞选广告,但亨特对政治并不热心,所以不太清楚这个人主张什么,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我是不会投票给他的!”墨菲斩钉截铁的说,“这种政客跟我们社区当年的教士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用小小的甜头诱惑我们相信他们的鬼话,利用我们登上总统的宝座。他也许会给我们增加一点救济金,也许会给我们一些其他的小恩小惠!但他不会改善我们的教育条件,不会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的问题!他会以’自由宽容’的名义,任由愚昧和堕落在我们的社区泛滥!让我们保持贫困和愚蠢,这样他们才能用一点点甜头诱惑我们,利用我们。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在耍这一套,而我们的同胞——像科尔这样的人,一直都吃他们这一套!而像我这样看透了他们花招的人,一旦试图告诉同胞不要接受他们的’蛋糕’,就会被他们攻击为’白心人’!”

从小在白人社区长大的亨特,不知道黑人社区是怎样的环境,他也很少关心这一类的事情,只好尴尬地说:“我很遗憾!墨菲!但我想,一切总会慢慢的好起来吧!”

“慢慢的?”墨菲冷笑一声,“这种破事儿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了!什么时候好起来过?只有彻底消灭愚蠢!彻底消灭堕落!我们族裔的情况才会从根本上有所改观!”

短暂的激动过后,墨菲突然伤心的哭了起来:“我告诉他让他离开那儿的!他也说了已经离开了那儿!哦!天呐!他为什么要骗我呢?”

亨特听了这话突然觉得非常不安,如果不是他答应帮科尔的忙,科尔应该真的已经离开了“天堂睡眠”。

因为如果没人做他的紧急联系人,他就没有留在那儿的理由了。

亨特觉得,科尔的死自己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

这种想法让亨特非常惭愧,他只好不停的向墨菲说:“对不起!对不起!墨菲!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天呐!对不起!”

墨菲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擦了擦脸,轻轻的拍着亨特的肩膀安慰他:“不怪你!伙计!这种事情我们谁也无法预料!不是吗?”

这时候窗外血红色的夕阳笼罩了大半间整间病房,墨菲突然以时间不早了为由,起身告辞了。

整个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这种寂静的环境让亨特觉得有些困倦,他尝试着睡一会儿,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墨菲和科尔的形象总是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特别是墨菲说的那些话,让他无法不去反复深思。

他心烦意乱的调整了一下躺坐的姿势,发现那如血如火般的夕阳,已经蔓延到了他病床的另一头,染红了他的双脚。

他看着那血一样的光亮,突然想起墨菲那句斩钉截铁的话:“只有彻底消灭愚蠢!彻底消灭堕落!我们的情况才会从根本上有所改观!”

这句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让亨特瞬间想到了关于科尔之死背后的一些隐秘的脉络!

可这种想法实在太恶毒,太可怕了!

让他不愿意去细想,更不愿意承认它存在的可能性……

“天呐!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啊!”亨特忍不住呻吟一声。

第一次,他想马上逃离这个国家,再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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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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