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你觉得两个女孩,有可能在“女子戒毒所”找到真爱吗?


毕竟,戒毒所的生活像是一垛干燥的柴禾,挤不出一点水分,一粒火星就可以点燃。


爱,是不是也可以轻易被点燃?


戒毒所女民警冯一面,分享了她亲历的一段岁月,看着两个女孩笑,也看着两个女孩哭。

我所在的戒毒所分男队和女队,从学员到管教,两队清一色是同性。强制戒毒两年,荷尔蒙被压抑,所有学员都在寻找异性的气息。


有人发明了一种叫做“打羽毛球”的活动——


男队宿舍三楼有个卫生间,从卫生间窗口可以看见女队的院子,常有男学员趴在那里,跟院子里的女学员做眼神交流,这就是所谓的“打羽毛球”。


教导员老杨是女队上下唯一的一个男人,每当他在队里出现的时候,女学员的眼睛就像粘在他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老杨是个从部队转业来的退伍军人,却被盯得整天待在办公室里,不好意思出门。


而每每有男女两队联欢的活动,尽管在管教们的眼皮底下,冒着要受惩罚的危险,两边的学员也要抓紧那一两秒钟的机会,喊出熟人的名字,相互看一眼。


戒毒所的生活像是一垛干燥的柴禾,挤不出一点水分,一粒火星就可以点燃。


那个下午,一辆外地来的押运车驶进戒毒所的大门,车里是十几个男学员。在大厅里民警却把一个人单独挑了出来,说,你去女队。


这个人走进女队的时候,老杨和我说:“我预感我们队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这个人叫做郑亚男,是一名女学员,先前在派出所,被误当成是男人,跟其他男人一起关了七天。


整整七天,同吃同住,看守所民警和另外那些男人,十几双眼睛,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直到在路上,押运的民警翻看了档案,才知道她的身份。


她留着寸头,走路外八,坐姿豪放,常穿深色T恤和polo衫,搭配运动裤。几天观察下来,用教导员老杨的话来说,她“简直比男人还要男人”。


不仅如此,在入所例行谈话时,她直截了当地坦白,自己在外面是交过女朋友的。


管理同性恋,这在女队没有先例,所以我们更觉得神经紧绷,像是把一个男人放进了女队。


一天中班,我在楼下巡查的时候,瞟了二楼卫生间一眼,一看吓了一跳,她居然光着膀子在洗头!


在我批评她的时候,她麻利地套上了一件Polo衫,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湿了半件衣裳。她认错态度倒是很好,低着头一语不发。


和许多第一次入所的学员一样,郑亚男首先要记住强戒所的行为规范。她被安排坐在食堂门口,背诵行为规范。


很快她就成为众人的焦点,围观的人群一层一层涌来,热烈与好奇的目光总在她身边不停地打转。


我们决定要更紧密地关注她的动态,便从队里找她同宿舍的两名老学员谈话,让她们注意郑亚男的情况。


其中一个叫马珊,在女队待了很久,思想稳定。然而不久之后,学员之间就流传出了她俩的绯闻。


马珊是女队“学员自助会”的副主任兼纪律委员,所谓的“自助会”,就是安排一些表现好的学员,协助管理队内的日常工作。


马珊的一天从早上集合学员,带队晨练开始。她中气十足的口号声总让不上早班,还在睡梦中的管教苦不堪言。


因为是管理岗,她下午不用参加劳动,但常常会去车间帮其他学员的做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只帮郑亚男一个人了。在马珊的帮助下,郑亚男常常在两三点就提前完成,之后她们会去阅读室看书聊天。


恋爱,是戒毒所里最危险的行为。因为一旦这种亲密关系延伸到戒毒所外,两个前吸毒人员在一起生活,只要其中一个人复吸,另一个人肯定没办法再坚持。


但我们对这些流言并不在意,女队和男队不同,很少会有直接的暴力冲突,闲言碎语是学员们情绪的发泄口。郑亚男这么引人注意,围绕她的话题肯定不会少。


直到一次郑亚男生病,马珊的表现让我稍稍产生了忧虑。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郑亚男是艾滋病患者,需要服用抗病毒药物,因为药物的副作用,她开始发烧。我路过医务室,看见她斜靠在输液的靠背椅上,透过门出神的看向院子里。


我们队的院子并不大,L形的房子,四周围了高高的围墙,围墙上还架着铁丝网,视线稍微往上移一点,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


我转身走了进去,她有气无力的喊了句“管教好”,我点了点头,问她,想什么这么出神?


她有些意外,愣了一会说道,“我在想我会不会死。”


郑亚男的睫毛很长,我想起之前,有一次她和同宿舍的人吵了架,我到现场的时候,看见她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密密的睫毛挂着几滴泪。


“我不是说我这次发个烧就会死,我是觉得我这一生什么都没有活明白,什么价值也没有,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静悄悄地死了,也没有人替我难过,也没有人会记得我。”


没想到她平时像是一个男人,内里却这样敏感和脆弱的一面。


我正安慰她,只要还活着就是希望,认真过好每一天就可以的时候,突然马珊从门外进来了。


“管教好”,她中气十足喊了一声,朝我立正站好,然后看了看病恹恹的郑亚男,开口劝她别想太多,“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病,没事,我会照顾你的。”


郑亚男看着说话的马珊,浅浅地笑了,点了点头。


我发现,郑亚男并不是真的想做男生,这更像是她的一种伪装。其实她格外脆弱,与人吵架最后总是她哭。直到有了马珊的照顾后,她不再需要伪装。


她们能在戒毒所能够相互帮助,原本是一件好事。但联想到两人之前的流言,我对她们的未来感到不安。


我了解到,郑亚男和母亲的感情不错,她有机会回老家,和母亲过上正常的生活。从戒毒所回归社会的学员,终身戒断率只有3%。我不想让郑亚男的希望再被削减。


作为生活的伴侣,马珊同样也是个危险的选择。


我们会把学员分成两类,一种是有家里人支持的,这类学员有情感上的支撑,容易戒毒成功;另一种是和家里有矛盾,或是和家人不再联系的,她们的动机较弱,往往很难抗拒诱惑。


马珊属于后者,她是我们队里戒毒次数最多的学员,才三十多岁,已经有八次记录。她的人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戒毒所度过,很难适应外面的社会,父母现在也已经去世。


为了不让郑亚男和马珊的感情走得更远,我和同事开始找二人谈话,我们告诫她们,在所里千万不能有越轨的举动。


但她们都保证彼此只是好姐妹,没有更多的想法。不过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队上每个月会组织一次集体生日,当月过生日的学员每人一个小蛋糕和一份水果。戒毒所里能买到的东西比较少,小蛋糕是很难得的吃食。


郑亚男过集体生日的那天,匆匆唱完生日歌,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蛋糕,几步窜到了马珊的跟前,掏出袖子里的叉子递给马珊。


马珊接过叉子戳下一块蛋糕喂给郑亚男,“你的生日,你先吃”。郑亚男笑得眼睛弯弯的,张开嘴巴吃掉了蛋糕,一脸的开心和满足。


旁边有好事者开始起哄,郑亚男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是和她外形极不相称的羞涩。


她们的行为都落在我们眼中。如果是在男队,两名学员太过亲密,其中一个会被调到其他队去。但我们所只有一个女队,没有条件分开管理。


说到底,我们可以制止行为,却没办法约束情感。


当时我自我安慰,戒毒所中也不乏在里面关系火热,一到外面就形同陌路的例子。希望她们也会这样,只要有人先出去,俩人就会分手。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马珊比郑亚男先出去。临近出所的时候,她做什么都精神十足,与之相比,郑亚男就显得有些落寞。


出所那天,我和大队长坐在值班室里,一早就看到马珊收拾得整整齐齐,眼睛一直往值班室这里看。大队内勤八点才上班办手续,她却已经等不及了。


大队长说跟我开玩笑:值班室都快被她盯出来一个洞了,赶紧给她办出去了,她的心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远远听到队长的话,她赶紧跑到值班室来跟我们道别。这时候我看到她穿了一条新的运动裤,我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般办完手续,我们会默许关系好的学员来送她一程。离大门一米五左右划了警戒线,她们会现在那里看着出所的学员离开。这天来了四五个人,郑亚男也在其中。


即将跨出大门的时候,马珊回头看向郑亚男,“你要好好的,我会等你出来。”


我忽然想起来,这条裤子是十多天前,郑亚男妈妈邮寄过来的,当时是我做的安检,所以才记得。我还觉得奇怪,郑亚男平时都是中年男人的穿衣风格,怎么她妈妈寄来这么时尚的女裤。


马珊刚走的那几天,郑亚男时常皱着眉头,一个人在院子里来回走,看得出很焦虑。


但是几天之后,她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原本我们以为,这件事能画上一个句号。但出乎我们意料,二十多天后马珊就回来了,是来探望郑亚男的。她打扮了一番,穿着鲜亮的衣服,看上去容光焕发。


当然,因为不是亲属,我们没有允许会见,只让她们远远地看了一眼。


此时距离郑亚男出去也就剩一个月。这个时候,我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虽然无奈,但心里又觉得,也许会有奇迹,这段感情能支撑她们远离毒品,好好地生活。


郑亚男出所那天,刚办完手续,走到大门口,就看见马珊迎了过来。郑亚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看见我们,马珊犹豫了一下,依旧喊了一句“管教好”,然后对郑亚男说:“我给你买了新衣服,等下就把身上穿的换掉。等下我带你去吃我们这里的特色小吃,你肯定会喜欢。”


马珊跟我们发誓,她在外面没有复吸,在一家宾馆干保洁。她跟经理说好了,也让郑亚男去哪里上班。等过上一段时间,她们会一起回郑亚男的老家看看郑亚男的妈妈。


马珊一边讲一边笑,眼神不觉地柔和了起来。和从前淡漠的马珊比起来,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郑亚男和马珊出所之后,我们戒毒所经历了一次搬迁。


搬回去那一年冬天下了雪,学员在院子里堆了两个丑丑的雪人。后来雪停了,理所当然地,雪人也快要融化。我带着三个学员跑到大门口的菜地采雪,装在盆里,把化掉的雪人补起来。


因为这件事,教导员还骂了我一顿。


雪人消融,我们也要离开。


回到戒毒所原址后的一天中午,戒毒医疗康复中心通知收治一名新学员。


以前驻外,收治新学员都是康复中心体检完再由应急组送到我们队,现在回了所部,为了了解学员的情况,我们会提前到康复中心陪同医生体检。


那名新学员很瘦,新学员入所绝大多数都比较消瘦,皮包骨的瘦子我也见多了,但是瘦成这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的脸颊和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枯草一样的头发纠结在了一起,脸上薄薄的一层皮肤泛着黑色,她的脸就像一个黑色的骷髅一样。


如果不是她眨了眨眼睛,我几乎以为这个人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管教好。”她气若游丝地喊了我一句。


我吃了一惊,她认识我?


我把能记起来的出所学员的样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怎么都和眼前这个瘦脱了相的人对不上。


“你是哪个?”


“我是马珊啊。”


这时距离她和郑亚男出所,已经过去了十个月,我所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


马珊说,那天她带着郑亚男走出戒毒所的大门,买齐了锅碗瓢盆,把东西拿回租住的房子时,就像是将新生活整个放进了屋里。


马珊介绍郑亚男去了她工作的那家酒店,也做了保洁。


从戒毒所出去的学员,工作的选择并不多,没有多少地方愿意雇用她们。这家酒店却有很多学员聚集,基本都是相互介绍进来的。至于老板为什么会接纳这些人,也许老板的亲戚里就有吸毒人员,也许只是出于同情。


酒店坐落在老城区的中央,一边是商业街,背靠住宅区,旁边就是曾经的客运站。在十几年前,这家酒店曾经是这一带的标志性建筑。后来客运站搬走,酒店也不复当年,如今的酒店外墙,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


马珊和郑亚男在这里上夜班,清闲,事不多,活不重,只是偶尔有客人夜里退房,她们就去收拾房间。虽然昼夜颠倒的感觉不是太好受,但马珊很知足。


每个月两千元的工资,两个人就是四千,足够维持两个人的开销。这是她们新生活的开始。


“后来呢?”我问马珊,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郑亚男很快就不再去上班,她买了台DVD播放器,整天窝在出租房里看电视,几乎不出门。


在出租屋待了几天后,马珊发现她复吸了。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但马珊可以感觉得出来。


郑亚男用她的钱吃喝就算了,但用她的钱吸毒,这一点她无法忍受。


“我一个人在外面受苦,享受的却是她。”马珊对我说。


她原本想的是,两个人从此以后能一直在一起,过上普通的生活。现在郑亚男复吸了,那她出所以来的坚持、努力,就好像是一个玩笑。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吵得精疲力竭。但吵完之后,依旧什么都没有解决,只留下了一片空虚。


其实郑亚男之所以复吸并不意外。她是一个被身体困住的人,看起来不在意自己的性别,但实际上,她当初会染上毒品,就是源于对性别的焦虑。


从小她和母亲生活在父亲的暴力阴影下,母亲常常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她则一边看着母亲在苦苦哀求,一边流泪。


她每天都活在对她父亲的恐惧与仇恨之中,也为自己无法保护母亲感到无力和愤怒。


她讨厌自己是女孩,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中,母亲会因此成为家里的功臣,家里的长辈也会为她说话。


偏偏自己是一个无用的女孩,长得还一点都不可爱,得不到长辈的青睐,更无法保护母亲。她渴望自己成为一个有力量的男孩,可以保护自己和母亲,为母亲赢得尊重。


她开始讨厌穿裙子,讨厌粉色、红色的东西,总把头发修得短短的,把自己晒得黑黢黢的。


到了青春期,她一天天长高,也越来越有力气。终于在父亲再一次喝醉酒的时候,她抢过了父亲打人的凳子。从那一次起,父亲对她有了忌惮,母女难得过上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然而她的身体也在发育,女性特征的出现让她觉得恐惧和厌恶,她不喜欢自己的变化,更刻意把自己扮成男孩。


男性化的外表引来别人的非议,最爱的母亲也无法理解她。有时,母亲也会说她太像男孩子不好,不管怎么讲她终归还是个女孩子。


母亲的想法,成为了郑亚男心中的一根刺。在毒品泛滥的环境中,苦闷的郑亚男沾染上毒品,借吸毒逃避现实——这让她在母亲面前更加自卑。


但出所之后,她的外貌再一次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中,大家的非议又让她再一次焦虑。


而在她和马珊大吵了一架之后,郑亚男把买来的“药”分给了马珊。


马珊将针管推到底部时,又一次找到久违的感觉,身体变轻,好像要漂浮起来。


窗外的天黑了,她觉得有些累。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马珊之前攒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她的工资没办法维持两个人的开销。


到最拮据的时候,郑亚男向她母亲要钱,母亲给了一次,但说除非她回家,不然以后再也不会给她寄钱。


马珊想跟郑亚男一起回去,她们家还有一套房子,她妈妈也有退休工资,到了那边应该可以过得下去。


她正畅想着未来,直到回到出租屋的那天,发现郑亚男已经离开了,并且带走了行李。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不同的是,上一回她知道自己在等谁,这一次她可能什么也等不来。


两个月前她们买的锅碗瓢盆还整齐地放着,没怎么用过。后来马珊把它们全都卖掉,退了这间房子。


说到郑亚男离开的时候,马珊眼神空洞地盯着脚下的一小片水泥地,声音无悲无喜。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说起自己的伤痛,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郑亚男走得很突然,但我觉得,好像能够理解她的一些想法。因为不像女孩和染上毒瘾,她始终对母亲心怀愧疚。


郑亚男大概会觉得,如果把马珊带回去一起生活,让母亲知道她谈了女友,还是和她一样的吸毒人员,一定很难接受。母亲一直是郑亚男最爱的人,所以她选择离开马珊,去做母亲的女儿。


郑亚男走了之后,马珊离开了商业街和老城区,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的两侧房屋密集,都是些廉价的小旅馆,再往里面走是阴暗的出租屋。


在这里住,大多数旅馆是几十块钱一晚,如果入住率低,深夜进去可能就二三十块钱。


马珊做回了小偷,白天穿行在游人之中,头顶是古城漂亮的飞檐斗拱,但她无暇去注意,只是低着头,当心在夹走钱包和手机时被人发现。


夜里的古城依旧灯火辉煌,她拐进小巷,可以看见骂骂咧咧的赌客从里面出来,站街女待在小旅馆的门前。和她刚刚走过的繁华街道相比,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病毒、毒品侵蚀着她的肌体,原本就不丰满的身体迅速消瘦了下去。


小巷所在的城中村边上就是一家医院,那些旅馆里还住着看护病人的家属。马珊早上出去的时候,这些家属也正向医院走去。


如果她有一天倒下了,她不知道有谁能照顾自己。


在后来的八个月里,马珊瘦成一具骷髅的时候,因为太过显眼,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她再也不能隐藏在人群中了。


她也想过就这样死在路边,但真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她又觉得害怕了。她跑了好几个派出所,躺在人家的院子里,求人把她送进戒毒所。


送到所里来的时候,她身体很差,还有腹腔感染,不符合收治的条件。我们给她办理了所外就医,等她身体恢复后,将她送了出去。


再后来的几个月里,我们还见过马珊几次,每次她进来我们都会感叹一句,“她还活着啊。”


大概十个月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我想,她可能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孤独地死了。


至于郑亚男,最近一次听说,是她艾滋病病情加重的消息,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了。


我曾问过一次马珊,还有没有想过郑亚男的事情。


她回答我,连自己都管不好了,哪有时间去想别人呢。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虽然她们的结局我早就有所预料,但真的揭晓时依然让我难过不已。


她们喜欢彼此,想要一起生活下去,这并没有什么错。如果没有毒品,她们的一个拥抱,不需要付出莫大的代价。


我回想起她们在所里度过的那一次火把节。那天,大队长让我们在院子里竖起一根火把,火把的亮光照亮了一圈,学员们聚拢在周围。


大音响里放出喧闹的音乐,人群像是烧开的水那样沸腾了起来。


为了让学员放松一些,我们管教退到了院子的四周,尽量给她们留出空间。


许多人都参与了进去,包括那些艾滋病晚期,皮肤溃烂的学员。


她们的舞其实没有什么美感,但一想到她们平日里总是一脸愁苦,没有一点活力,现在伴着音乐,却仿佛将沉重的肉身抛开,放出身体中最后一缕轻快的风。


就像黑夜之中,群山之间的这根火把一样,很脆弱很微小,但是在黑暗里面却是一种希望,似乎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马珊站在人群的边缘,远离火把的位置。她也在跳舞,比起别人却有些拘束,像是放心不下,留意着周围。她是监督岗,有责任关注其他人的动向,即便是在这种氛围中,她也没有忘记这一点。


马珊的目光看向院子的中央,在火把那里,郑亚男就像另一团燃烧的火焰。我甚至觉得,她险些要把那头短发从脑袋上甩下来。


我想起,她两排牙齿上有一个显眼的窟窿。可能因为担心露出这个洞,她平常很少笑得这样厉害。


我不觉得她们的感情是假的,在戒毒所里的点滴都仿佛还在眼前。在戒毒所里,她们可以知道自己是谁,知道明天会迎来怎样的生活,可是我们不能照顾她们一辈子。


就像那次火把节,大家因为火光而跳舞,但火总有熄灭的时候,等待她们的就是黑暗。我想,在她们的人生里,有火把的时刻太少了。




她们吸毒后,在女子戒毒所谈了场最危险的恋爱



冯一面告诉我,在戒毒所,男队讲究公事公办,管教和学员界限分明。但在女队,她得学会和人交流感情,因为女学员染毒的原因,大多和她们感情上的缺憾有关。


她们想要戒毒,得先填补那些缺憾。


马珊和郑亚男选择走在一起,来弥补自己的遗憾。但她俩没有意识到其中潜在的危险——那就是令她们吸毒的那个世界并没有变化。


马珊依然是没有退路的孤家寡人,郑亚男也依旧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只要有一个人感受到和以前一样的感受,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冯一面记录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诫自己,提醒别人。


告诫自己,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会阻止得更坚决。也提醒别人,填补遗憾的方式有许多种,唯独吸毒最不可取。


就像故事里这两个女孩,如果她们没有吸毒,只是带着各自的遗憾相遇。或许能够获得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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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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